第四章 汉朝的武功-《大中国史》


    第(2/3)页

    汉时所谓“西域”,其意义有广狭两种。初时所谓“西域”,是专指如今的天山南路,所谓“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南山,是如今新疆和青海、西藏的界山;北山,是如今的天山山脉;河,就是塔里木河。这是狭义。但是后来交通的范围广了,也没有更加分别,把从此以西北的地方,也一概称为“西域”。这“西域”二字,便变成广义了。狭义的西域,有小国三十六,后稍分至五十余。其种有“塞”,有“氐”、“羌”。氐、羌是“行国”,塞种是“居国”。诸国大概户数不过数百,口数不过千余或数千(最大的龟兹,户数6970,口数81317,胜兵数2176。最小的乌贪訾离,户数41,口数231,胜兵数57)。不过是一个小部落,实在不足称为国家。其中较大而传国较久的,只有焉耆(如今新疆的焉耆县)、龟兹(如今新疆的库车县)、疏勒(如今新疆的疏勒县)、莎车(如今新疆的莎车县)、于阗(如今新疆的于阗县)五国。汉时当交通孔道的,有车师(北道,如今新疆的吐鲁番市)、楼兰(南道,如今已沦为白龙堆沙漠)二国。余均无足齿数。从此以西北,却有几个大国。

    原来葱岭以西,是白种人的根据地(现在欧亚两洲的界线,在地理上并不足为东西洋民族的界线;东西洋民族分布的界线,还要推葱岭、帕米尔一带大山。试观葱岭帕米尔以西诸国,和欧洲的历史关系深,和中国的历史关系浅可知)。白种有名的古国,要推波斯,后来为马其顿所灭。亚历山大死后,部将塞留哥(seleucus)据叙利亚(syria)之地自立,是为条支。后来其东方又分裂而为帕提亚(parthia)、巴克特利亚(bactlia)两国,便是安息和大夏。大夏之东,也是希腊人所分布之地。西域人呼为ionian,就是yavanas的转音,这是大宛。大宛之北为康居,再西北就是奄蔡了(奄蔡,就是元史上的阿速,到将来再讲。安息是如今的波斯。大夏在阿母、西尔两河之间。大宛在其东,大约在如今的吹河流域。其北就是康居,康居的地理,《元史译文证补》把它考得很清楚。原文甚长,不能备录,可以翻出一参考。奄蔡,也见《元史译文证补》。据近世史家所考究,葡萄、苜蓿,亦系希腊语botrus、medike的音译〈参看近人《饮冰室丛著·张博望班定远合传》〉。这一节又须参考西史)。这都是雅利安族。《汉书》上总叙它道:“自宛以西,至安息,虽颇异言,然大同,自相晓知也。其人皆深目高鼻,多须髯。善市贾,争分铢之利。贵女子,女子所言,丈夫乃决正。”又颜师古说:乌孙“青眼赤须,状类猕猴”。据近代人所研究,这种形状很像德意志人(《元史译文证补》卷二十七)。这些国的种族属于雅利安大约可无疑义了。

    此外又有所谓“塞种”,大约是白种中的“闪米特族(semites)”。其居地,本来在如今的伊犁河流域。后来为大月氏所破,才分散。《汉书》上说:“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居大夏,而塞王南居罽宾(如今印度的克什米尔)。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此外又有乌戈山离,“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难兜国,亦“种五谷,葡萄诸果,与诸国同属罽宾”,大约亦系塞种(《汉书》上明指为氐羌的,是“蒲犂与依耐,无雷皆西夜类也。西夜与胡异,其种类氐羌。行国,随畜,逐水草”,此外更无明指为氐羌的。只有婼羌、鄯善,亦系行国;温宿则“土地物类所有,与鄯善诸国同”,可以推定其为氐羌。据《后汉书》,则西夜子合,各自有王。又有德若,“俗与子合同”,又载车师、蒲类、移支、且弥,亦均系行国。移支“俗勇敢善战,以寇抄为事。皆被发。尤酷与羌类”。此外都不明著其种族。西域诸国前后《汉书》载其道里方位很详,如今的新疆省,设县不多,若把县名来注,反觉粗略,若把小地名来注,太觉麻烦,反不如检阅原书的清楚而正确了。所以除几个大国之外,不再详注今地。若要精密研究,看徐松的《汉书·西域传补注》最好)。

    汉初,中国西北的境界限于黄河。渡河而西,祁连山脉之北是大月氏(后来河西四郡之地)。从大月氏再向西,便是西域三十六国了。大月氏本来是个强国,冒顿和老上单于时,两次为匈奴所破,逃到伊犁河流域,夺了塞种的地方(塞种于此时南君罽宾)。乌孙本来和大月氏杂居的,尝为大月氏所破,到这时候,便借兵于匈奴,再攻破大月氏。于是大月氏西南走,夺了大夏的地方。乌孙便住在伊犁河流域。汉武帝听得大月氏是个大国,想和它夹攻匈奴,募人往使,张骞以郎应募前往,路经匈奴,被匈奴人留住一年多。张骞逃到大宛。大宛派个翻译,送他到康居,康居再送他到大月氏。这时候,大月氏得了“沃土”,殊无“报胡之心”。张骞留了一年多,不得要领而归。恰好这时候匈奴的浑邪王,杀掉休屠王降汉,汉朝得了河西的地方。张骞建言,招乌孙来住。汉武帝就派他到乌孙,乌孙不肯来;而张骞的副使,到旁国去的,颇带了他的人回来。汉武帝由是锐意要通西域,一年之中,要差十几回使者出去。

    使者走过各国,各国是要搬粮挑水供给他的。加之当时出使的人,未必各个都是君子,颇有些无赖之徒想借此发些财的(因为所带金帛甚多。这种金帛,回来时候,未必有正确的报销。要是无赖一点,沿路还可以索诈,或者还可以带着做点买卖)。其行径,颇不敢保它正当。因此当道诸国,颇以为苦。于是楼兰、车师先叛。公元前108年,汉武帝发兵打破了这两国。后来又有人说大宛国里有一种“天马”,汉武帝差人,带了“金马”去换它的。大宛王不肯,和汉使冲突,把汉使杀掉。武帝大怒,派李广利去打大宛。第一次因为路远,粮运不继,不利。武帝再添了兵去,公元前101年到底把大宛打破。大宛离汉甚远,给汉朝打破之后,西域诸国见了汉朝就有些惧怕。加之乌孙也是一个大国,它起初和中国颇为落落寡合,后来因为时常同中国往来,匈奴人想要攻它,乌孙人急了,就尚了中国的公主。从此以后,乌孙和中国往来极为亲密。这都是汉朝的声威所以远播的原因。至于三十六国,当老上单于攻破月氏之后,就臣服匈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童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之间,赋税诸国,取给足焉。”从浑邪王降汉之后,而汉通西域之路始开。攻破大宛之后,则“敦煌西至盐泽(如今的罗布泊),往往起亭。而轮台(如今新疆的轮台县)、渠犁(轮台东),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外国使者”。然而当这时候,匈奴还时时要和中国争西域。公元前68年,郑吉攻破车师,屯田其地,保护了南道。公元前59年,匈奴内乱,日逐王降汉。于是匈奴所置的童仆都尉消灭,而中国叫郑吉并护南北两道,谓之都护(治乌垒城,在如今库车县东南)。元帝时又设立戊己校尉,屯田车师。西域诸国,就全入中国的势力范围了(南道,是如今从羌、且末经于阗到莎车的路。北道,是从吐鲁番经焉耆、库车到疏勒的路。当时的争夺西域,只是争两条通路,而汉朝以屯田为保护路线的政策)。

    第三节 朝鲜

    貉族的情形,第一篇第六章第三节已经讲过了。当汉武帝时,貉族在如今辽宁、吉林两省之间,大约从东辽河的上游起,北据松花江流域(当时辽东郡的塞外)。汉人称之为秽(亦作岁),役属“卫氏朝鲜”。

    朝鲜是亚洲一个文明的古国。它的始祖,就是中国的箕子,这是人人知道的。但是箕子的立国,究竟在什么地方呢?这个却是疑问。朝鲜的古史,当箕氏为卫满所灭时全然亡失。朝鲜人要讲古史,反得借资于中国。朝鲜人所自著的,只有新罗的僧人无极所作的《东事古记》。然而这部书不大可靠。据《东事古记》说:唐尧时代,有一个神人,唤做檀君,立国于如今的平壤,国号朝鲜。到商朝的中叶,传统才绝。这一段话,近来史家都不甚信它。箕子的立国,向来都说在平壤,近来也有人疑心,说箕子所走的朝鲜,实在如今的辽西。到后来,才逐渐迁徙而入半岛部的,但也没有十分充足的证据。

    朝鲜当战国时代,曾经和燕国交兵,给燕国打败了。这时候,辽东地方全为燕国所据。朝鲜和燕国以水为界(如今的大同江)。秦灭燕之后,又扩充到水以东。秦灭汉兴,仍以水为界。卢绾之乱,燕国有个人,唤做卫满,逃到朝鲜,请于朝鲜王准,愿居国的西境,替朝鲜守卫边塞,朝鲜王许了他(所住的,大约就是秦朝所占水以东的地方),后来卫满势力大了,就发兵去袭朝鲜,朝鲜王战败,逃到马韩部落里,卫满就做了朝鲜的王。

    三韩在朝鲜半岛的南部。马韩在西,占如今忠清、全罗两道,马韩之东是弁韩,弁韩之东是辰韩,占如今的庆尚道。汉武帝时,要想到中国来朝贡。这时候,卫满已经传子及孙,名为右渠,阻碍三韩,不许它到中国来。又袭杀中国的辽东都尉。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发兵两道,把朝鲜灭掉,将其地分置乐浪(如今的黄海、平安两道)、临屯(汉江以北)、玄菟(咸镜南道)、真番(地跨鸭绿江)四郡,从此以后,朝鲜做中国的郡县好几百年。直到东晋时代,前燕慕容氏灭亡,中国在辽东的势力才全失坠。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