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施妙计-《疏影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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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墨挥被官兵们押下飞来亭,残阳照得他远去的白衣如血染。

    翠娆回过神来,匆匆忙忙跑下石阶,不意狼狈地摔了一跤。她很快就爬起来,不顾脚上的伤痛一路飞奔,直奔到回廊才追上。她一气冲开官兵,抓住带头人的手臂,疯狂地叫着:“他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又转向于墨挥,“你还不快说出事实真相!你会死的!会死的!你的名声也就此完了,你会遗臭万年的!”

    “这是我的报应。”于墨挥平静地说。

    “于墨挥!”翠娆失声尖叫,狠狠捶打着他的胸口,“于墨挥!你太自私了!”

    带头的官差不耐翠娆的纠缠与疯狂,将人推到一边,刀剑瞬间架上了她的脖子。

    “再多事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翠娆吓得噤声不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越走越远,到后来再也看不到于墨挥的背影。

    翠娆瘫软在地,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遮住自己的脸痛哭起来。途经的下人们想要把她扶起,她却百般抵触,恨恨地捶着地,伏在地上切切地吟着一个人的名字。

    语声幽怨含恨,泣诉衷肠。

    墨挥,墨挥,于墨挥啊……

    当梁劭的冤屈得以洗清的时候,徐州的说书人还说着滞后版的梁劭谋朝篡位案,当然,相较之前的真假夫人案,还是有了许多新的不同,内容也更加饱满精彩。

    这一版的内容是:梁劭早年就与碧江岛的江匪相互勾结,抢夺各种金银珠宝,犯案累累。后来在江南巡查河道时梁劭途经江宁,对简丹砂一见钟情,听闻她已经定亲即将嫁人,大为不快,于是指使碧江岛的江匪在新婚前几夜将人绑来。陆子修上岛救人,怎奈江匪早就将人送给了梁劭,制造简丹砂已投江自尽的假象,令陆子修伤心欲绝。

    梁劭以受贿之罪,威逼利诱前任江州通判江平谎称简丹砂为自己多年的养女,以便让简丹砂名正言顺地入府做他的夫人,又让孟有良与江宁知府迫于自己的淫威,把江匪头目送到了自己的开封府。

    所幸梁劭对简丹砂真情真意,一直苦心于如何打动她的芳心,并未用强。那简丹砂对未婚夫陆子修也是矢志不渝、坚贞不移,假意自己被刺客掳劫而失踪,实则是密谋已久趁机逃出,最后投奔陆子修,得以与爱人重聚。没想到又被梁劭获悉,杀到上元,这才有了后头真假夫人的故事。如今梁劭的种种罪行都被揭发,人已经锒铛入狱,势必难逃罪责,大快人心。而陆氏夫妇已经团圆,好人终有了好报。

    如此绘声绘色,巨细无遗,就连皇宫里的调查都还没这些人说书人知道得详尽。百姓们也就乐意相信,津津乐道地口口相传。相较老百姓的热烈,故事里真正的两位主角陆子修与简丹砂就平静多了。

    在简丹砂的陪伴和照料下,陆子修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白日里听流水抚琴,看红叶蹁跹,夜间酒不醉人人自醉,红灯帐底卧鸳鸯。他们忘了尘世间的烦恼,恣意地享受着每一天。

    直到于墨挥认罪的消息传来。

    安庆王在信中向陆子修简单交代了一下经过,还说虽然他放过了永嘉王,但保证梁劭再也不会来骚扰他们夫妻俩,请他们安心。

    却又如何能安心。

    陆子修与简丹砂当机立断,收拾了包袱赶往开封。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大局已定。于墨挥和薛太尉已被定罪,梁劭被放回了王府,但因治下不严又在民间作威作福,被削了爵位,封了王府,留在宫中闭门思过。

    “我们一定要见到于墨挥,在他被行刑之前,”陆子修对安庆王一字字地说着,“王爷既然觉得亏欠我们夫妇,那么至少能为我们做到这一件事。越快越好。”

    安庆王同意了陆子修的要求,陆子修却坚持要简丹砂留下,随安庆王去了天牢。

    “王爷可否留步?我想单独与墨挥聊一会儿。其实王爷去与不去都一样,牢房里哪儿没有王爷的眼线?只是王爷不在,我这些平民百姓说话也自在些。”

    安庆王笑笑:“我本也没有进去的意思。”料想陆子修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即使能耍也决改变不了局面。钱财,有时候也并非万能。

    陆子修抱拳还礼:“多谢王爷。”

    于墨挥被关在天牢尽头的一间,与原本关梁劭的牢房隔着一道墙。而薛太尉则在另一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到薛太尉谩骂的声音。

    于墨挥见到陆子修时多少有点惊讶,随即又玩笑地问:“不想看我在断头台上血溅三尺,提前送我么?”

    陆子修可笑不出来:“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跟我说什么你才是主谋的鬼话。”

    “就当是我还给梁劭的。”

    “还?你欠他什么?”

    “如果不是我没有处理好你和丹砂的事情,不会被安庆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这你也要揽在身上?那你要我和丹砂情何以堪?好,你说你欠梁劭的要还,那我们欠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去还。”

    于墨挥压了压咳意,无奈地露出苦笑:“你们欠我什么,若真想还我,只有等下辈子吧。”

    “少给我提下辈子,”陆子修难得用上强硬的语气,“于墨挥,你听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给我活下来。”

    “已经画押作供,宣判完毕,后天就要被问斩。”

    “只要你愿意配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会想办法。”陆子修说得无比郑重,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于墨挥皱起眉:“咳咳,你,咳咳,不要乱来。”看着牢房左右,再怎么样也不该在天牢里公然说这种话。

    “那些眼线只会把我的话当作笑话,自负若安庆王,也不会真的在意。”隔着铁栏,陆子修凑到于墨挥的面前,用只有他听到的声音说,“墨挥你听好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杀了翠娆。”

    于墨挥怔愣了好一会儿:“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之所以帮梁劭顶罪,就是为了保护翠娆。她投靠薛太尉出卖梁劭,自以为能荣华富贵,殊不知若事成,安庆王根本不会留她活口。我知道拿什么威胁你都没用,只有翠娆的性命最最管用。”

    “你不会这样做的。”

    “哦,是么?你知道我从来就讨厌她,要不是她当年引诱你、逼迫你,你也不会离开陆家改走仕途,最后投奔了梁劭。更何况我现在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你却还要维护她,怎能不让人恼恨。我巴不得她以死谢罪。”

    陆子修的眼中现出一抹狠色,一字字道:“只要有钱,杀一个翠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子修,不要意气用事,就算我配合,你又当如何?”于墨挥抓住铁栏,终于无法再淡定,如果这时候他的手能伸出牢笼,势必紧抓住陆子修不放。

    “只要你告诉我,你到底如何让安庆王同意放过梁劭。”

    简丹砂在内堂里坐守了一天,手中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下人们劝她回厢房休息,请她用膳,她也不愿,最后支不住晕了过去,下人们七手八脚把人扶进去,又匆忙去请了大夫,闹腾了好一会儿。

    直到天已黑透,陆子修与安庆王才回到府邸,听闻简丹砂晕倒,忙奔回厢房。

    “你怎么样?怎么不好好休息。”

    简丹砂目光闪烁:“我没事,墨挥他怎么样?”

    陆子修轻叹一声:“一个就要行刑的人,我若说他好你势必不信。可是确实比我想象中要好些。如今他看淡生死,在牢里还能与我谈笑风生,你听着会好过些么?”

    简丹砂只有更加心酸:“我应该也去的,明天……明天我也要去天牢。”

    “不行,天牢是什么地方,阴气重又危险,你连日奔波,身子又不好。”

    “我不管,难道真要让我到刑场见他最后一面,远远看着他血染刑台,连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上么?”

    陆子修软语安慰了好一会儿,简丹砂折腾了一天,心力交瘁之下,总算睡了过去。

    安庆王又派人请了陆子修。

    见安庆王在窗边负手而立,长眉深锁,一脸凝沉地转向他,陆子修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爷有何要事?”

    “陆夫人可有同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怎么了?”

    “本王听下人们说下午大夫来替陆夫人诊治过,大夫说了她的病情,她脸色就变得很糟,后来竟然哭起来。”

    “什么病?”陆子修大为紧张,“她怎么不说呢。”

    “陆夫人有喜了,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陆子修面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一下变得煞白,他摇摇晃晃地撞到身后的茶几,翻了一地的茶。

    安庆王见他这般立刻映印证了原先的猜想:“这个孩子是梁劭的?”

    陆子修咬着牙,闭上眼睛颓然点头。

    安庆王皱眉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陆子修心神显然已乱,抱头讷讷地说。

    “陆夫人既瞒着你,只怕是想偷偷把孩子流了。或者,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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