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病发-《清韵耀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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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来走到她身旁,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坚定:“魏来伯伯一定会将你治好。”

    “您别骗我了,半年前,我不认识爸爸的脸了,也不认识您的脸了,我不认识所有异性的面孔,每隔七天,你们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记得和你们在一起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但是我偏偏不记得你们的脸,可是现在,现在我更是连大家的声音都区分不了……”

    右手腕上一股冰凉,一个黑色的手环被戴在了苏九韵的右手手腕上,小巧精致,看上去和和市面上普通的运动手环没什么区别。

    “这是一个智能手环,是国内顶尖的技术公司研发的,相当于一个便携多媒体记事本——即便你今天不在,我过几天也会找你的。”魏来给苏九韵演示着手环的用法,“它和你的手机是绑在一起的,上面有一个隐藏的针孔摄像头,可以用来拍照,同时,也可以用来储存信息。我已经将自己的照片和资料存进去了,你来试试。”

    魏来站远一点,苏九韵抬手,将手环对准他,下一秒,手机一亮,显示出了魏来的身份资料:魏来,男,55岁,江都市华来医院主任医师……

    “这个手环每扫描过一个人,便会将他的资料永久性地存入到它的数据库里,它会替你记住所有你不认识的人。小九,你千万不要放弃,你要相信魏叔叔,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帮你修正面孔识别和声音识别的问题。”魏来拍了拍苏九韵的肩膀,“解决问题——”

    “是唯一的现实。”苏九韵接过魏来的话,这句话,她从小听他说到大。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妈的。”

    “嗯。”苏九韵点了点头。

    高高的楼顶,魏来背着手站在窗边,楼下,苏九韵远走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回身看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十几条类似心电图的曲线正在规律而强劲地跳动着,正诚实地记录着苏九韵每分每秒的身体状态。

    自从半年前,苏九韵第一次病发,魏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以为已经绝望的事,竟重新又有了机会。于是,他特意让人做了那个手环。

    一切,都将重回他的掌握之中。

    何时谦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了。

    他边拿钥匙开门,边点开手机信息,是何卫东发来的:你姑,我姐正在家里等你,你小子小心点。另:我今晚加班,不回来。

    何卫东,35岁,远达制药集团ce0何远达的小儿子,何时谦的叔叔,因为叔侄两个仅隔三岁,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似兄弟般,所以何时谦一直都是直呼何卫东的名字。

    何时谦回国,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住进了何卫东的公寓里。

    信息刚看完,“咔擦”一声,门已经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周家敏正站在门边,一脸的怒气:“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周家敏,何远达的女儿,何时谦和何卫东的姑姑,她自小跟着母亲姓,周家敏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一双杏眼看人时顾盼生辉,再加上高挺的鼻梁,不点而红的嘴唇,整个人显得既英气又妩媚。

    何时谦越过周家敏,往屋内走去:“墓园。”

    于是周家敏刚刚满肚子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叹了一口气,回身进屋。

    何时谦打开冰箱:“姑姑你喝什么?”

    周家敏在沙发上坐定:“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何时谦拿了两瓶水,一瓶放在周家敏面前,随后坐到她对面:“您这么晚不回家,姑父不会有意见吗?”

    “他敢!”周家敏杏目圆睁,随后又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脸的八卦,同时带着几分期待的表情,“苏九韵,就是姑姑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子,你们今晚见过面了吧?感觉怎么样,快跟姑姑说说?”

    感觉?何时谦的眼前浮现出苏九韵的样子,身体瘦削,圆脸圆眼,还穿着一身奇形怪状的衣服,试图吓跑自己。

    “哎呀,你快说话呀。”

    何时谦嘴角带着一丝被夜色浸染过的笑意:“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你们以前见过面吗?怎么可能?”周家敏摇了摇头,思索了两秒,又恍然大悟,“你是说以前别人给你介绍过的那些女孩子?我跟你说,苏九韵不一样的,她不仅……”

    “姑姑。”何时谦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送客,“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不是,你总得给我一句准话不是?再说这么晚了,我这么有气质的美女独自回家很危险的,要不你送——”

    下一秒,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家敏,是我。”

    “接你的人来了。”何时谦看了周家敏一眼,走过去打开门,“姑父,您来得够快的啊。”

    周家敏的丈夫张均,h大营养源研究所的院长。为人和蔼可亲,不慌不忙,同周家敏的风风火火刚好互补。

    二十分钟前,在收到何卫东的信息时,何时谦便第一时间给自己这个院长姑父发了信息。

    姑父憨笑道:“我刚好就在附近。”

    “哼!”周家敏瞪了丈夫一眼,又不甘心地回头道,“那个……

    “姑姑,”门廊上的灯在何时谦脸上留下厚重的阴影,“以后请不要自作主张。”

    周家敏张了张嘴,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苏九韵给周家敏打了个电话,没人接,随后,她给周家敏发了一条微信申请调休——他们前段时间加了几天班,每个人可以累计调休两天,只需提前申请就行。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苏九韵都到家了,还未收到周家敏的回复——这个点,大概是睡了吧。

    之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苏九韵也并未在意,她一个人在家里里关了两天,除了吃饭上厕所,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电脑前度过的。苏九韵找出国内外各种各样关于记忆、听觉,甚至所有感官失调的案例,但是没有一例和她的情况一样。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开始做梦,她梦到一扇又一扇的门,可推开每扇门后,都是一条条的悬崖峭壁。

    半年前,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谷底,她的记忆以七天为一个周期,固定清零所有异性的面孔,但那个时候,自己还可以根据不同的声音来分辨不同的人,但是现在,她连每个人的声音都无法分辨了……她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又聋又瞎,连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在欺骗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相信什么。

    第三天清晨。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满了苏九韵周身,她本能地拿手挡住脸,指缝间,金色的光线随着米色的窗帘飘动着,深深浅浅,仿佛肆意舞动的琴弦。

    苏九韵起身,将窗户彻底推开,一股冷飕飕的空气混合着冬日特有的清新扑面而来,她足足站了有十来秒,然后哈出一口白色,在玻璃上画出一颗笔直的树。

    该去上班了。

    这世上,除了死生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

    洗漱完毕,苏九韵打开抽屉,从最底层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自从半年前第一次病发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便会将当天所接触的异性资料都整理好,放到一个u盘里——而白天上班时不方便,她便会将解除过的人和事都记到一个笔记本上,晚上再倒进u盘里——现在,她便将所有的资料都拷贝到了手环的数据库中。

    虽说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当苏九韵真的走到研究所门口时,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双手拉住双肩包的带子,看着身边不时走过的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镇定地抑制住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

    “苏九韵,你来了,没事吧?”有人从她身边经过,一脸微笑地同她打招呼。

    又一个陌生的“熟人”。

    “没事。”苏九韵笑得一如往常。

    对方并未察觉到苏九韵的异样,道:“那就好。”随后,匆匆忙忙地向办公楼所在的方向走去。

    苏九韵抬头,历经几十年风雨不倒的h研究所矗立在朝阳下,显得巍峨而又庄严。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工作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解开人类基因的秘密,弄清楚人之所以存在,和为什么存在的原因。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弄明白,她的眼睛和耳朵,为什么会欺骗自己。

    苏九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自己所在的部门走去。

    虽然她来h大研究所已经几个月了,但由于平时刻意缩小社交圈,同事之间有什么聚餐,她基本都是推脱有事不去,所以认识的异性朋友,也就仅限于办公室的王海洋和许志明。其他部门同事说起对营养源部的苏九韵,有的根本没注意到她是谁,更多的人则说她是一个圆圆的女生,圆圆的脸,圆圆的眼,非常安静,但是性子比较冷,自己和她不熟。

    办公室就在眼前了,一想到王海洋和许志明,苏九韵不由得一阵头痛,自己好不容易精准掌握了每个人声音的不同,可是现在,他们连这个最显著的区别也没有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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