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在你心尖上个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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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手,阳光漏过指缝,无形的热量透过手心,烘暖了所有盘枝虬结的脉络。

    只要不去想不去看,掌心向上,就可以忽视阴影。

    这次她敛去锋芒,擦干净轮盘,远离了赌场,可如今为了有个稳妥强盛的未来,她还是选择做个赌徒。

    就赌和他会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

    当天下午,时简帮春华拿手机,意外看到她包里有个透明的塑料格子,里面装着药片。

    一格泰尔登,旁边的一格贴着红色标签,写着乐孚亭。

    这两种药他恰好接触过,以前他演过一个角色,对作为道具药物的泰尔登不能再熟悉。

    怪不得她要提分手。

    怪不得那串红豆手链下面,藏着深深的结过痂的伤口。

    怪不得之前他问到岚姐春华最近情绪怎么样,岚姐总会含糊地说一句还行。

    所有的谜团之后必有蹊跷,所有的蹊跷,最终都指向真相。

    这些绵密的心思交织着撒下一张巨网,网住了她走后,他一人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而今天,网中的那些酸咸辣苦,终于以残忍撕离的方式复现人前。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春华沟通,如何面对她。

    春华不想让他知道,不然不会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时简像没事人一样伪装正常,一如往常那样跟她说话相处。

    只是晚上睡觉时,在她熟睡之后,他总会悄悄睁开眼睛,准确地摸到她的手腕,摩挲手链之下那道伤痕。

    追问王岚,才知道她前几天说有事出门,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她病了他不知道,好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再病、再想不开、再跟他分手,他也不知道。

    时简开始整夜失眠,甚至在春华走后,悄悄在家装了监控。

    春华总感觉最近被人盯上了,开玩笑地和时简说起这个事,时简只是说她多想。

    “你最近对我很敷衍啊。”她用小勺子搅着花胶鸡汤,用陈述的口气说道。

    “最近工作室忙。”

    “是因为刚签了几个新人?到时候要是需要我带带他们,你直接开口。”

    “嗯。”时简根本没想过管新人怎么样,他最近满脑子都在想该不该跟春华挑明了说。

    分手的事是个刺,他一直以为挑出来就好了。

    谁知道那刺下面还埋着个不定时炸弹。

    *

    春华背着个满是小黄鸭图案的帆布包,里面是自己睡醒了给时简做的便当。

    他留便笺说中午不回家吃饭,她想了想,打算做个爱心便当,去公司找他。

    老板娘亲自探班,他应该会很有面子。

    时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声音如浸寒冰:“说了让你们回去写份计划,怎么又来。”

    语气和对春华说话时判若两人。

    春华愣在原地。

    “是我。”春华走到他跟前,手撑着冰凉的金丝楠木办公桌,“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现在忙。”时简见是她,表情柔和些许,复又低下头去,状似认真地浏览着手中的材料。

    “忙忙忙,还没忙好吗。”

    春华无奈的语调传进时简耳中,他索性放下文件,反正自春华进门他便已经看不下去,“找我有事?”

    “送午饭。”春华从包里掏出饭盒,“简单做了点午饭,你将就——”

    “我吃过了。”

    春华手中的动作顿在那里。

    “多少尝点?”

    “先放这吧。你先回去吧。”时简依然不怎么热络。

    “你干嘛这个态度啊?”春华重重把饭盒拍在桌子上,里面用青豌豆、玉米粒和咖喱汁做成的向日葵,应该已经杂散凌乱。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淡开始得就很莫名其妙。

    春华的一片求和之心也这样萎靡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时简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春华挪到老板椅背后,给他按摩肩膀和脖颈:“有话就说,别憋坏了啊小同志。”

    时简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该不该开这个口,春华却被他的停顿和沉默搅得心烦意乱。

    “你要是再生气不理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不骗你。”春华突然几步到窗边,纵身一跨,一条腿出了窗外,细长白皙的脚腕在时简眼前晃了一晃,便迈了出去。

    “傅春华!你在搞什么!”时简直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把他拽回来,又怕惊到他,一不小心掉下去神仙难救。

    她竟然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栋楼的最高层,坐在窗台上!

    春华一手抓着窗框,可以看得出她在微微发抖。

    可她现在跟演电影似的坐在窗台,头有些晕乎乎的,仍然转过脸苍白着嘴角问,“咱们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时简。我真的不知道。”

    苦痛钻心,却连万分之一都没法用言语表达,时简费了几次力才开口:“你下来,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好好跟你说。你先下来。”

    春华转过身来,却因为高处的风吹冷了头脑,有了一刹那的晕眩,身形歪了歪。

    时简上前去迎她,揪着衣领狠狠拽回来,随后动作粗鲁地把人弄了下去。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春华被勒得只想咳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时简,目眦尽裂、风度尽失,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你答应我好好说的!不能说话不算话!”春华凑上他的唇,像是要把两个人黏在一起那般,亲噬啃咬,渐觉口中有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简一拳砸在墙上,震得春华耳中轰鸣,“你是觉得我没脾气没底线是吗?你当这样好玩?是吊威亚了还是觉得剧本就该这样演?”

    春华心中大恸,想要把时简的手掰过来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那声撞击的脆响不知道到底砸疼了谁。

    时简唇边带着点残余的血迹,温和俊挺的眉目看起来有了几分刚绝之色。

    他这个样子,好像回到了他们拍《春山》的时候。那时时简在电影的角色也是这般刚硬,在午后微醺的气氛里,唇角被猎物的鲜血染红,有种摄人心魄的绝美,春华一时有些看呆了去。

    “你手受伤了……”春华见到他右手上四个骨节之处皆已破皮淤血,心疼难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脾气不知道压一压?”

    在她看来,他的这场冷落来得莫名其妙,可刚才这一出证明他的在意也不曾减少。

    春华飞速地在大脑中搜寻最近的记忆碎片,好像在她去复诊回来之后,时简的状态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难道抑郁能人传人?就像感冒一样,有个玄学说法,总是要传染给另一个人,她自己才能好?

    “是岚姐跟你说了什么?”

    王岚应该不会主动去跟他说,除非他自己去问。

    他为什么会去问?只能是因为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春华突然想起包里的药盒。

    她咬着唇,缓了一会:“你看到我包里的药了?你觉得我有心理疾病,你害怕了?”

    时简:“嗯。”

    他是害怕,但怕的是她不肯跟他说明情况,怕哪天她又觉得无药可救,再次决绝离开。

    春华却以为他害怕她的病,一时间如坠冰窖。

    可能时简之前对她确实太好,太过温柔。

    她才会把他的包容都当作理所应当,就连分手,心里都埋着隐秘的希望,觉得他会等她回来。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这才给了春华莫大的底气,好像打出去一个黑桃自己袖口里还揣了大小王,左右是不怕的。

    时简对她冷那么一下,她才回过劲儿来,合着一直以来都不是她赌术高超,是时简容忍她出老千儿,甭管那技巧有多拙劣。

    “那,既然你吃过了,我先把便当带回家,我还没有吃饭。”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手待会找人包扎一下。咱们都冷静一下好吧?”

    时简嗯了一声。

    春华回到家中,一切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为了赶在十二点之前到工作室,她收拾完餐盒就出发了,现在厨房和客厅的桌子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把那些惨不忍睹的垃圾处理掉,似乎重演了一遍当初小心翼翼地往米饭上设计向日葵的心情。

    根茎是一跟煮熟的豆角,叶子是几片青菜。玉米粒要一颗一颗掰下来,葵盘的纹路是用裱花袋小心翼翼挤出来的咖喱汁。

    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做一顿饭,兴高采烈地去送给他,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的冲动里。

    她打开餐盒,把那些凌乱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饭一口一口吃掉。

    眼泪滴进米饭里,渐渐尝出腥咸的味道。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抽噎,一边努力地吞咽。

    吃完这顿饭,还是离开吧。

    老天是公平的,这世间有几十亿对情侣,不可能每一对都有回头路可走。

    那一定会塞车吧。

    两个人抱团被风雨打湿,不如留一人在原地,保一人去晴朗的对岸栖居。

    既然已经过了任性妄为的年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相对容易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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