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上阳卷·第一章 处子之血-《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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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声,霜兰儿将一柄烛台狠狠砸向桂嬷嬷脑后。见桂嬷嬷昏死过去,她颤抖着手将自己衣裳整理好,解下头上沉重的凤冠丢弃一旁。四处打探一番,门前不远处有侍卫侯立,最后她打开北边小窗,仓皇逃离。
今夜格外黑,唯一一缕月光都被浓厚的云层挡住,只在遥远的天际露出一脉阴冷肃杀的青灰色。
上阳京中,街市之上,静得连风卷起一片树叶缓缓飘落的声音都分外清晰。那片树叶最终落在一顶华丽的轿子之上,安然躺着。
抬轿的共有八人,均是身形彪悍之人。
路上,偶尔有几家店铺的灯笼闪烁着昏黄的烛火,将他们影子拖曳在地上,格外地长。眼看就快到崇武门,突然“刷”一声轻响,似有人影飘过。
为首的轿夫立即给身边之人递了个眼色,小声道:“有动静。”
玄夜颔首,示意轿夫停轿,旋即靠近软轿,压低声音道:“殿下,您稍等,属下去看看情况。”
“嗯。”
简简单单、懒懒散散的一个音节,自轿中传来。那声音似带着无穷无尽的惰性与魅惑,仿佛对世间任何事都不在意。
玄夜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片刻,突然传来“哔”一声,直啸长空。骤然,有火树银花般美丽的颜色在天空绽放,一朵接着一朵,层递四散开去,无数亮丽的小点直直坠落。
突如其来的焰火,令八名轿夫刹那疑惑,齐齐抬头望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一抹娇小的身影腾地窜入软轿之中。
霜兰儿慌不择路,手中握紧一支金钗,冲入软轿后直接抵住轿中之人的咽喉,低喝道:“别动!”
此时,轿外焰火燃到极致,最后一记有力的喷发,令天地四周都亮了几分。就在这光线陡然明亮之时,霜兰儿终于看清眼前她所劫持的男子。
他生得极美,黛眉长目,眼梢勾起柳叶弧度,肌肤赛雪,映得那薄薄的红唇分外妖娆。
霜兰儿呼吸微微凝滞,竟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龙腾本是百般无聊,闭目养神,不想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戏。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打量着眼前女子,旋即凝了凝眉。脏兮兮的小脸,算不上人间绝色,倒也说得过去。杏眼弯眉,脸颊边两道泪痕尚未干涸,小巧的鼻,发白的唇轻颤着。一身大户人家的妾室喜服,瞧着真碍眼,她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突然,龙腾锐眸陡眯,有危险的意味折射出来。他注意到她左脸被人煽了一巴掌,唇角尚有血迹。是谁对一名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
此时玄夜悄悄靠近软轿,刚要对霜兰儿出手。
龙腾却伸出一指晃了晃,使眼色示意玄夜退下。生活太无聊,今晚终于让他遇到了有趣的事,眼前这名女子,佯作镇定的小脸隐隐透出惶恐之色。缓缓低头,他瞧了瞧霜兰儿握紧金钗的手不停地颤抖,忍不住打趣道:“喂,你打劫就打劫,可别手发抖啊,你这一抖,我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呢。”
他的笑语,令霜兰儿益发紧张,心狂猛跳着,“不许说话!不然我就……就刺下去。”
龙腾优雅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会乖乖听话,一双妖媚的眸子来回打量着霜兰儿,看着她渐渐呼吸平复,不再慌乱。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他从未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劫匪,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喂,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倒是开口啊。让我这么干等着,你是要憋死我吗?”
语罢,他又魅惑一笑,补充一句,“劫财的话,很不巧我没带现银。若要劫色,我倒是不介意,麻烦你快点,腰带就在你手边,你自己解开吧。”
劫色?解开腰带?
霜兰儿何曾被人如此戏谑过,登时脸颊热辣辣的,恼道:“谁要劫财劫色了?你是不是要出崇武门?把出城门的令牌给我!”
龙腾一愣,自从这个小女人进来,他猜测了千百种她的目的,可就不曾想过她竟然是要自己出城的令牌。也对,这夜半时刻,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只有他一顶轿子朝崇武门而去。看来,刚才异常的响动以及焰火,都是这小丫头故意为之。真看不出来,她还挺聪明的。
霜兰儿见龙腾不语,冷了脸,“快点交出来。还有,把衣服脱下来!”
龙腾“呵呵”笑起来,黑眸望着霜兰儿气呼呼的小脸,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胸前扣子似乎掉了两三粒,每一次吸气都隐约可见内里峰峦的轮廓。看不出来,她娇小的身段还挺有料的,唇边笑意更浓,他声音拖得长长的,“令牌就在腰间,你自己拿啊。还有你的金钗抵着我,我可不敢动,至于衣服嘛,你帮我脱吧。”
霜兰儿注意到龙腾轻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胸口,虽恼怒却不敢发作,伸手在他腰间摸索,冷声道:“你别耍花样,金钗可是不长眼睛的。”
龙腾又笑:“嗯,知道知道。”顿一顿,他又怪叫:“你别乱摸呀。看看你的手搁在哪?我要受不了了。”
霜兰儿正好摸到令牌,忽地感到手腕处搁着什么,听得他这么一语,又联想起临出嫁前娘亲相授的男女之事。她只觉脑中“轰”地一声,脸滚烫滚烫。咬紧下唇,她心一横,将他的腰带松开,“袖子你自己脱。快点!”
龙腾听话照办,“瞧你,让我脱衣服,还说不是劫色。”
霜兰儿也不理他,“快点,还有裤子,也脱了!”
龙腾好笑地望着她,“裤子?天这么热,我里边什么都没穿,你确定要我脱?”
“我……那算了……”霜兰儿脸更红,她清楚这名邪魅妖娆的男子是在戏耍她。也是,她不过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能轻易挟持这名坐着奢华轿撵之人?想到这,她拽下他腰间令牌,拿走他的外袍,原本抵住他咽喉的金钗亦是放下,小声道:“谢谢你。”语罢,她飞快地从轿中窜出,朝崇武门飞奔而去。
夜色迷蒙诡异,玄夜立即上前请示,“殿下,要追吗?”
龙腾恢复此前慵懒的模样,摆摆手,“不用。今晚还有要事。”再度阖上双眸假寐,可脑海中依旧萦绕着她的倩影,还有她最后一句道谢。看来,她还不算笨嘛。知道他只是在逗她。
他挪动了下,调整了下睡姿。
突然,“铛”一声,似有东西坠地。
龙腾弯腰捡起,长长的眼睑撩开一道细缝,瞧清楚那是一枚香囊。凑近鼻间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沁人心扉,这应该是刚才她遗落的东西。
须臾,他突然想起了件麻烦事,他的衣服被那小女人抢去了,他要怎么去办事?
天更黑,无星无月。
霜兰儿躲在城墙脚下,将方才男子的锦袍换上。她身材娇小,那男子衣裳实在太大。无奈之下,她只得从头上取下数枚发卡,将衣裳肩处以及腰身处别住,衣摆挽起。乍一看倒也能混过去。接下来,她反手将长发挽成男子发髻,手执令牌叫开城门。
看守城之人见霜兰儿衣着华丽,不敢怠慢,忙问:“这位小爷,深夜出城,可有令牌?”
霜兰儿取出递上。
守城之人一看,立即恭敬行礼,“下官马上开城门,请稍等。”
霜兰儿心中一喜,看来令牌主人权利很大,她拉住守城之人,问道“对了,跟你打听件事。检校郎李知孝,你可认识?”
守城之人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今日成婚的检校郎李知孝?”
霜兰儿双眸一亮,点头道:“嗯,他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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