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骨肉离别-《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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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沈沐雨心知若霜兰儿再不醒,等上片刻,端贵妃必定放弃她,他急得长发如同水中捞出,拿了薄荷往火烛上一熏,放在霜兰儿鼻间反复熏着。

    薄荷清凉苦涩的气息不断刺激着,霜兰儿终于恢复一丝意识,喉间发出一串微弱的呻

    吟。

    端贵妃考虑再三,决定放弃霜兰儿,刚要开口,沈沐雨已打断,大喊道:“兰夫人醒了,快去端热水来!”

    端贵妃见霜兰儿醒转,凝眉领着秋可吟出房门。

    霜兰儿身心皆疲,下腹不停地坠涨,求生的意识强烈,她亦不想放弃,用力,再用力,痛得几乎昏死过去,紧紧抓着被褥的指节拧得发白。

    情况并不容乐观,沈沐雨将稳婆打发了去端热水,附在霜兰儿耳畔,低低问:“她们都不在,我问你,夫人要自保吗?”

    霜兰儿大口大口喘息着,摇头道:“我的五斗柜……第二层抽屉……里面有一盒金针。你按我说的去做”

    沈沐雨脸色霎时雪白,“你要开顶穴凝力?不行,这太危险。”

    霜兰儿死死抓住沈沐雨手臂,“听着,我不想死,孩子也不能有事。你快去,我有把握。”用力将他推离,她整个人瞬间软下去,伏在床上喘息不已。唯一的信念,她不能死,绝不能。

    沈沐雨依言取来金针。

    霜兰儿将唇咬破,保持清醒,艰难道:“第一针,风池右穴,再是廉泉穴,晴明穴,曲差穴……最后一个,天鼎穴……”

    随着沈沐雨手中最后一根金针落下,霜兰儿痛苦地嘶喊一声,似有什么自她体内骤然迸发出来,顿时屋中飘满浓重的血腥气。

    兵行险招,沈沐雨万分紧张,情不自禁站起来,感觉自己几乎要僵成一块石头。

    突然,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醉园,仿佛旭日自海面骤然跃出,照亮天地。

    稳婆激动地抱着孩子,竟是泪水满面,“生了,是世子,是世子!”世子无碍,她的命亦保住了。她连忙裹着孩子,第一个奔向门外向端贵妃请功。

    霜兰儿耗尽所有力气,再无力睁开眼睛。她还活着,她不会死,她也不能死,她只是想休息一小会儿,一会儿就好。其实她知道,如果此刻永远睡过去,她便解脱了。一会儿醒来,也不知要面对怎样残忍的事。她再支持不住,缓缓闭上眼睛,苍白的侧颜在烛火照耀下莹然如玉。

    过了许久,霜兰儿睁开迷蒙的眼,烛光闪耀,照得她眼睛疼,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听得耳畔响起冰冷威严的话语。

    “你终于醒了,让本宫等了好久。”

    那是端贵妃的声音,冰冷刺骨,令人寒毛倒竖。

    霜兰儿费力坐起身,看清楚秋端茗与秋可吟两人正立在她面前,屋中再无旁人,都被她们支开。她产后虚脱,精疲力竭,只得无力地伏在床榻边。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突然端至她面前,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秋可吟淡淡道:“这是一碗绝育的汤药。”

    霜兰儿惊恸,“为什么?”

    秋端茗徐徐道来:“王妃身子弱,无法诞育孩子。本宫会赦免你的父亲,但生下孩子后,你不准看孩子一眼,立刻离开上阳城,永不回来。王府准你离开已是天大恩赐,但堂堂瑞王府小世子,绝不容许今后有身体里流着你卑贱血液的弟弟或妹妹。所以,你必须喝下它。”

    霜兰儿缓缓吸一口气,世间唯有秋端茗能将如此残忍之事说得冠冕堂皇,哪怕此时递上一杯毒酒,也是对你的恩赐。她的声音有些酸涩:“什么时候走?”

    秋可吟冷声:“现在,喝完药就走,马车已在门前等你。”她心中不甘,霜兰儿命真大。不过,喝了那药,霜兰儿活着也只是废人。而且,只要霜兰儿不在上阳城,她日后总有机会下手。

    秋端茗神情不耐,催促道:“快点,再不走天都快亮了。”

    霜兰儿冷冷注视着眼前浓黑的药汁,绝育!她们竟如此狠毒!她心一横,端碗一饮而尽,饮得太快,药太苦,几乎要呕吐出来,她强忍着,将药尽数饮毕。罢了,只要她自由了,还有什么可在乎?今日一切,昨日种种,只当梦境破灭,只当流水东逝,皆是浮云。

    眼见霜兰儿饮下药汁,秋可吟竟微笑出来。

    “哐当”一声,饮毕,霜兰儿将白玉瓷碗狠狠砸在地上,突然仰起头来,直直盯住秋可吟,一字一字道:“秋可吟,你听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欠的终究要还。希望你信守承诺,否则,我必向你一一讨回!”

    狠厉的神情,阴冷的眸光,迫人的气势,令秋可吟后背发冷,她想强作镇定,想反驳几句,可到嘴边的话却在霜兰儿凌厉目光直视下说不出来。不知缘何,她的心“突突”猛跳起来,她懊恼着,她为什么要怕霜兰儿,怎会这样。

    霜兰儿挣扎着自床上起身,踉跄步出王府时,外面竟下起了雨,细雨如同冰凉的泪,落在她脸上,落在她身上,冻着她的身,亦冻着她的心。她一步步地向前挪动,走不快是因双腿无力,身下尚在淌血。

    终于离开王府,登上马车,放下珠帘,她远远朝后望去,白蒙蒙的雨雾中,隐隐是瑞王府错落有致的精致园子,层递渐远,两扇敞开的冰冷的铜门无情关上,终,只余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风雨中瑟瑟飘摇。

    马蹄缓行,一切渐渐模糊,渐渐远去。

    “驾!”长鞭挥起,狠狠落下。

    马嘶萧萧,伴随着马铃声响起,如同静水惊石,激起层层波澜,荡漾开去。

    龙霄霆在山间一路狂奔,背后透出一层又一层汗,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蔓延心头。雨越下越大,冰凉的秋雨仿佛要将他彻底浇透。他全然不顾,向王府狂奔,终于在黎明时分赶至。下马直奔醉园,推开门时,他意外地瞧见空荡荡的屋中,坐着的人竟是秋可吟,怀中抱着一个红锦缎襁褓。

    秋可吟见龙霄霆浑身被雨水浇透,显然是急急赶回,面色僵了僵,却不动声色,抱着襁褓步上前来,柔声道:“霄霆你看,乳娘刚刚喂过奶,小世子睡得正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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