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帝阙春》


    第(2/3)页

    谭氏仿佛听不出他言下嘲讽之意,歉然道:“并非民妇有意隐瞒殿下,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

    “那就转告你那些朋友,别在东宫眼皮下放肆!”

    “遵命。”谭氏欠身,面不改色,“多谢殿下宽宥。”

    头一件说完,就该是第二件了。

    被谢珩逼问压制的感觉并不好,谭氏先发制人,“至于长命锁的事,殿下猜得没错,那日南熏殿中,民妇确实所言不实。因伽罗年纪尚幼,不知其中险恶,民妇不想将她卷入是非,平白让她担惊受怕。多谢殿□□谅。”

    依旧没说到正题,谢珩皱眉,沉默不语。

    谭氏又道:“长命锁确实是阿耆之物,干系甚大。伽罗的母亲南风并非我故人之女,而是——”她稍顿了顿,缓缓道:“我的亲生女儿。”

    谢珩沉肃从容的脸色,终于掀起波澜。

    “亲生女儿?”

    “是。民妇是高探微的续弦夫人,殿下早就知道。但在南下之前,我曾在西胡另有夫君并诞下一女,正是南风。所以我疼爱伽罗,并非是受因受傅良绍之托,而是骨肉血脉相连,出自本心。这件事,从淮南到京城,恐怕没有半个人知晓。”

    这实在是出乎谢珩所料。

    但凡对傅家留意的人,都知道当年傅良绍执意要娶北域孤女的事,知道南风是假托在高探微夫人的名下,才能勉强让傅家挽回些许颜面。之后傅良绍携南风赴任,一家人离了武安侯府生活,那位南风跟谭氏的往来似乎也不是很多。

    甚至据谢珩从高家仆从嘴里挖出的消息,谭氏在淮南住了那么多年,南风几乎没怎么去看望过她。

    倘若是亲生母女,又怎会生疏至此?

    可观谭氏的神情,并不像说假话。

    这些疑惑谢珩暂且压下,挑出最要紧的,“所以那长命锁,是南风承自老夫人?”

    “正是。”

    她承认得这般爽利干脆,迥异于那日南熏殿中露出的老狐狸姿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珩不自觉地起身,沉肃的双目将谭氏上下打量。

    “正好。不必舍近求远了。”

    “伽罗承蒙殿下照拂,民妇甚是感激。这长命锁的事,我曾告诉南风,对伽罗却绝口未提过——她毕竟年纪有限。殿下倘若要问实情,这世间,也唯有我知道。就连那借着议和的机会要挟伽罗的北凉鹰佐,也不知实情。”

    这更令谢珩意外,“你都知道了?”

    “民妇有西胡的朋友,方才已经禀报过殿下。”

    “那么西胡数次劫人,你也知道?”

    “他们是为救出伽罗,并无恶意。”谭氏稍露老态的脸上带出点笑意,“不瞒殿下,民妇从前见识短浅,不知道殿下有那样光风霁月的胸怀。所以殿下带走伽罗时,民妇十分担忧,后来那几个人跟随入京,探得殿下是要北上议和,而伽罗也在其中,便猜得大概。”

    “所以?”

    “阿耆的事虽然在这边少有人知晓,但在西胡和北凉,还是流传不少故事。民妇从前游历北地,与鹰佐也有过两面之缘,知道他是贪财之人,所以擅自推测,怕殿下带伽罗北上,应是鹰佐的主意。”

    谢珩身量高,垂眸盯着谭氏,冷肃威压之下,对面的老人家没有半点退缩。

    也没有掩饰。

    ——看来她没骗人。

    谢珩颔首,“老夫人慧眼如炬。”

    “不过是知道些内情,才趁势推测罢了。”

    谢珩拿铁扇轻扣掌心,将谭氏看了片刻,忽而道:“不过凭老夫人的本事,虽有西胡朋友,恐怕调不动那些西胡死士。”——否则,以那般势力,在高家受责之前护着要紧的人逃走,并非难事。高探微也不至于认命赴任,甘为鱼肉。

    谭氏颔首,“殿下果真心思缜密。”

    “得知殿下要带伽罗北上,有了那猜测后,我便知伽罗前路凶险,绝不能落入鹰佐手中,必须救出来。民妇固然没有那本事,伽罗的外祖父——我是说南风的父亲——却身在西胡。死士是他所安排,可惜殿下防范周密,没能抢到人。他远在西胡,凡事掣肘,无奈之下,才会另寻旁人,安排那百余人到汶北,唯一要做的,就是抢回伽罗。不过那些人只知抢人,不知缘由,才会叫人误会。”

    谭氏说罢,朝谢珩端端正正行礼,“民妇愚昧,彼时只当殿下记恨旧仇,对伽罗全无怜惜,深恐她会落入鹰佐手中。所以递信到西胡,请她外祖父出手,实属无奈,还请殿下宽恕无知之罪。”

    这些谢珩并不在意,他关心的是旁的——

    从京城递消息回淮南,再由淮南递消息到西胡,而后那边安排人营救。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安排死士出手,不说是否周密,单是这递信和安排之神速,就令人惊诧。

    他隐约猜到了谭氏那份骨子里的沉着来自何处,那应当跟随波逐流的高探微无关。

    “能安排死士抢我的人,又偷渡西胡人到汶北,想必她的外祖父在西胡势力不小?”

    “伽罗的外祖父,是西胡如今的国相。”

    谭氏不紧不慢地说罢,唇边保持些微笑意,目光平静,直视谢珩。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