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它乡遇故知-《跳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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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蔡晓晓订了第二天去山西临汾的火车票以后,当她坐在火车上,心忽的就静了下来。也许人生就是一个反复轮回的过程,生生死死由天定。
姻缘也是上天注定的,她现在不知道她的另一半在哪里期待着她,这都无关紧要。经历过两次重大爱情“事故”,以及和四个男人从网上征婚到现实中见面,蔡晓晓心底对爱的期待淡了许多。
大眼睛和小眼睛男人在她脑海轮廓里越来越模糊。直至重叠。
到了临汾,再倒车西行30多公里,来到一个小村子。在一个黄土坡上,散落着几排砖瓦结构的平房。这就是市传染病医院的艾滋病区。
小华骨瘦如柴,似乎了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让乍一见到他的蔡晓晓心生无限怜爱。想上一次见他,他也是这样安静的,那次他是躲在大人的背后。
那双眼睛有些害羞地看了眼蔡晓晓,就挪向别处。而每一次给蔡晓晓写信,他的信总比冬冬的要多上一页到两页。他每次都仿佛总有着说不完的话,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来北京。
“小华,阿姨来看你了。阿姨说过的,今年国庆节要接你和冬冬去北京呢。阿姨带你们爬长城看升旗。好不好?”
“阿姨,我想去爬长城。我知道我能爬上长城。长城好高好高吧。”小华虚弱地说。“可我现在病了。”
“长城很高,可长城有台阶,我们一阶阶往上爬,和爬楼梯一样的。小华一定行。”蔡晓晓无限怜爱地抓着小华的小手。那小手干干巴巴,似乎血肉不再,只有一张皮和几根骨头支撑着。蔡晓晓禁不住一阵难过。
冬冬赶过来,却不敢进屋,趴在门框上往屋里看着。那一双眼睛好象在期待着什么。
“冬冬,快来。不认识阿姨了?”
“阿姨。”冬冬的声音很小,小华应该也听到了。
“你们在一所学校上学,怎么还这么拘束。你们都认识阿姨的对不对?”
“阿姨,一会我们张老师也要来看小华的。”
“张老师?”蔡晓晓努力搜索大脑记忆。她记得上次来,他们的老师应该不姓张。
“谢老师走了,他不走,他的女朋友就再也不来看他了。后来张老师就来了,他说他以后留下来,他永远都不离开我们学校。”冬冬的话多起来。
蔡晓晓上次去过他们的学校。这所学校差不多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学校,全校一共才20多个孩子,除了几个患艾滋病的孩子以外,有一半孩子是因为父母患艾滋病去世,无处可去,上不起学才被这所学校收留。学校没有编制没有经费,只靠四处“化缘。”
“阿姨,这就是张老师。”冬冬高兴地说。
“您好。”来者正要握蔡晓晓的手,“是你?”
“是你?”
两个人格外吃惊,却又都有一种它乡遇故知的感慨。
“冬冬跟我说了,说你要来看小华。难得你抽出工作时间来这么远的地方。谢谢你。”张老师依然伸出手和蔡晓晓握了下。
蔡晓晓摇着头:“你就是张老师了?还得感谢你对孩子们的照顾。我离的这么远,其实根本帮不上忙,很惭愧。也就是给他们点儿精神鼓励。”
“你给小华的信,每次他都让我看。我从心底感激你对孩子们的关心和理解。但我真没想到原来是你在和他们通信。”
蔡晓晓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不说话。医生给小华输了液,小华睡着以后,冬冬也回了学校。蔡晓晓和张老师走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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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你住我的宿舍吧,就是有点象窝,不过怎么也比教室强,我去住教室。”
“那多不好意思,我还是去镇里吧,那儿有旅店。”
“这个时候去镇里也没有车,不方便。再说,我怎么好意思把你撵到镇上去呢。你也将就将就、入乡随俗吧。”
“你家在昌平吧,如果我没记错。”蔡晓晓准备转移话题。
“你住在六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的记忆力还是那么好。记得有一次公司开联欢会,别人都唱歌,你却背毛泽东诗词。那么长的诗词,你竟然抑扬顿挫一字不差的给背了下来。大家都说你记忆力好。想想我们有几年不见了?”
“应该有两年的时间吧。记得你住在哪里,这不能算是我记性好,谁让我原来送过你。你们现在还好吧?”
“还好。”蔡晓晓顿了下。“我离公司最远,领导不放心,你自告奋勇送我,现在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这就客气了。”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大老远的跑来做老师。薪金待遇又不是那么好。比起你,我就差太远了。我和孩子们也就是纸上谈兵。”
“晓晓,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确。孩子们有你的支持,他们也很开心。你不仅在经济上资助他们,还在精神上鼓励他们。他们每次看到你的来信,都非常开心。真的。”
蔡晓晓抿嘴笑了下,继而又沉重地说:“把这些孩子放在同一所学校里,按理说对孩子就很不公平。这样本就是给孩子们定制了标签。你想,他们要么是已患了艾滋病,要不就是父母因这个病死去的。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的身份。”
“患病孩子集中在一个学校,也便于治疗。而象小华这样本来健康的孩子,只因父母艾滋死亡,而他又没去处,被送到这里就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总得给孩子们一个归宿吧。”
“可小华是怎么染上的呢?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是健康的。不可能血液感染啊。”
“这个病有2-12年的潜伏期。在这段日子里,感染者不会有异样的感觉。小华的父母去世有两年多了吧?当初小华来这个学校体检的时候,只查出持续性淋巴结肿大,免疫系统并未被病毒完全破坏。所以根本无法定性他感染了hiv。但是这种病毒却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体内大量的繁殖。”
“小华现在瘦成这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抗过去。”蔡晓晓就有了一种悲凉的感觉。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娇嫩的生命,难道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要离开人世吗?她总觉得她看到的不是真实的。
“这个说不好,这要看他的肌体战胜病毒的能力。可病毒繁殖的速度是不可估量的。据文献报道,艾滋病人从感染到死亡,一般2-20年不等,要看个体健康的差异。小华最近情绪不是太好,这是个要强的孩子,考试从不落在后面,最近精神总是不集中,导致成绩下降,也有点上火了。”
“唉,我能做什么?”
“你能来看他,这就给了他足够的力量。你看他睡的多好,昨天他一直难受说睡不着。”
“嗯。我陪他几天再回去。对了,学校师资力量怎么样?”
“目前只有我一个老师。学生最大的也才12、3岁,我可以照顾得过来。所有科目我全包了。”
“那很辛苦的。”
“可我喜欢这里。在这样一个小村庄,我觉得脱离城市的喧嚣和勾心斗角,让我感觉宁静。没事的时候,我会画画。”
“别告诉我你为了画画,大老远跑来体验生活的。直到有一天功成名就打道回府。”
“不是。我只是在画作里寻找一份城市所没有的安静。我不打算回去了。我工作那么多年,每天挤公交,早已厌倦城市的拥挤。在这里,我甚至可以种花种菜,过一种自给自足的生活。”
“将来还要在这里娶妻生子?”蔡晓晓笑,说到这里,她有一丝尴尬。想当初眼前的这个张老师曾经追求过她。那个时候他是公司平面设计师。
“是的。如果能有这一天,终身大事就交给这里了。这里的孩子们,他们太需要爱。”
当他们走过教室拐角,看到角落里有个孩子蹲在那。张老师赶紧走过去:“洪小舟,你怎么了?”
孩子只顾哭,哭了会才说:“老师,曹力平说我妈我爸都是艾滋病死的,说我肯定也得了这个病。”
“别听他乱说,爸妈得这个病,不一定你们孩子就得。老师不是讲过有关此病的知识吗,再说你入校的时候体检过,什么事也没有。我一会找曹力平去。快回宿舍吧。”
孩子抹了抹眼睛离开。
“两拨孩子一拨是已经感染了hiv,一拨是父母患此病已经去世的。这个曹力平是个刺头,每天上课坐在椅子上都坐不稳,跟屁股长刺了一样。他是班里最大的,应该是赶上青春期了。不过他也挺可怜的,父母都因为这个病死了。”
蔡晓晓点点头,觉得张老师的担子非常之重,而他却一个人在这里扛着。心底就立刻生出敬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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