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庭的生日宴-《北大“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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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无知百姓?”方予可不满地打断我。

    唉,说话怎么还是不爱听重点呢……

    不打算理他们了,再周旋下去,我得精神崩溃。

    饥肠辘辘的我在大厅的自助餐盘上搜索食粮。这生日宴会真是办迟了,要去年来,我肯定横扫所有餐盘,不撑不归。只可惜今年我的胃小了很多,吃点儿干货就饱。

    我塞了块曲奇饼干,转身却碰上了小西。

    我脑子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傻乎乎地含着饼干口齿不清地说:“嗨,好久不见……”

    小西温柔地笑:“是好久没见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一味地沉默。平时被称为侃神的我也要祈祷让苍天把话痨都聚齐在我周围了。

    文涛看到这诡异的场面,立刻嗅到了新闻价值的味道,端着酒杯过来问:“怎么了?”

    我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跟小西说:“他叫文涛,我男伴。”

    文涛特配合地点头,不料却说:“我和跳板昨天刚认识。”

    小西一脸茫然。

    文涛补充道:“你也觉得跳板这个词奇怪是吧?跳板不是我对她的爱称,因为我没有记住她的全名,而她用美女做诱饵把我诓到这里,所以我把她叫作勾搭美女的跳板,简称跳板。”

    我恼怒,恨不得再在他的靴子上踩一脚。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儿呢?

    小西大概搞清楚了状况(我是多么希望他没有搞清状况),笑着跟我说:“还是那么古灵精怪啊。”

    我有些脸红,不知道这句话是讽刺是责怪还是赞扬。

    小西拿了点甜点,跟我说:“剪的短发很好看。”说完端着盘子去了别处。

    我心跳如鼓,迟迟不能动。我想我这一辈子要保持这个发型了。

    文涛点了点我脑袋:“你喜欢他?”

    我还不在状态,没理他。

    文涛继续八卦:“不过,他不喜欢你。”

    我依旧不理他,我还记恨他刚才的表现。

    文涛执着地讲解:“但你仍然喜欢他。”

    我白了他一眼:“刚才你怎么这么老实?什么话都往外面冒,不是让你来演戏的吗?怎么不演了?”

    文涛不服:“不是你说我不适合演戏的吗?我只是回归自我。”

    我无法反驳,气鼓鼓地嚼着饼干。这小子是故意报复的,我看出来了。

    文涛见我没说话,又说到刚才小西的话题:“唉,陷进爱情里的人都太执着。佛曰: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你还是早点儿抽身吧。”

    我气还没过呢:“对不起,请讲大白话。佛说的话我只有一句听得懂。”

    文涛好奇地追问:“哪一句?”

    我没好气地回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文涛哈哈地笑:“小跳板,你真可爱。难怪他会喜欢。呵呵,有挑战性!”

    文涛的笑声把茹庭和方予可都吸引过来了。

    茹庭小鸟依人地站在方予可的身边,眨着大眼睛问:“文涛,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文涛摆摆手,接着问我:“跳板,你是怎么考到北大的?太可乐了……”

    其实我也想知道原因啊。我沮丧地说:“你就看我笑话好了。唉,读了十多年的书,还是觉得幼儿园最好混。”

    茹庭一笑百媚生:“林林你真是我们的开心果……”

    我叹口气说:“茹庭,‘开心果’这个词是吹胡子瞪眼的张铁林皇阿玛专用的,你用着不合适。不过今天寿星最大,就让你姑且用一天吧。”

    茹庭可人地说:“文涛,你看林林可爱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我劝你早出手,不然要后悔哦……”说完,俏皮地眨眼睛。

    我非常感激茹庭,她永远比我妈更有把我嫁出去的急切心理。一般说来,美女是不屑于做媒婆的,不知道为啥茹庭有这爱好,把我推销得这么露骨,弄得我无比尴尬。我又不能虚伪地说“哪里可爱,过奖过奖”(窃笑,我还是挺可爱的,咳咳),或者老实巴交地憨憨地说“你千万别出手,不然我跟你急”,搞得我跟个贞烈女子似的。

    文涛笑着问我:“跳板,你为什么选择了我?是不是对我的侧面照一见钟情,情不自禁,一时冲动了?邮件里怎么说来着?相见恨晚,夜不能寐……”

    我想文涛今晚回去后得重新给他的皮靴打蜡。我咬牙切齿地回嘴:“是啊,不把你打残了,绝对睡不着。”

    文涛毫不介意:“写了情书,就开始讲荤段子了啊。我喜欢。”

    谁跟你写情书?谁跟你讲荤段子了?

    “大哥,我最近减肥减得厉害,你就别催吐了行不?”

    文涛继续无赖:“那你今晚使劲儿多吃点儿,才有劲减肥。”

    我终于爆发:“你别以为我没读过佛经就好欺负。孔子曰:打人用砖乎(呼),照脸乎,不宜乱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即拉倒不用再乎也;不死者乃英雄也。你要不要让我那块板砖照圣人手法呼呼看!”

    文涛同志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被我生气的表情震慑住了,还是独自思考圣人圣言的深层含义去了。

    倒是方予可悠闲淡定地戏谑道:“怎么样?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兄台保重。”

    我怀疑文涛酒喝多了,因为他在沉默后,说了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我们恋爱吧。”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表白。不管对方胡闹也好,假意也好,我还是很小女人地脸红了一下。余光看到一旁经过的路人好奇、羡慕、嫉妒的眼神,仿佛人生圆满了一般。我心满意足地跟文涛说:“要是你能叫上我全名,甭说恋爱,现在去领结婚证都没问题。”

    文涛这时候恢复成胡搅蛮缠的文字流氓:“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大不了我现在开始认识你。接受我的专访吧,第一个问题:你的爱好是什么?我印象中你帖子里说最喜欢读书。”

    我不能纵容这位仁兄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太远。我是个颜控,但不代表我对任何帅哥都是来者不拒的态度。文涛现在更像是个在酒吧遇上有趣的猎物,准备onenightstand的追捕者,尽管我不明白我这种身材、长相和男人婆的性格有什么地方能激起他的热情。

    我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我琴棋书画都不会,洗衣烧饭还嫌累,基本上我是个俗人加废人。”

    文涛笑:“我看中的人不需要能琴棋书画,更不要操心家务。这些我来就好。”

    算你狠!我绞尽脑汁想辙接招,方予可却突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往厅外走,留下一脸茫然的茹庭和闪着狡黠眼神的文涛。

    大厅外是个带小花园的广场。春寒料峭,此刻的南方应该春雨绵绵,而北方却仍是万木萧条,一片冰封的景象。听朱莉说,北京的春天很短,很优柔寡断,不曾迎接它,便已经隐退在夏天里了。

    而在这寒冷的夜晚,我的手被牢牢地箍在方予可暖暖的掌心中。

    我隐隐觉得有些怪异:“方予可,你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吗?”

    方予可大声地斥责:“你的神经现在倒是纤细敏感了?刚才怎么没觉着暧昧啊?”

    方予可有些无理取闹,难道他看不出来,我据理力争地在拒绝一场告白吗?我在用多大的理智抗拒诱惑啊,他居然说我在玩暧昧。

    我甩开他的手:“你别以为我妈让你照顾我,就可以控制我啊。我妈要是知道今晚我被帅哥表白,说不定她还得捂着被子乐呢。凭我们这么好的关系,我还以为你要恭喜我终于摆脱单身了呢。”

    方予可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月光下,墨黑的眼睛漾着一些我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看着我,浓密的睫毛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蜜。

    “我们的关系哪里好了?”

    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这家伙怎么纠结于这种不可证明不可量化的事情上呢。我只好说:“你送过我裤子、鞋子什么的,关系当然好了。”

    方予可苦笑:“这样就能说明关系好啊?”

    “那当然,到现在连qq秀都没人送我一套呢。而且,我穿三点式被你看过,我都无所谓了。我差不多也快看光光你了。所以我们关系最铁了。”证明我们良好的关系时,我无疑用了最烂的佐证。

    方予可终于发自肺腑地笑了,笑完低声说道:“林林,如果有一天,还有人跟你说,让我们一起恋爱之类的话,你会不会也像刚才那样?”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该谈场恋爱了,但不希望自己只是为了谈恋爱而恋爱,还没到那么可悲的程度吧。我看见文涛,连心跳的频率都不会变一下,和看见小西时完全不一样。唉,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是个很难的事情吧,尤其是像我这样没特点没特长的人……”

    方予可打断我:“你很好,不要老拿自己跟别人比。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逻辑的事,跟有没有特点有没有特长没关系。何况你的特点藏都藏不住。”

    这是方予可首次正面夸奖我。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把我损成什么样子,他肯定是忘了。可惜我是记仇的。

    不过,我相信此时我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什么特点什么特点,快跟我说说。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特点。小学老师写期末评语,每次轮到写我的时候,都要费好多脑细胞,后来他们偷懒,每次抄袭前一任的老师,最后我小学六年的评语都是惊人的类似……”

    方予可笑:“你看你每次都能整出点有的没的来,这就是你的特点。你以前不是每次都豪言壮语说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你幻想自己是朵鲜花就好了。”

    我嘟着嘴:“自己说和别人称赞是两回事嘛,我有自知之明的。”唉,我这个在极度自卑和极度自大中摇摆的人!

    方予可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新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如果我们去年放烟火的时候有月亮就好了。不都说月亮明白我的心吗?它肯定能明白我当时对着天空说的那句话有多认真。”

    我忽然想不起来他当时喊的是什么了,只好插科打诨地说:“亏你还是个高材生呢,这么有名的歇后语都没听过啊。大年三十看月亮——痴心妄想啊。”

    方予可的瞳孔黑得都要浓出水来。他轻轻地叹口气说:“是吗?”说完便陷入沉默,直到茹庭穿着单薄的礼服出现在花园中,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我的冤大头文涛。

    茹庭紧张地问方予可:“怎么了你们?”

    我假装轻松地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他犯生理期呢。今晚的男主角拉着我跑出来,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亏刚才文涛已经拉我跳了一回黄河,显得这点儿小事不是那么足以为道。

    文涛貌似很享受在黄河里洗澡:“跳板,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花前月下,不如我们畅饮一杯吧。”

    我感到全身的汗毛都在集体起立,跟文字打交道的人是不是不管他穿着多时尚的衣服,都能让人闻到一股酸臭味。好好的场景非得吐一句酸诗来破坏,比如他要说句“今天外面天色不错,让我们烤鸡翅膀吧”就会让我感动很多。

    我回了他一句:“姐姐我不是天桥上画文身的,整不出你说的这些恶心的画面出来。”

    文涛笑:“我保证,以后在跳板面前,一定要慎思慎言慎行,然后让她慢慢喜欢上我。我对月老发誓。”

    听到这种誓言,一般人都要热泪盈眶一下。我不是俗人,当然有那么一丝热流涌动。尤其是在这夜色朦胧、树影婆娑的晚上,现实中那些丑陋的杂质都被过滤,只剩下触人心灵的辞藻在耳边回荡。

    只可惜文涛的耳钉折射的月光太亮,让我不得不清醒过来面对他:“文涛大哥,我们只认识一天,要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也不可能。昨天你恨不得骑我脑袋上,高傲得不得了,现在忽然180度大转弯,谁都知道有问题。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不能欺负我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啊。有什么企图你直接说。”

    文涛笑:“小跳板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喜欢人干吗要用这么奇怪的逻辑去推理呢,喜欢就喜欢了。刚才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傻怵在那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动脑筋思考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要说真要图点儿什么,我就图你这个人。”

    我不知道是他学的专业的缘故,让他说话这么犀利,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什么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的人。

    文涛见我不说话,接着说:“今天晚上也差不多了。茹庭你和方予可应付一下现场的宾客,早点儿休息吧。我和跳板就先回去了。”

    我乜斜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要回去的意思了?我今天晚上就吃了片曲奇饼干,还没回本呢……

    方予可对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茹庭拉了拉方予可的衣袖,跟他使了使我们这边的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做电灯泡,破坏我和文涛的幽会。但是我明白茹庭的深层含义是让我不要棒打鸳鸯,让方予可撇下她送我。

    我立刻说:“不用你送。我和文涛回去就行。你看人家穿个英国装,怎么着也是有绅士风度的人。我不得牺牲自己让他表现一下。”

    文涛得意地笑,衬得方予可的眼神特别阴郁。

    出租车上,文涛问:“跳板,你有没有觉得方予可喜欢你?”

    我觉得新闻工作者很麻烦,尤其是像文涛这种向狗仔队靠拢的人更麻烦。我靠着车窗问他:“你能不能说几句在谱上的话?平时你也是这样的人吗?那你每天真是够折腾的。”

    文涛笑:“我只在我感兴趣的人和事上折腾。之前我很少参加派对,就是怕应酬。”

    “你还怕应酬?你今天应酬得我都想哭了。遇人不淑啊。”我感叹。

    文涛说:“你真没感觉方予可哪儿不对?”

    我懒得理他。

    文涛自言自语地说:“人确实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茹庭假装看不见就算了,你也看不见。以前听茹庭说方予可多杰出多伟大的时候,我还很期待,没想到连点儿男人该有的勇气都没有。”

    我狐疑地转过头看后座的文涛:“莫非……你欣赏他?”这回我倒不是永恒的女二号了。

    文涛深吸了口气:“小跳板,你好不容易转脑袋的时候,可不可以尽量让它朝着正常的方向?”

    我嘟着嘴说:“因为你们都不太正常啊。方予可突然要我说明我们的关系是有多铁,而你又冒出来轰炸我的脑袋。我本来脑子就不太好用了。”

    文涛凑上来说:“感情不轰炸脑袋,它轰炸心脏。如果你的心坍塌了,脑袋再转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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