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最后五千八百多枚铜钱是以五百九十块的价钱买到手的。 因为王向红不愿意要栾大壮这样的缺德孙子,所以他不能给出六百块,但也不能多给,于是就砍下十块钱,给了他五百九十块,买走了拖网和铜钱…… 王忆全程除了说一句‘听支书的全凭支书做主’,另外就是点钱,然后跟王向红一起搬起箱子上船…… 期间他全程站立。 那年二十多,站着如喽啰。 他真没想到王向红是这么帮他砍价的。 这是砍价? 这是砍人! 陈浩南跟山鸡他们一伙人混铜锣湾的时候砍起来都没有这么狠! 难怪刘红梅非要让他请王向红来帮他砍价,她肯定是料到这个结果了。 王忆上船后才反应过来,说:“五百九十块买了这些老铜钱,支书,我真是惊呆了,我有点难以置信啊。” 王向红说道:“嗯,我主要是不愿意欺负人,这铜钱毕竟是他栾大壮保管下来的,要不是他栾大壮保管,这些铜钱早在海里拖没了,所以该给人家一笔保管费。” 王忆急忙说:“不是,支书你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也太少了!” “说实话,在我计划中,六千块能买下这铜钱就很好了!” 王向红说:“市场价来说,这铜钱现在值多少钱?” 王忆说道:“这些铜钱品相好,具体价值跟它们的稀缺度有关,不过在咱们外岛如果说一股脑全闷下来的话,起码一枚一元钱。” 王向红诧异的问:“这么值钱?袁大头一枚才多少钱?也就一元钱吧?” 王忆解释道:“这些铜钱里要是有稀缺古币,那收藏价值可就大了,是袁大头拍马赶不上的。” 王向红沉吟了一下,说道:“一枚铜钱一块的行情价,这里还有一副完好的墨鱼拖网,这拖网一两百块是值。” “那咱去长海公社的财务上补个差价吧,给人一共补齐六千块,你说行不行?” 王忆说道:“行,支书你考虑的很全面!” 王向红说:“我考虑的也不全面,只不过栾大壮早年做过不少的恶,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他的,咱给他一笔保管费已经算有道德、有良心了。” “拖网本来是公社集体所属,那咱就把钱补给公社,咱不去占便宜,你说呢?” 王忆痛快的说道:“一点没错,支书您说的极是,人这一辈子活就要活个坦荡、活个无愧于心。” 天色还早,他们便顺势去了长海公社。 王向红虽然不是长海公社的干部,但人的名树的影,他在长海公社颇有威望、熟人颇多。 进公社管委会大门的时候,看门老头便认出他来,急忙出来跟他握手招呼他,然后热情洋溢的领他们进了主任办公室。 长海公社的主任叫庞念组。 王向红给王忆介绍,庞念组原名叫庞念祖,但前些年有领导接见他的时候说,‘干革命不要老是念着祖宗要念着组织’,于是他就改名叫庞念组了。 庞念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干部,跟王向红是熟人,他是本地干部,早年间跟王向红在工作上打过很多交道。 王向红对他就客气多了,见面先互相换了一支烟,然后坐下喝了杯茶互相叙旧。 他们聊了一会,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的热情的招呼两人:“呀,是王队长和王老师来了?我们公社来了贵客呀。” 来人长了个方正脑袋、国字脸,步履生风、龙行虎步,这年头也挺起了小肚腩,一看就是乡村地区的能人。 庞念组急忙给两人介绍了一下,来人姓张,叫张旺,是他们单位一名副主任。 王忆一听这话心里透亮。 长海公社,姓张,副主任! 前两天国庆节在物资交流会上他们抓了一伙盲流子,其中一个核心人物叫张子轩,便是这位张副主任的儿子! 张旺来了便急忙掏出一包红塔山分给两人来抽烟,又张罗着要给两人倒茶。 王忆全程笑颜如花、说尽好话,表现的非常客气。 张旺见此大喜,赶紧把物资交流会上的冲突提了出来:“王老师、王队长,我姓张的有愧啊,没有教育好孩子,给人民、给社会增添了负担,也给我们公社抹黑了!” 王忆安慰他说道:“没事没事,国家会帮你好好教育他的。” 张旺一听这话愣住了。 这是什么神仙安慰? 他这时候不好说话,便将求助的眼神递给了庞念组。 庞念组是老实人、老实干部。 他显然知道双方之间的小九九,但他不想掺和这桩事,于是他便干巴巴的说:“老王、王老师,你看张副主任家的那个小轩子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惹了祸,咱们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给了个试探的眼神。 王忆正要委婉的推卸责任。 王向红那边冷冰冰的说:“这事别提了,依法治国,谁违法了国家就治谁,这叫公道!” 听到这话张旺着急了,说道:“老王、王队长,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家那兔崽子一把。我跟你保证,回来之后我肯定好好教育他,肯定好好收拾他!” “他确实做下了错事,但念在他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你们看他当时啥也没干成啊,就是嘴巴上瞎说了几句后,结果这样就要拘留教育他好几个月——嗨!求你们二位高抬贵手吧!” 王忆一愣。 什么? 这小子耍流氓才拘留教育? 竟然不判刑? 他看张旺儿子当时的嚣张劲头,这小子身上背的事肯定少不了,他以为深挖一下能把他给扔进监狱让他以狱为家,让他未来十几年二十年的种土豆或者踩缝纫机为人民服务。 这群人竟然侮辱秋渭水,他是恨透了这么一伙人,一定要狠办他们! 也就是秋渭水和他有关系、有能力,否则换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那天肯定要丢掉清白了。 这年头对于好人家的姑娘来说,丢了清白就是丢了性命! 所以如果张旺儿子只是被拘留教育,那王忆肯定不乐意! 不过他看了张旺一眼,这人肯定有手段、有人脉关系,恐怕这个拘留教育就是他上下打点出来的结果。 这样的话…… 他沉思起来。 怎么能把这小子身上的事都给揪出来,然后办他一个狠的呢? 王向红看他沉默不语,就把这件事给揽到了身上。 他义正词严的呵斥了张旺,批评他没有好好教育孩子、批评他纵容孩子闯祸,总之将这位副主任批了个狗血淋头。 张旺忍着窝火、陪着笑脸,连连点头、连连展开对儿子的批评和自我批评。 只求王向红泄了火之后能高抬贵手不追究他儿子的责任。 结果王向红这种老干部火气很旺,越批评越生气,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王向红开始翻小账,把平日里听说的关于张子轩的破事全数落出来。 最后他认为这小子已经坏事做尽、自绝于人民了,张旺作为国家干部、人民领导,要有刮骨疗伤的勇气、要有大义灭亲的觉悟——要把他儿子给举报了然后枪毙了! 张旺听傻了。 我过来求了一顿情,结果最终把自己该拘留教育的儿子给求成了枪毙? 没辙,他果断跑人! 王向红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我还治不了你个坏东西! 王忆看着麻烦上门又看着麻烦自动离去,这一刻他只能对王向红竖起大拇指:队长,高,还是你高! 这样氛围有些严肃了。 庞念组给他们倒了杯水,换了个民生话题问王向红:“今年冬天上海工,你们队里还是要把所有壮劳力都派过去吗?” 王向红对他态度很好,说道:“看政策怎么安排,听组织怎么交代,有需要的话我们就把所有壮劳力派过去。” 庞念组说道:“哎呀,你在你们队里有威信,能压得住你们的社员。我们公社现在各个生产队都大包干了,想要抽调劳动力再给组织上集体上工,怕是难喽!” 他说这话是想让王向红给他出个主意。 王向红没法发表意见。 内地上河工、外岛上海工,这都是社员们相当抵触的苦差事。 诚然,像外岛上海工可以给强劳力的工分,可问题是自带被褥、自带口粮,然后干一场远比摇橹撒网还要沉重的活,这怎么能合适? 老百姓算账算的明白。 干多少活吃多少粮,多干活多吃粮,少干活少吃粮。 上海工不仅比正常在生产队上工更累,吃的粮食还多,好些能干能吃的汉子去上一趟海工,回来一算账—— 嘿,一分钱没省下,都把赚到手的工分给吃进肚子里了! 这样老百姓自然抵触。 王向红这边也没招,他往年都是靠个人威信来强行推进这工作的,天涯岛多数社员也不愿意去给大集体出大力。 这下子氛围不但严肃,还沉闷起来。 王向红索性把话题转向墨鱼拖网和上面的铜钱,他说明来意,庞念组这边很吃惊。 他了解王向红的为人,但对于这件事还是吃惊! 有人竟然买走了被人糊弄走的公社财产后,还来找到公社补差价! 这是什么样的信念? 一心为公,绝不占公家便宜的信念! 难怪人家可以义正词严、毫不客气的训斥纵子行凶的领导干部,因为人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人家有这个底气! 庞念组感慨的说:“王支书啊王支书,难怪各队不管社员还是干部,提起你来都要竖大拇指,你这个人啊,你当真是一位楷模!” 王向红弹了弹烟灰笑道:“我是什么楷模?做的这都是该做的事,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错,你们和栾大壮之间的账是糊涂账,我是算不清楚。” “所以我给他590元,再给你们公社补上一笔钱,这渔网和铜钱就算我们买走了,立下收据,谁都没话说,是不是?” 庞念组跟他握手说道:“是、是,正是这个道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是给我们公社找补,我们知道这张拖网还在后,确实想找他栾大壮要回来。” “当年确实是张副主任把网子交给栾大壮让他处理的,可那是栾大壮上门来找事,我们不愿意生事。” “所以得知网子还在,我们便想要回来——不能让这狗草的玩意儿占公家的便宜!” 王向红笑道:“那说起来我还不该给他留下那590元的保管费?” “不该留,”庞念组摆摆手,“王支书,你这个人还是太讲究、太好了。” 王忆暗暗咋舌。 这还讲究啊? 他刚才可是亲眼见识了一场强买强卖。 而且他怀疑王向红刚才给栾大壮留下590元只是为了避免让人说成‘抢劫’。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