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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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马凳来。”冯尚宫说道。

    奴隶略一迟疑,身上便被兵士踢了一脚,他忙站起去搬马凳。

    穗阳公主扶着冯尚宫的手下车来,见她脸上薄施粉黛,上衣是鹅黄色挑丝云雁宫装式样,下裙是淡青色百褶裙,裙摆隐约水纹上绣着几只活泼的鱼儿。头上斜簪着一只白玉芙蓉,一支熠熠生辉的七宝琉璃步摇垂下细细的金丝流苏。这一身上衣下裳,式样中规中矩,颜色既不出挑也无半分小气。宇文恪看了不禁心里一动,她这样装扮自然是克尽本分,不想引人注意,只可惜她丽质天成,这一身衣服倒显的她极清秀淡雅,与这四周奢华靡丽之风格格不入。

    四人上前见礼,这时长公主的马车正慢慢迤逦而到。雕花绣锦的车窗微微掀开了一道缝儿,不知道看到什么,窗内人冷哼一声,窗帘被狠狠撂下。

    兵士依旧牵了下马的奴隶过来,却被长公主府内仆役阻拦,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转到车后,片刻,牵了一个奴隶过来。

    这个奴隶一出来,宇文恪跟穗阳公主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个奴隶实在与众不同。充当马凳的只能是奴隶,梁国律法,奴隶等同骡马,民间约定俗成,奴隶不行冠礼,不持兵械,不着深衣,不食肉糜——而他长衫持剑。

    长衫持剑,最起码也应该是公主府的侍卫,可他却是马奴,给主人踩着脊背上下车的马奴——只有奴隶中最下等的奴隶才干这种活。

    他的脖子上带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铁索上垂着长长的锁链,可见一路他是被锁在马车后面拖着来的。他大约二十多岁,偏瘦,笔直的身形像是绷紧的弓弦,双眼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的垂视着,浓黑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众人用探究的目光看他,他却浑不在意,神情有些茫然,只依着规矩跪在车旁,即便跪伏在地上,他依旧剑不离手。看到他这样跪在尘埃里,穗阳公主的心莫名一揪——就好像一块美玉,被人刻意的垫了桌子腿。

    花阴公主的驸马先踩着奴隶下车,当他看清跪伏的奴隶后,穗阳公主觉得他的脸色一瞬间十分的不好看,然而驸马立刻稳定了心神,伸手去扶花阴公主。花阴公主今儿穿了一身殷红色刻丝丁香丝结拖地长礼服,头上一顶赤金嵌各色宝石的大凤几欲压歪了云鬓,握着细绢玉骨合欢扇的纤纤玉手上带着数个宝石戒指。花阴公主的脸色并不太好,重重的踩在奴隶的背上,那奴隶忽然吃痛,肩背略一缩,马上又调整好姿态。乱蓬蓬纠结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花阴公主看着行礼的五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三妹跟宇文统领真是心有灵犀……啧啧。”

    花阴公主如此一提,大家再看过来,果然穗阳公主跟宇文恪的衣服基色如此相似,倒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

    宇文恪的脸色略变,随后肃道:“长公主说笑了,不过巧合而已。倒是长公主跟驸马,琴瑟和谐,羡煞众人。”

    听宇文恪如此说,花阴公主微微转头斜视了一眼驸马,果见驸马李同源穿了同色系的衣服。她这一路与驸马同车共行,竟没有看驸马一眼。驸马见她看过来,忙讨好地笑了一下。谁知花阴公主一瞥之下,只觉得驸马形容猥琐,与宇文恪相比真如泥云之别。

    花阴公主虽未从宇文恪的话里听出嘲讽意味,却听出他有意维护穗阳,心里颇多气恼,不禁挑了一下眉,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三妹一年不见,倒是出落的更加有沉鱼落雁之容了,美则美矣,也不必绣在衣服上,是要昭告天下吗?”

    穗阳心里暗暗一惊,这个皇姐还如小时候一样,处处看她不顺眼。这身衣服无论从材质,款式,配色上自己都是小心挑选的,不想她还能挑出由头。当下轻施一礼展颜笑道:“要论美貌,皇姐才是真正的花容月貌。父皇在时便说过,唯花阴二字可衬皇姐。只是我见皇姐头上的宝石很是清奇,不像梁国所出。”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做陶醉状说道:“不知皇姐用了京城谁家做的香粉,味道甜而不俗,闻之欲醉。小妹也甚是喜欢。”

    花阴公主听了穗阳的阿谀奉承,十分受用,不觉被转移话题,洋洋得意地说:“京城谁家的香粉会做出这个味道,这是南郡进贡的香水,整个大梁仅有两瓶,母后赐我一瓶,你就不要做梦了。宝石是去年突厥王遣使进献的,你当然没见过。”说吧,撩了穗阳一眼,撇了撇嘴说道:“进宫伴驾,你也穿戴的太寒酸了,头上的七宝琉璃步摇还是徐太妃给你的吧!”

    说毕一招手,车后跟随服侍的两个贴身使女走了过来,竟也穿金戴银,奢靡非凡。宇文恪听花阴公主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有心维护,却又师出无名,毕竟是他们姐妹之间的对话,话题又不离衣服首饰,只把眼睛随意往花阴公主身后一撇,不料这一撇,宇文恪的脸上漏出一股了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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