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重逢-《恋爱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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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z市已经进入冬季。

    白日里若有阳光,气温还算适宜。到了晚上,热气消散,昼夜温差开始急剧拉大。

    覃浅从美国加州回来,那边还是深秋,故出发时只穿了件薄款针织衫。从机场出来的那一刻,风溜过她白皙细长的脖颈,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将近三年没有回来,都快忘了z市的冬季又湿又冷。

    出了机场,覃浅叫了车,去靳家老宅。那是她的外婆家,有表哥要结婚了,今晚在那边有家族聚餐。

    靳家的老宅在z市城南,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别墅,有个大院子,种满了花花草草。这个季节虽然能开花的不多,但院子里盆栽的摆放颇有讲究,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理。

    刚入了园子,屋里恰好有人出来,看到院门口拖着行李的人时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笑着迎上来:“浅浅回来了?”

    三年前覃浅是齐腰长发,这会儿她剪到了齐耳,还染了栗色,大舅妈一下子没认出来。覃浅笑着打招呼:“舅妈。”

    舅妈领着她进屋,放好了行李后,覃浅便去和许久未见的长辈们一一打招呼。陪外婆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顺便听了长辈们讨论表哥婚礼当天的流程。

    估摸着要开饭了,覃浅进去帮忙拿碗筷。舅妈叮嘱表姐靳羽:“开饭了,去把你爸和小沈叫下来吧。”

    覃浅正在拿筷子,随口道:“还有客人吗?”说完抬头就见到舅妈嘴角的笑,只听她说:“你姐的一个朋友。”

    咬字重点在于“朋友”二字,覃浅瞬间明白,长辈这种表情和这种语气说出来的朋友,在他们心里基本等同于能发展一下成为结婚对象的人。

    靳羽拍了拍覃浅的肩,耳语道:“我妈开始脑补了,你不用理她。”

    覃浅抿着嘴笑,手上多抽了一双筷子。初步判断,这位小沈,性别男,很优质,不然上不了舅妈的备选女婿清单。

    饭菜摆好,覃浅扶外婆去饭厅。身后的舅妈拉住正要上楼的靳羽,小声问:“是叫沈聿吧?”

    心猛地漏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有一瞬间的恍惚,覃浅觉得不可思议。她将将回头,就听到靳羽回答:“是,但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您别瞎激动了。”

    沈聿,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人提起过了?久到她以为自己早已全然忘了那段岁月。

    在靳羽转过头来之前,覃浅撤回视线,弯腰摆弄了一下茶几上的水杯。

    同学关系?表姐和她上的不是同一所大学,所以此沈聿一定不是她所想的那一个,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

    被扔了一颗小石子起了涟漪的湖水又恢复了平静,覃浅刚落座,楼梯上便传来脚步声,覃浅的视线鬼使神差地寻过去。先是舅舅,见到她,笑着问:“浅浅回来啦?”

    覃浅点头回道:“舅舅,好久不见。”

    舅舅身后是靳羽,在她之后,还有一个人正走下来。覃浅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既然名字发音一样,那就看看他的脸能不能衬得上吧。

    她认识的那个沈聿,可是t大最冷酷、最无情,但颜值一直盘踞榜首的校草。

    起了比较的心思,覃浅干脆手托下巴,耐心地等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下来,还在心里默默评价着。

    腿倒是挺长的,十分。

    垂在这一侧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

    细白格子的大衣,同色系裤子,内搭黑色毛衣,衣品不错啊,二十分。

    身形挺拔,二十分。

    侧脸,下颚线紧致,二十分。

    下了楼梯,头转过来,正好四目相对。覃浅不确定他目光里看的人到底是谁。只是他脸朝的方向,足以让她看清他的五官。

    一千分!

    何止是衬得上?

    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曾经遇见的是二十来岁的沈聿,那时他年少,五官精致,但面上桀骜。而此刻的他,早已褪去了青涩,添上了男人的锐利与锋芒。

    在情绪产生波动以前,覃浅立刻偏了视线。可偏就不巧,等缓过来她发现沈聿就在自己正对面落了座。

    覃浅突然很想站起来去洗手间照一下镜子,看看头发有没有凌乱,口红有没有哪里被蹭掉,这身装扮配不配得上今日的久别重逢?但她必须按捺住自己,因为敌不动,她也不能乱动。

    她只能在心底腹诽,她姐没事把同学叫到家里来吃饭干什么呀?

    家常便饭气氛自然轻松,只有覃浅一个人,整顿饭吃得沉重无比。

    先是怕他认出自己,覃浅始终保持目光低垂,菜也不夹,每粒米饭细嚼慢咽吃得格外认真。舅舅见她这副颓丧的模样,问:“浅浅,是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覃浅突然被点名,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全场最受关注的崽,忙不迭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事,倒时差有点困而已。”

    舅舅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说完忽地想起什么,他转头看着一旁的沈聿,介绍道,“对了,这是你姐的同学沈聿——这是小羽的表妹覃浅。”

    覃浅头皮一炸,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放下筷子,目光迎上他的,寒暄道:“你好。”

    沈聿看过来,眼神不似少年般清澈淡然,变得沉静幽深。他微微颔首回道:“你好。”

    饭桌上有一刹那的寂静,覃浅捏了一下手指,她甚至能感受到指尖的血液在回流。

    一旁的表姐忽然开口:“浅,我记得你是t大毕业的?沈聿也在t大读过……”

    这回真的是连眼皮都跳了一下,覃浅在心里呐喊:靳羽,你给我住口!

    大家为什么都不能好好吃饭呢?!

    覃浅立刻转头打断她:“学校很大的。”

    覃浅心里有个小人跪下了:没有见过,不认识,麻烦不要再试图勾起彼此的回忆点了,谢谢!

    沈聿看了她一眼,好似在打量,随后说道:“看着有些面生……”

    覃浅心里舒了一口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再看向靳羽,面上的表情是:你看,是吧?

    话题很快被绕开,因为舅舅和沈聿开始聊起了医药行业的前景,像是在继续他们刚刚在楼上的谈话。

    靳家,从覃浅的外公辈起就从事医药行业,家族里有三家制药厂、两家原料药厂,还投资了医药研究所……总之靳家的人对这个行业,说熟知也不为过。

    沈聿说得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偶尔发表几句观点,倒是都让在座的几位长辈眼睛一亮。

    小姨和两个舅妈看着对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眼底里都是赞赏。话不多,沉稳,有头脑,有见地,有涵养,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长得太令人赏心悦目了。

    尤其是大舅妈,那眼里写满了:未来女婿,锁定了!

    靳家所有的孩子都学了相关专业,毕业以后不是入厂就是进研究所。靳羽回国后,也是在自家的研究所效力。

    那时只有覃浅是家里的例外。

    虽是外孙女,但她从小在靳家长大,外公对她同样寄予厚望。但她偏偏最讨厌化学课。高中第一个学期下来,元素周期表都没记全。高考之前,她靠着强硬补课,死记硬背才将分数给拉了上去。化学带来的恐惧感让她对和医学相关的人和事,从心理上开始排斥、绕道。

    结果大学刚入校,她就看上了沈聿,t大医学系成绩最好的学子。

    那时候,她打听完所有关于沈聿的八卦信息后,盘腿坐在寝室的床上,手里捏着一枚硬币,托腮凝神思考一个重要决定。

    医学系骄子沈聿,她追,还是不追呢?

    覃浅手里的筷子扒拉着米饭,思绪越飘越远,总觉得刚刚有个重点好像被她忽略了?

    覃浅蹙着眉头抬眼的时候,恰好对面的沈聿转过头来,这一瞬间的目光接触,她忽地了然,他是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所以,当年她费那么大劲,三天两头围在这个人身边转悠,最后只是给人留了个“有些面生”的印象?!

    这也太伤自尊了!

    覃浅有点儿生气,不,是越想越气!

    她这个人一生气就特别有胃口,以前追他的时候,他每拒绝一次,她就会去大吃一顿。从火锅到烤肉,从潮州菜到苏帮菜。学校周边的小饭馆她都是熟客,一个人埋头痛吃,吃完把嘴一抹,人又神采奕奕,吃顿饭跟去买能量似的。

    所以覃浅放下筷子的时候已经想通了。那会儿她追沈聿时,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所以按这么想,六七年后不记得她也是情有可原?

    想是这么想,可覃浅心里憋得慌,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饭毕,覃浅去和长辈辞行。大舅应允,忽地又问她怎么回去。打车是万万不能的,太晚了,一个女孩不安全。

    他又说:“你稍微等会儿,司机马上过来,顺道一起送沈聿。”

    覃浅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就是不愿和沈聿待在一个空间里才要先走的,这会儿倒是弄巧成拙了。她不能表明心思,也不能推拒得太明显,最后只好应下了。

    安排定了,覃浅就坐到沙发上等,陪着外婆聊天。外婆患痴呆症有几年了,总将膝下的小辈们记混,这会儿又误认为她是靳羽。

    她帮外婆纠正了三次,外婆才算记起了她。

    沈聿坐在不远处,和覃家长辈们闲聊着。她控制不住目光瞥过去,却正好撞上他扫过来的视线。覃浅赶紧扭头,抬手抓了抓头发,试图掩盖那些莫名的心虚。

    车来了,时间刚刚好。

    覃浅和外婆道别,沈聿与覃家长辈们辞行,经过客厅时,他站定等了一下她。

    外婆慈祥地笑着,招呼覃浅:“浅浅,下次再带男朋友来家里玩。”

    覃浅一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倒是身侧的沈聿微微笑着应了声:“外婆,我会常来的。”

    覃浅内心感激了一下,却又觉得不适合跟沈聿表示什么,便转身先往前走了。

    上了车,两个人都坐在后排,但一左一右隔得很开。

    车子在黑夜里平稳地驶出,车内静谧无声。这种最适合滋生暧昧的场景,曾经的覃浅求之不得,可如今却只剩尴尬。

    但就刚才的情形而言,是该道谢的,礼数可不能少。于是覃浅微微偏头,启唇道:“谢谢。”

    沈聿侧过头,眉毛微挑:“嗯?”

    那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还拖长了音调,在这被路灯映得忽明忽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撩人。

    覃浅努力用最平静的语调说:“抱歉,我外婆不太认得人了。”

    “是阿尔茨海默症?”

    覃浅点头:“嗯。”

    同样是嗯一声,怎么听着味道就有着天差地别呢?

    沈聿看着她,那双眼亮透了。他说:“没事,老人家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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