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Flower?义气-《星星上的花2》
第(2/3)页
若素咬了他。
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我要小马车,我要小马车……”她的哭声让我忍了一路的眼泪也终于倾盆而下。
我不知道这噩耗该如何向家里的长辈们传达。
在这混乱的场面里,封信毅然站起来拍了拍何欢的肩,他的声音清越有力。
“没有那么糟。”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两次,“你们先不要急,事情没有那么糟。”
他的话,在这样绝望的时刻,简直如同神音。
我几乎听到了何欢和若素心里,那种濒死时突然获得一口喘息机会的感激涕零。
“你们先回去休息,晚点儿我想带我爷爷去一趟你们家,请他一起诊断一下。”他说。
送走了若素和何欢,我关上门,小声欢呼着扑到封信的怀里。
我用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把未干的眼泪蹭了他一身。
随着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我对他的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但此刻我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满心充斥着对妹妹绝处逢生的感激。
我又哭又笑口不择言地说:“我就知道那些医生不靠谱!封信,你真是神仙!”
一个人闹了半天,却没听到回应,我奇怪地抬头一看,封信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我。
他说:“哪里有人是神仙?无论中医西医,治病救人,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对若素的情况判断,和那些医生,其实是一样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面对面地看着他的脸。
我在努力判断他是什么意思。
封信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但并不悲伤。
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揉了两下,像对一个孩子一样轻言细语。
“安之,如果我对若素的救治出现了意外,你从此以后,该如何面对我?”
像是在说一件很轻巧的事情,但我的眼前,却瞬间金星乱冒。
我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如果若素或者小马车出现了意外,我面对救治者封信,此刻的感激,是否会化为满腔的仇恨?
最好的结果,或许也是逃避,永不再见。
那么,我和何欢,都第一时间想到把若素带来给封信,那一刻,我们对封信的心,是不是就已经存了只许他胜,不许他败的信念?
那一瞬间,我突然回忆起了封信曾经对我说过的他妈妈的故事。
他的妈妈,死于某种急腹症,但最后出手救治的,是他的爷爷。
从此后他的爸爸破门而出,丢下他和妹妹,视爷爷如世仇。
至今无法和解。
也是那一瞬间,我醍醐灌顶般懂得了,在妈妈出事后,封信仍然接过爷爷的衣钵,走上了医生这条路,是多么伟大而孤独。
这一身白衣,如死般寂寞,他赤足而行,脚下血莲盛放。
哪怕千百步的成功,只要有一步失败,就可能被荆棘刺穿心脏,万劫不复。
24.那你是接,还是不接?
封老爷子面色严峻,摸着长长的白胡子,在何老师家的客厅里反复踱步。
我的父母,何老师夫妇,何欢和若素,都一齐眼巴巴地看着他。
急性子的何老师首先按捺不住,跳起来拉住了老朋友的袖子。
“你这老头,是好是歹你给个痛快话,我受得住!”
何老师因为爱好古玩的关系,和封老爷子多年私交甚笃,两个老人平日里经常如顽童般拌着嘴相爱相杀。但何老师却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若论医术,他的心里封老爷子那是绝对的神级。
但,现场恐怕除了封家祖孙,只有我想通了,这种情况下,越是至亲,越是期盼,越让人压力山大心生退意。
尤其是封老爷子,曾经经历过那么惨痛的家人离别,更是仿如昨日,阴影难以消除。
果然,一向快人快语的封老爷子,迟迟没有给出一个痛快的答案。
他无视老朋友何老师的诉求,转过脸,对坐在我旁边的封信开口道:“封信,你说说看你的判断?”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封信身上。
封信长身玉立地站起身来,恭敬地面对着爷爷。
他微微垂首目光沉稳地道:“患者虽然脉弱,但气息平稳,血象不惊,且胎心稳定,胎脉清明,不似有异。另外,还过二十天就可提前催产,时间并不太久。因此,大人我有七成把握,胎儿只有五成。”
这个回答显然他已经思虑良久,但何老师仍然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受了严重打击。
封老爷子却继续追问:“那你是接,还是不接?”
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我知道,封老爷子话中有话,他是在考验封信。
但我却不知他的用心是什么。
封信沉默几秒,答:“有病人需要,就要接。”
封老爷子微微点头,转身对何老师说:“这样的情况,我行医这些年,只遇见过一次。我的判断和封信是一致的。如果继续,孩子不好说,得赌一赌他的命,大概有五成机率保不住。但怀孕的丫头我能提到九成把握守住,不排除凡事都有意外。我只能向你保证,封柏南和封信会尽全力。”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封老爷子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老顽童,他的眼睛里,闪现着庄严而智慧的光芒,仿佛身上散发着人性的柔和清辉。
祖孙俩短短几句对白,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医生间的交流,而对他们,那是踏过了人生路万水千山后仍不放弃希望的一点儿痴心和一片真诚。
封家祖孙离场后,我们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
选择摆在眼前,走哪一条路,危险都如高悬头顶的剑。
封老爷子说,他能有九成把握守若素平安。
但一成的危险,也是我们所有人无法承受和面对的。
更不要说孩子就算活下来,有可能面临的种种意外。
这样的难题,根本不可能有标准答案。
从小,我性情驽钝,不会讨妈妈欢喜,活泼机灵的若素,是全家欢笑的来源,是人人离不开的小开心果。
结婚以后,她又把这种欢乐带到了公婆家,何老师夫妇疼她宠她,连何欢都被排在了第二。
而我和若素,更是骨连着筋,血浓于水,我根本没有想过失去她这种可能,因为根本无法接受和面对,想一想都觉得罪恶。
何欢,我不用问他,就知道,若素是他的命。
集万千幸运和宠爱于一身的若素,聪明、坚强、懂事、阳光的若素,怎么会遭遇这种可怕的事情?
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只盼望时间静止,不要去面对任何选择与可能的悲伤。
我妈先开口了。
我妈是那种一辈子活得很硬气的大女人性格,即使女儿遭遇了这样的剧变,她一夜间头发都白了不少,但腰板依然努力挺着。
“亲家,你们对小素都好,我一直特别感激,也放心。可是这事,我当妈的不能让小素涉险,我不知道那个老医生的来头,但是就算只有一成危险,我也不能让小素受着,我经不起……”
何老师激动地开口打断了我妈的话:“亲家你不要担心,我们绝对不让小素委屈。”
……
封老爷子的判断并未理清大家的思绪,只让事情变得更加迷离。
我一直握着若素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全是汗。
她呆呆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忽然肚子上拱出来一块,像一条调皮的大鱼滑过,甩了甩尾巴,又消失了。
是小马车在动。
若素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自己的肚皮上,那模样特别无助。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但却感觉忍得鼻酸。
我妈一咬牙:“小素,咱还年轻……”
“不!”若素大叫一声,她向来知道妈妈的个性,很清楚她的选择。
“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她从我的手里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捂住耳朵泪如雨下。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以前,若素可是连打针也怕的姑娘,现在却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我妈脸都黑了,焦躁起来,拉住一直沉默着的何欢的胳膊。
“何欢,你劝劝小素,现在去医院,不能耽误了!”
何欢一米八出头的大个子,被我妈摇得晃了几晃。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缓缓地说:“我听小素的。她活,我陪她活,她死,我陪她死。”
明明还满脸是泪,若素听到何欢这一句,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说:“我们一起……”
何欢轻轻点头,爱怜地把她搂进怀里,柔声说:“好,我们一起。”
几声惊呼,一片混乱。
我妈气急攻心地跌倒在地。
25.我爱的人,每一个都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那天半夜,我突然接到封信的电话,说何欢喝醉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不仅是何欢喝醉了,封信自己也不太乐观。
“红色、黄色和绿色……封信,你说,小马车是什么颜色的?”平时睿智理性的何大律师此刻正痴笑着,举起一根手指,在封信面前慢悠悠地晃动,舌头有些打结。
封信抬起手,啪的一下把何欢的手打落到吧台上,虽然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听到我的声音后,转头过来的动作也有一种力不从心慢了半拍的效果。
“来。”他简短地吐出一个字,朝我勾了一下手。
是偶然吗?竟然又是暗夜酒吧。
我不禁想起了那一次在这里见到他的情形,那时,他像是正在坠落的太阳,任自己慢慢消失了光芒。
而我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人,我八年前就预约过了!”
我向着他宣布,向着所有人宣布,给自己壮胆。
啊,短短几月,似时过境迁。
一种又甜又酸的情绪涌起,此时我奔向他,已不似当日那般悲壮,我知道他在等我,我急且安心。
他在等的人,是我。
封信和何欢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面前已经堆满了烈酒酒瓶。
我知道封信向来自律,竟不知他会喝这么多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