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云-《大殷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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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允是陈裕的小字,功勇钦一般都是这样唤他。

    陈裕道:“大人多虑了,皇上非一般人,心中自有定章。”

    功勇钦扫了他一眼,没说的是,皇上执政严明,法不容情,是个难得的明君和仁君,且才能显著,未来他还会是一个圣君,太后挑选的人,哪可能是凡人?他担心的并不是皇上会对他怎么样,而是此件事所牵扯的另外两方,陈皇后和明贵妃。

    这个案子除非不了了之,不然不管判哪一方罪责,那都是得罪人的。

    功勇钦停住脚步,伸手拉了陈裕一下,说道:“元允,我平时对你不错吧?”

    陈裕笑道:“大人一直对下官很照顾。”

    功勇钦道:“谈不上照顾,但我确实很看中你,这一回,我得承蒙你照顾一下了,这个案子了结,不管我得罪了谁,都请元允在背后通融通融。”

    陈家在后宫有一个皇后,在朝堂还有好几座大山,陈裕只消一句话,不管功勇钦得罪了谁,都能平安无事地度过。

    为官多年,陈裕当然听得懂功勇钦这话的意思,陈裕笑道:“大人尽管放心,我还指望着以后跟大人共进共退呢。”

    功勇钦欣慰地收回手,说道:“这几年没白疼你。”

    陈裕呵呵一笑,功勇钦也松了一口气,二人去了太医院,进去后才知道李东楼已经带禁军把守着了,就等着他俩呢。

    功勇钦是刑部尚书,官居正二品,陈裕是侍郎,从四品,李东楼是禁军统领,官三品,李东楼向功勇钦见礼,陈裕向李东楼见礼,彼此见礼完,功勇钦就带着陈裕去盘查太医院里昨日当差的所有太医了。

    最后锁定三个可疑人员,其中两个正是昨晚值班的院使,还有一人,就是冼弼了。

    值班院使有人做证,一直没离开过,但冼弼就不行了,他从早上离开,一直到晚上才回,盘查中得知冼弼一早被星宸宫里的大丫环康心请去了荒草居,因为荒草居的小主发烧中暑,情况还特别严重,冼弼就一直呆在那里没离开。

    鉴于这种情况,功勇钦派人去传荒草居里的宫女太监们,但被告知,荒草居的小主被皇上关了禁闭,里面的奴才也一律不许外出,不然,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功勇钦无奈,只能让陈裕屈尊降贵跑一趟,去核实。

    陈裕去了,回来手中拿着好几份口供,全是荒草居里的宫女太监们画过押的,就连荒草居的小主华美人也证明冼弼确实一直留在荒草居给她看病,还帮她煎药,没离开过。

    那么,太医院的嫌疑也排除了,药草究竟何来呢?

    药草是在吴平手中出现的,而吴平只是一个殿门前的洒扫太监,他哪有那个本事拥有如此珍贵的药材,不是他,那就一定是他背后的人,而他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统领后宫的皇后。

    拓拔明烟知道吴平竟是皇后安插在她宫里头的眼线后,哪能放过这次机会?等晚上殷玄来她宫里头了,她就对殷玄说:“皇后这是明显的争对我呢。”

    她说的直白,殷玄听的真实,殷玄寡淡地笑了一声,往后躺在了贵妃榻上,姿势慵懒而仪容天贵,他低垂着高贵的头颅,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拇指上的龙玉扳指,声音不轻不重,说道:“你若没把柄,她又如何能争对到你?”

    一句话,让拓拔明烟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面色一紧,提起裙摆就跪了下去。

    素荷和红栾也立马扑通跪地。

    还有门口守着的宫女和太监们,虽不明所以,却也被吓的膝盖一磕,头垂地了。

    拓拔明烟颤着唇道:“庞林的事情,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皇上和皇后的,我只是想给自己宫里头安排一个做事儿的人。”

    殷玄斜支着胳膊,睥睨地审视着她,似笑非笑道:“宫里的人多的是,为何非要从宫外弄?从宫外弄就罢了,还弄了一个杀人犯,你帮他洗掉了身份,可你不知道大殷的律法吗?但凡伤人命者,九世轮回也难逃记载,枉你跟在……”

    殷玄说到这里,忽然一顿,脸色跟着一变,坐了起来。

    他伸手要喝茶,随海立刻倒了放凉的茶水递给他。

    殷玄不再往后说了,只沉默着喝水,可拓拔明烟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他想说:“枉你跟在太后身边那么久,竟是这点儿本事都没学会。”

    是,拓拔明烟承认,她跟那个太后比,简直云泥之别,即便她跟随在她身边多年,也连她的毛皮都没有学会。

    她太强大了。

    强大到让她冷寒生畏且嫉妒。

    拓拔明烟低垂着脸,手指不自觉的捏紧。

    殷玄搁下茶杯,看着她,无端的就觉得索然无味,原本她帮他,为他牺牲,他就对自己发誓,这一生都要护她周全。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对他好的人,他会记一辈子。

    而他这一辈子最铭心刻骨记着的便是那个人。

    拓拔明烟从十五岁就跟随在那个人身边了,到今年整整三十岁,扣除那个人逝去的三年,拓拔明烟跟随在那个人身边也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的追随,他以为她多少能学到她的一些气魄和风姿,他也有私心,想在她的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可是,终究不能。

    脑海里突然就闪出昨日暮晚他在荒草居里所看到的那一张脸,红的像猴屁股,也是病弱羸孱,药气萦身。

    可同样的病体,同样的不堪容颜,她的身上却有一股心惊的锐色,那说话间姿态的从容与镇定,竟透着魄力,神似那个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华北娇曾是绥晋北地的公主吗?

    殷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华北娇,眉头带着点恼意地蹙起,他对着拓拔明烟道:“起来吧。”

    拓拔明烟说了谢,在红栾和素荷的掺扶下站了起来。

    殷玄道:“庞林的过往被查了出来,就算吴平的死跟他没关,他也要被送入死牢,若吴平的死跟他有关,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说完,眼神漠寒地盯了红栾一眼。

    红栾的脸一下子惨白如纸,嘴唇也瞬间失了血色,可她不敢求皇上,亦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求拓拔明烟,她生生忍着,可一想到哥哥会死,说不定她也会死,眼眶都急红了。

    殷玄晚上没走,就留在烟霞殿里头。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居然还去,寿德宫里的陈德娣知道了后,气的差点打碎手上的银玉杯。

    何品湘劝道:“娘娘莫气,这拓拔蛮子安稳不了多久了,弄一个杀人犯进宫里头当差,这可是要问罪的。”

    陈德娣冷笑:“问罪?这大殷的罪都是谁在定?是皇上,皇上偏袒她,皇上说她无罪,就是别人说死,那都没用。”

    何品湘道:“就算明贵妃能逍遥,可庞林必死无疑,皇上虽然疼明贵妃,可也不会视律法不顾,放过庞林一命,这也算顺了娘娘的一口气,往后再想法子就是。”

    陈德娣能怎么办,只能生生吞下这一口不甘的气,把拓拔明烟先抛至脑后,提起了荒草居的那位。

    而一说到那位小主,何品湘就忍不住砸舌,她道:“原本娘娘派人传话给宸妃,让宸妃借机送冰是假,让华美人中暑装病是真,可宸妃还没到,亦没能领会到娘娘的意思,华美人就先中暑病了,这个华美人,可真是不简单,她能事先想到与娘娘一样的对策,以病脱险,暂时明哲保身,从漩涡里抽身,着实令人意外,当刮目相看。”

    陈德娣沉吟道:“我能想出这个方法是因为我知道皇上看上去冷漠,实则仁厚爱民,华美人就算有天大的罪,在生病期间,皇上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最多像今天这样,关了她禁闭,事后再找她算帐。可我能想到,是因为我熟知皇上,并非我多么的聪明,华美人则不然了,她初进宫,对皇上一无所知,却在事态还没恶化前就如此精妙算计,用一条妙计保全了自己,实在是智赛诸葛,如此能人,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一定不能留,不然,往后必成大患。”

    何品湘道:“华美人被皇上关了禁闭,皇上不开口,荒草居就等同于冷宫,她再有本事也没用。”

    陈德娣将手中的玉杯递给她,起身挪步到窗口前,迎着满院的夜色以及扑洒的星光月辉,她淡淡道:“你难道不明白,若是珍珠,不管放在哪里,蒙多少尘诟,也终会发光发亮吗?”

    何品湘微愣,问道:“娘娘认为华美人是一颗珍珠?”

    陈德娣道:“我但愿她是。”

    后来证明,用珍珠比喻华美人太寒碜了,她应该是太阳,临驾在众天之上,她的出现,能为这个天下带来光明,亦能为这个天下带来毁灭。

    又三天后,庞林被斩。

    庞林只是烟霞殿里一个管库房的管事,死也就死了,再加上他之前还是杀人犯,如今又涉嫌命案,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交理的,刑部也受理了,虽然案件悬疑,那根药材到至今都没能查到出处,似乎是无头之案,但刑部能以悬疑和无头之案定案吗?

    不能。

    那就只能找一个人来结案。

    庞林就成了最佳人选。

    殷玄也全揽了整个案子的椟文,不管是太医院还是皇后还是拓拔明烟,他都没打算动,故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功勇钦的定案。

    按理说庞林是烟霞殿里的人,他犯了罪,主子也得跟着遭殃,但因为皇上宠着护着,庞林虽被定罪了,可拓拔明烟没受丝毫影响,旁人也不敢说一句对她不敬的话。

    此事件就这样结束在暗潮汹涌的后宫之中。

    但在这之后,一直面和心不和的陈皇后和明贵妃从背地里的你我争斗升华到了明面上,现在,所有后宫之人都知道陈皇后和明贵妃不睦,且不再藏着掖着。

    殷玄对此事缄默不理,他派李东楼去暗中调查那个凭空出现的药材。

    虽然拓拔明烟折损了一个心腹,可得到了药草,也算得了弥补。

    那药草虽不是烈焰花,却被太医院定论,几乎与烈焰花有相同的功用。

    殷玄把此药材赏给了拓拔明烟,让她下回再病发的时候服用。

    拓拔明烟受了此恩,更加殷勤的伺候殷玄,殷玄还是跟以前一样,夜夜留宿在烟霞殿,似乎这件杀人事件并没有在他的内心里留下任何波澜和芥蒂,他照样独宠拓拔明烟,这让皇后既气且怒,从此与拓拔明烟死嗑到底了。

    后宫风云将起,而主导着这一风云的幕后黑手却关在自己的荒草居里养病、种花、弹琴、下棋、读书、写字。

    盛夏的午后,聂青婉坐在树荫下面,伏桌练字,浣东和浣西伺候在左右,王云瑶带了冼弼过来,冼弼上前见礼,笑着说:“今日面色看上去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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