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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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为什么烦你吗?”黄蓉准备打开话匣子。

    郭靖看看她面前的碗,冲她抬了抬下巴:“鸡汤趁热喝,凉了就有鸡屎味儿了。”

    黄蓉的话匣子打开了:“我就在想,咱俩现在不是同事,现在就是两口子了,那天我就稀里糊涂嫁给你了,现在我就是你老婆了,你给我做饭,伺候我吃喝,班也不上地这么天天陪着我,什么事也不干,这有意思吗?”

    “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这事儿有意思了。”

    “你能陪到我什么时候?一个月?半年?一年?三年?再多了五年十年,你不烦吗?”

    “不烦。谁烦我也不烦。”郭靖迅猛地摇头,他一说这个就来劲,“别的我还真不敢应你什么,你让我去当个中华医学会会长这事对我来说太难了,可就陪着你不变心,现在怎么对你、到老了我还能怎么对你,这事我不嫌烦。”

    黄蓉打断他:“可是我嫌烦。你怎么一天到晚有那么多的话?你不累吗?”

    郭靖又摇了摇头:“在别人面前我其实挺沉默是金的。真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上学的时候护理系那几个长得好看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挨个在食堂里挤着和我搭讪,你看我搭理哪个了?”

    “郭京。”

    “郭靖。”郭靖纠正她。

    黄蓉叹了口气:“那天我也是有点冲动,我向你道歉。”

    听她这么一说,郭靖急了:“别,千万别道歉,我不用你和我说对不起,你干嘛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后头跟着事呢吧?你别说了,我不听……”

    黄蓉不管他,继续说:“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我也不愿意去多想。该吃饭吃饭,该上班上班,过完了今天,明天该怎么样那是明天的事儿,你也不用再给我发几千字的微信安慰我了。”

    她举起被割破的手:“那天要感染真的是艾滋,你安慰的越多我就越难过。病毒不是你,它不会和我们讲感情。我不能拖累你,我干嘛要去拖累别人?你也犯不上。你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你向我求婚,那是你的心意你的态度,你仁义,可我越想越明白,我要是好好的,我要是没这个事儿,你向我求婚这才是平等的,我不想你在这个当口来求这个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郭靖想说什么,黄蓉再次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从医学院我见你的第一面起你就不明白。你就是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玩具,你得不到,你就一直想买,以前你没钱,就天天趴在橱窗外头看着,越看就越想要,突然有一天这玩具店打折了,不用你买了,说要免费送你,因为我这玩具裂了缝、它坏了,商场要免费赠送了。”

    她平静地说:“你拿到手,你怎么想,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盼着这个玩具,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我不想我是在新年大酬宾的时候把自己这么送出去。这就好像以前我买的第一个手机,我喜欢的那款就剩了最后一个,它卖得再便宜、老板的态度再热情,我也就嫌它天线上有个裂纹儿,那手机到头来最后还让你在非洲给……对了我手机呢?哎我手机哪儿去了?”

    嗡嗡嗡,嗡嗡嗡……屋里继续有小小的嗡嗡声传出。

    “什么声音?”黄蓉四下里打量,想要寻找到声音的来源。

    “是啊,我刚才就问过你,这什么声音?”郭靖明白了,他有些发虚地看着黄蓉。

    “是不是我手机?”

    郭靖点点头。

    “你给我静音了?”

    郭靖又点点头。

    黄蓉一下子站了起来:“为什么?!”

    郭靖也站了起来:“怕有人找你,搅和咱俩的午饭。”说完,他马上小步快跑到一边,从沙发的一侧把手机给掏了出来。

    这一看不要紧,上面有七个未接来电。原来之前一直嗡嗡嗡响的是手机的震动,俩人谁都没听见。急诊科大夫的手机上有这么多未接来电,这是大事,相当于士兵睡了懒觉醒过来才发现周遭都是打完的子弹壳。这下郭靖的汗也下来了:“我是知道你今天轮休不值班,才敢藏手机的,这谁打的呀……”

    黄蓉点开手机屏幕,只见未接来电全是一个同样的名字:李小京。

    郭靖探头探脑,有点心虚地问:“李小京?这不是你们班那个系花吗?会不会是找你同学聚会的?”

    黄蓉看也不看他,拿着手机回拨,那边已经不接了。

    这时候郭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曾鲤,立刻接了起来,电话里面说了几句话后,他马上扭着脸看向了黄蓉。

    黄蓉猜到这通电话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系,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李小京在医院,在我们科。”

    “赶紧走!”

    黄蓉和郭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和鞋子,急匆匆地往外走,但俩人走得太着急了,郭靖做饭时脱下的外套,被他落在了沙发上,安静地守着一桌子吃剩的饭菜。

    近足月,子宫有压痛、有宫缩,未临产超过24小时,白细胞和c反应蛋白升高,胎膜胎盘感染,死亡率增加,这就是黄蓉的同学李小京目前的现状,为了防感染、防母婴并发症,黄彩云当机立断,亲自给李小京做了剖宫产手术。

    刚刚做完剖腹产,麻醉药劲儿还没过去的李小京,这会儿躺在婴儿床旁边的病床上,昏睡着。她旁边的婴儿床里,一个头发还湿漉漉的女婴裹在襁褓里,甜甜地睡着。

    黄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陪着她。穿着白大褂的郭靖站着黄蓉旁边,像个刚刚实习的小大夫,两只手插在大兜里,也不敢高声说话,压着嗓子没完没了地对她小声嘀咕着。

    而让黄蓉感到不解的是,娃都生出来了,李小京的丈夫却一直联系不上,就连方才的手术同意书,都是她黄蓉作为“家属”签的。

    她在病房一直陪着李小京到家里来人,才安心地回了家。而晚上这顿晚餐也因为郭靖中午落下的外套,不再那么和谐。

    黄彩云和吴汉唐坐在餐桌前,并不吃饭,黄蓉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黄彩云看着黄蓉,吴汉唐看着黄彩云,三个人围在饭桌前形成了一个三角之势。

    黄蓉吃得很快,她想尽快结束这顿晚饭,这种氛围实在让她太难受了。

    “外套都落这儿了,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他故意把衣服留在这儿,挑衅我,那他就是我见过最笨最粗心的一个医生。”终于,黄彩云冷着脸开腔了。

    黄蓉吃得更快了。

    “一个这么粗心的人,偏偏当了大夫,当得还是我们医院的大夫。丢不丢人?我不知道负责招聘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把关的!”

    “扯远了扯远了。子曰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吴汉唐赶忙把碗端起来递给黄彩云,想要打个圆场。

    黄彩云并不接碗,把他的手怼回去,然后转头继续盯着黄蓉:“我问了这么多近的她回答过吗?我再问你一次,郭靖到家里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黄蓉依旧埋头吃饭,连头都不抬。

    “没干什么把外套都脱了?”

    这话黄蓉不爱听了,她倏地一下抬起头看向黄彩云:“我再说一次,没干什么。”

    黄彩云也没顾忌,口无遮拦道:“没干什么衣服都脱了?进了门脱了外套光站着?在门口给你站岗放哨吗?你找他来当小时工吗?从进来到出去,除了呼吸心跳新陈代谢,一句话不说、一件事不干?”

    “那您希望他干什么?”黄蓉索性把碗筷放下了。

    黄彩云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吴汉唐赶紧给黄蓉盛了碗汤,适时地递了过去,把话隔了一下:“不凉不烫,刚刚正好。”

    黄蓉没有接汤,看着黄彩云,平静地问:“您就把话说透吧,什么意思?”

    “我就一句话,你是不是打算和郭靖好?”

    “什么叫好?”

    “谈恋爱。”

    “我没这个打算。”

    “现在吗?”

    黄蓉深呼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吃第一口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暂时不打算谈恋爱。更不打算和同行、和同事谈恋爱,你们不信。我不负责你们信不信的问题。”

    黄彩云没有作罢,仰头看着她,继续追问:“你也是成年人了,做为关系平等的姐姐,我想再问清楚一点,郭靖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一般关系。”

    得到这个答复,黄彩云的脸色稍微地好看了一些:“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诚信是从医者最重要的品格,希望你能恪守你刚才说过的话。”

    话音一落,黄蓉就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啪地把门关上了。

    吴汉唐见黄蓉走开,把筷子递给黄彩云,平和地说:“威逼有时候会起反作用。这孩子其实挺成熟,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黄彩云接过筷子,反问:“你的字典里,成熟的定义就是连袜子都能穿反,洗衣服做饭这种生活的小事都不能自理吗?”

    吴汉唐被她怼得无法反驳,最终只能作罢,好言劝着吃饭喝汤。

    ***

    阳光炙热,上午的住院部大楼一楼收费结算处人山人海,郭靖带着郭郭和郭立业办完出院手续,汗流浃背地背着大包小包将他们送上了出租车。

    经过几天的治疗,郭郭的身体已经好了,但她的心却没好,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来,韩浩月明明知道自己出了这茬儿事却不来医院看望,而给他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她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现在老爷子在身边,她没辙,等回到家,趁他入厕的时候,她盘算着借机逃开,必须找韩浩月当面问个清楚,就算是要和她分开,也得像个男人一样和她说清楚,而不是跟个王八似的藏起来。

    送走郭郭和郭立业,郭靖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急诊科。黄蓉见他来了,并不理会,一路朝休息室走着,郭靖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后头。

    黄蓉头也不回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再这么缠着我,咱俩连普通朋友也别做了。”

    “说了有事儿,真有事儿,单是个约你吃喝我自己都觉着没劲了,你倒是听我说呀!”郭靖像是真有事,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急了起来。

    黄蓉继续前行,头也不回。

    “你知不知道李小京的丈夫在外头有人了?”

    郭靖的这一句话让黄蓉倏地一下愣住了,她当即站住,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他。

    郭靖这才完整地把昨晚在产科见到李小京老公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蓉:“我猜的,昨晚我碰见他的时候,闻见他身上有香水味。你想啊,生孩子这么大的事都联系不到人,来了身上还一股子香水味,态度冷漠,这不是出轨了还能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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