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是我的人-《同学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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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雨眠站在风中,阳光把她的眼睛照得更清浅,似乎一下子就能看到底,却又好像看不到底。

    易聊走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脑门,久久一言不发。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静默里,他想到了很多。

    他想起,小时候被学校的演讲比赛背叛,想起曾经坐在隐蔽的树荫下看别的小朋友放风筝,想起自家门口围堵的狗仔给他带来的恐惧,想起从记事起就未曾断过的舆论。

    可他又想到了,那年,在教室的灯光下女孩纯真的笑脸;想起每每从斜后方看到她瘦弱的手腕,想到她埋头一个字一个字写作文时的傻气,想到她鼻尖上被暖阳照出来的小小绒毛……

    曾经有同学问过他:你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

    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明白自己过去的二十年究竟有哪里幸运了?如若连幸运都未曾有过,又如何谈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他真的是幸运的,而且是特别、特别、特别的幸运。

    “我的幸运啊……”易聊缓缓开口,“我的幸运,就是还有你。”

    苏雨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迷茫地抬起眼,却发现他的眼眶边莫名微红,她伸手覆上去,问:“你怎么了?”

    “天气……太冷了。”

    苏雨眠立刻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那我们去找暖和的地方吧,你吃饭了吗?我刚吃了几口就跑过来了,现在还有点饿。这附近好像有一家评分很高的火锅店,我们要不要去尝尝?”瞥了一眼易聊脖子上松散的围巾,立刻替他系好,“脖子里灌风了吧?我觉得脖子一冷,全身都冷,所以我其实不太喜欢冬天。”

    易聊耐心地听着她的碎碎念,时不时露出笑意。

    “你好像一到冬天,话就变得很多了。”

    “啊,是不是有点吵?”苏雨眠难为情地说,“可是很多年前,就是你跟我说,冷的时候多说话,可以发热啊。”

    “我说过吗?”易聊眯眼想了想,好像还真说过,为了唬她多跟自己说几句话……他突然很想笑,“你信了?这么多年一直信着?”

    “难道你是骗我的?”

    眼看自家媳妇儿又要奓毛了,易聊赶紧说:“没,我说的是真的。你多说话,我就会发热。”

    “哈?”

    “真的,我现在就觉得很温暖。”易聊温柔笑道,“是你带给我的温暖。”

    吃完火锅,苏雨眠和易聊牵手在大街上闲逛。易聊戴着口罩,所以一路都相安无事,没有被人认出来。路过一家小饰品店,苏雨眠眼睛一亮,拉着他进去。

    店里人满为患,基本是女孩子,偶尔有几位男性也是不得已陪妹子进来的。易聊第一次来到女生这么集中的地方,叹为观止。

    货架上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头绳和晶莹璀璨的首饰,价格都很亲民,虽然不像正规珠宝有收藏价值,这里的货品大都是为了讨女孩子一时的欢心。

    尽管是假的,易聊还是被玻璃柜里的水钻晃了眼,再抬眼看向苏雨眠,发现她的脸在钻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苏雨眠挤到发饰区,这里堆满试戴的女孩子,她一眼就看到一个很萌的猫耳发箍,冲易聊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易聊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他的个子很高,气质斐然,尽管戴着口罩,依旧是鹤立鸡群,周围的女生纷纷假装不经意地偷瞧他。

    苏雨眠取下那个猫耳发箍,要戴在他头上,他扭捏了一下,最终拗不过她,只好弯下腰来把脑袋递上去。

    他听话的样子让女生们心脏瞬间爆炸,看苏雨眠的眼神都增添了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苏雨眠由衷地夸他:“真萌!”

    易聊顶着猫耳,晃了晃头,有点不甘心地说:“不能就我一个人戴这么蠢的东西。”他的目光在货架上扫了一眼,取下一个兔耳朵,轻轻戴在苏雨眠头上,随后露出满意的目光。

    “很可爱。”他低声说。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夸,但苏雨眠还是有一点脸红了。摘下发箍,他们又往装饰物的区域走去。苏雨眠看到一个小玩偶柯基,拿在手中揉了揉,忽然旁边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你知道最近易聊的事情吗?”

    她的男朋友有点不屑:“就那个纵火犯啊。”

    苏雨眠滞住了。

    “你别乱讲。”女孩埋怨了一句,“事实的真相还没出来,他未必就是犯人。”

    男孩“嘁”了一声,一脸“你们女人就是花痴”的神情:“他就是有个好爹妈,星二代嘛,有钱,外加长得帅。没了他那点儿背景,谁会认得他……”男孩搂着自己的女朋友走远了。

    苏雨眠惊慌地看向易聊,然而却看见他像没听见似的,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布偶们:“你喜欢哪个?我们把它买回家。”

    “易聊……”苏雨眠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嗯?”

    “你……”她欲言又止。

    易聊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拿她没办法:“不要担心我,我都说了,我早就习惯了。”

    可苏雨眠还是没办法当作没听见,刚才那个男孩的话就像针扎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有瞬间的喘不上气。而易聊的那颗心得有多千疮百孔,才能这般习以为常。想到这儿,她有点沮丧地放回玩偶柯基。

    易聊问:“你不喜欢这个吗?”

    “啊?不是不喜欢。”苏雨眠跟柯基对望了半天,“你不觉得它丑萌丑萌的吗?本来看着挺喜庆的,但现在就觉得……也还好吧……”

    易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将柯基抱进怀里:“既然你不要,那就我买了。”他眨了眨眼,“还有刚才那个猫耳发箍,我也要买。”

    苏雨眠迷茫地看着他。

    易聊眼角弯了弯,凑到她耳边说:“能让你开心的东西,我都要买回家。”

    回到家里,苏雨眠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要出面为他作证的,尽管他已经说了无数遍“不用,真的不用”。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忍不住发出疑问。

    易聊在给猫兄剪指甲,猫兄似乎不是一般的猫,剪指甲的时候特别乖,还会主动长开爪子,伸出指甲让他剪。

    苏雨眠兀自猜测:“你是不是怕我会被牵连?”

    “嗯。”易聊并不否认,且继续补充,“你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你受伤了。还有,以前你……”

    话到嘴边就止住了,苏雨眠却知道他要说什么。自从知道她以前遭受过校园霸凌以后,他总是很担心她,尽管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

    “你不要担心我。”苏雨眠说,“生活总要经历点儿小挫折,我不害怕。况且,因为miyuki那件事,我觉得自己对于舆论的抵抗力增强了不止一点点哎!”

    “那也不能把你推去前面挡刀子。”

    “这怎么能叫挡刀子呢?”苏雨眠想要抒发心中的想法,“为你作证,证明你的清白,就算我不是你女朋友,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说不用就是不用了。”易聊截下她的话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走进书房,“不讨论这个了,我去练一会儿字。”

    苏雨眠茫然地坐在客厅里。

    她终于发觉,易聊不仅是不同意,甚至还有一点抗拒。为什么……抗拒她出面作证?明明这样就能洗清大家对他的怀疑。难道……苏雨眠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他暂时不希望洗清这些怀疑?

    这就太奇怪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默默忍受?思来想去,苏雨眠只能找到一个理由解释:易聊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而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打算用沉默替那人背锅。

    那么究竟是谁,能让易聊下这么大狠心?苏雨眠猜想了无数个身份,前女友?大学时有好感的妹子?家里人?不对不对,都不太可能。

    最后,苏雨眠决定亲自去问问易聊。

    书房里面,易聊刚让笔尖蘸饱墨汁,苏雨眠就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

    “是谁?”她脸上难得露出严厉的神情,目光审视,“那个真正纵火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

    易聊的目光落回宣纸上,平淡地“嗯”了一声。

    苏雨眠的双手撑在桌子上:“告诉我,是谁。”顿了一下,她的气势稍微平和下来,补充道,“易聊,不要再瞒着我了。你刚刚答应过我,会依靠我的。”

    易聊抬起眸,从她脸上读出了笃定。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监控录像一调出来我就看了。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

    在一起朝夕相处过那么多年,一起搓过澡,一起打过球,一起在操场上睡过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所以即便对方捂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在第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个身影。

    只是这几天,他怎么都想不通,那人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下铺那个曾经笑容清澈、爽朗的少年,就这样走上一条极端的路……

    易聊的表情迷茫又沉痛,看得苏雨眠气焰全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他点点头,说:“是金彦。”

    易聊的朋友很少,高中时候一直走读,除了座位周围的几个男生,他跟班上其他人都不是很熟。读大学以后,因为开始住宿,他才跟室友们成为很好的朋友。他很珍惜那几个兄弟。人,大概就是这样,越缺少什么就越加倍珍惜,到头来,反而患得患失。

    至少在苏雨眠眼里看来,他这一次的顾虑,有太多情分和义气掺杂在里面了。可是……她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易聊读懂了她的眼神,自己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垂下眸,笔尖在砚台里慢慢转动,浓厚的墨香在室内发酵,“他装扮成我的样子,唯有一个理由解释:他是故意的。”

    “关键就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找到这个答案,就能知道他的动机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易聊重复着她的问题,注意力却都在笔尖上。

    他话语里的“为什么”跟苏雨眠问的“为什么”并不是同一件事,被自己以为的好朋友背叛,旁观者提问出于好奇,但当事人的提问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了抒发心底的郁结。

    其实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易聊试图跟金彦取得联系,但对方就像消失了一样。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通,易聊心里堵着的疑问一样都没有得到解答。

    苏雨眠没有这样的经历,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写字,权当是在陪伴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易聊岿然如山,专注得仿佛已经和笔墨融为一体。默写到《千字文》的最后一句,他忽然顿笔,出声道:“因为我是易聊。”

    苏雨眠本来有些昏昏入睡,他一出声就立刻醒了过来,迷茫地张了张嘴:“啊?”

    “我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笔墨端抵在下巴上,易聊好整以暇地笑道,“快把口水擦一擦吧。”

    苏雨眠听话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才反应过来:“等等,‘因为你是易聊’所以他要冒充你?”苏雨眠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意思?”

    易聊故意逗她:“你猜猜啊?”

    苏雨眠却甩了甩手:“不猜,懒得猜。我只知道我想了很久,最终做了一个决定——我还是要替你证明的。”

    易聊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他是你的兄弟,但不是我的。无论他幸灾乐祸还是怕得要死,都与我无关。”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窗外放肆的夕阳,眯了眯眼,道,“你们的友谊我管不着,我想要做的,只是保全我在意的人。”她微微侧过身,右边的同仁被斜阳染成了金色,“如果是你的家人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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