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苏剑笑接着说:“‘惊心血鸩’、‘闻风百结断’、‘天狐大fa’,这些来自魔界的奇毒秘技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会有这些东西。” 卫十五娘低头无语,半晌之后才说:“这些自然都是从三员外那里得到的。” 苏剑笑冷冷地说:“是么?” 他忽然走到韦景纶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去,看着插在韦景纶背上的短剑,说道:“任谁看到都会以为韦景纶是死在这柄剑下,然而仔细看看就会发现,短剑造成的伤口其实非常奇怪,不合常理。” 苏剑笑伸手拔出韦景纶背上的短剑,用剑尖划开韦景纶背上的衣服。在裸露的皮肤上仔细寻找了一下,他忽然伸出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尸身的腰背之间,用力向上一拔。站起身来时,他左手的三根手指上赫然捏着一根长针。针长两寸有余,闪动着惨白冰冷的寒光,摄人心神。 苏剑笑重新转向卫十五娘,淡淡地说:“这是一种来自魔界的霸道暗器,有一个优美的名字,叫作‘银雨飞星刺’。针是用一种叫做‘刺银’的特殊金属制成,在结构上做了特殊的设计,上有血槽,一旦刺入人体,就会在肌肉内形成一种向内的强劲吸力,使整根针会被自动吸进体内。更为歹毒的是,这刺银具有奇绝的毒性,侵入体内后,会使人体的神经脉络瞬间麻痹,短时间内就能使心脏停止跳动。由于心跳已经停止,血管内的压力大大降低,这时再在背后插入一柄短剑,伤口上渗出的血迹自然就和正常的剑伤大大不同。” 卫十五娘死死盯着他手上的长针,彷佛已经傻了。苏剑笑把短剑和长针都轻轻抛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两声脆响。 苏剑笑说:“这‘银雨飞星刺’莫非也是三员外给的么?” “是……” 苏剑笑说:“若是如此,那么三年之前,你又是怎么用这枚‘银雨飞星刺’杀死祝少同的呢?” 卫十五娘说:“你还是认定祝少同是我杀的么?” 苏剑笑叹息着说:“真相就像是一个伤疤,揭开了那层丑恶的表皮,露出来的是更加丑陋的坏血和恶脓。你可知道,作出这样的猜测,我的心里是多么的痛苦呢?我多么希望自己这些想法全部都是错的,我多么痛恨自己的心为什么如此冷漠,痛恨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可怕的念头。可是这些念头却又像是一张严丝合缝的巨网,牢牢地网住了我的心,诱惑着我去追根溯源,解开真相。这时有一个机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我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我想要通过这个机会得到一个证明,只是我自己恐怕也不知道,我是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呢?还是想证明自己是错的?” “机会?什么机会?” 苏剑笑顿了一顿,一字字地念出八个字。 “青台败庙,雨夜喋血。” 卫十五娘的脸上忽然变得再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殿内的一根柱子上。 苏剑笑的眼神中再一次充满了痛苦:“你恐怕想不到这封信其实是我让冷月夫人带给你的吧?只是我原本的意图,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是否会把这封信的内容告诉我,如果你这么做了,就能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可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迫不及待,接到信后就直接丢下我,独自往这里来了。你可知道,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怎么样一种绝望?我错了,我应该可以意料到,当看到这样八个字,你怎么还能容许韦景纶活下去?就因为这个错误,竟然让韦景纶枉送了性命。在拼命往这里赶来的路上,我是多么希望奇迹能够最终出现,证明我错了,证明五妹还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龙女’啊。” 苏剑笑紧紧地闭上眼睛,终于从眼角溢出了两行泪水。卫十五娘慢慢地顺着背后的柱子向下滑,向下滑,最终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苏剑笑再次看向卫十五娘,目光之中只有悲哀,却没有仇恨。 “前几日我问起你当天的遭遇时,你实在不该告诉我你一直在独自躲雨。我所认识的‘小龙女’卫十五娘,怎么可能是那种枉顾义兄的生死,只顾自己躲雨的人呢?” 卫十五娘双目茫然,恍如自言自语地说:“那一夜……那一夜的雨是那么的狂,那么的冷,那么的凄凉,我多么希望我真的是一直呆在那个屋檐下啊。” 苏剑笑说:“那一天你是怎么知道祝少同会到这里来的呢?” 卫十五娘说:“那一天我在屋檐下躲了一会儿,镜花庄的追兵已经去得远了。于是我就想,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大哥。于是我冒雨往回走,在半路上却意外地看到了落单的祝少同。我看到了他,他却没有发现我,只是急急地赶路,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我想赶上去把他拦住,跟他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化解这场恩怨。谁知我这一跟上去,竟然发现了祝少同与李玄的会面。当时我感觉到这件事情很不寻常,就躲在一旁偷听。他们全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却是越听越惊。后来李玄告诉祝少同,骗他说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这个破庙。我听到这里,就已经隐隐猜出了他的想法。接着李玄先自去了,祝少同却留在原地踱来踱去,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我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当然不敢让他发现,只好躲着不出来。最后祝少同像是下了决心,也离开了。我这才敢离开藏身之处,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苏剑笑说:“你原本就比祝少同熟悉道路,又可以抄近路。祝少同在黑天大雨中找路寻来,自然比你落后了许多。你赶到这里的时候,李玄和宋猛已经离开,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一盏青灯和孤零零的素云了吧。” “是……” 苏剑笑说:“我想,你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可能还是怎么阻止李玄的阴谋,是么?” 卫十五娘霍地抬头看着苏剑笑,眼眶中再次充满了泪水。 苏剑笑却抬起头,不再看卫十五娘,而是盯着殿内那早已经不辨面容的菩萨塑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素云看到你回来,恐怕就像是黑暗中看到了明灯,无助中遇到了依靠般的欣喜吧。然而这一夜却彷佛注定是一个充满了邪恶和罪孽的夜。这时门外风狂雨骤,门内一灯如豆,在这冰冷阴森的氛围之中,你心中的魔性终于开始生根发芽。长时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怨恨逐渐放大,放大,不甘与屈辱如刀割,如针刺,痛苦却又无法抗拒。于是一个邪恶恐怖的想法从内心深处生长出来,带着无法拒绝的诱惑,逐渐控制了你的意识,使你无从抵御,无法自拔。” 他的声音低沉却平静,只像是在叙述某个平白的事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然而卫十五娘却听得身体簌簌发抖,脸上浮现出一种惊恐而绝望的神情。 苏剑笑接着说:“李玄只道祝少同是一个色中恶鬼,素云自然难逃他的魔掌。你对祝少同当然了解得多,你知道即使让祝少同与素云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也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如果要发生什么事,只能靠你自己动手。” 卫十五娘全身一滞,绝望地说:“我……”苏剑笑却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杀害了素云之后,就藏身这大殿的某个角落,也许就是在这尊佛像的后面,和这尊菩萨一起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先是祝少同到了,接着我也赶回来了。我和祝少同如同你设想的一样打了起来。不过出乎你意料的是,我在劳累交加之下,并不是祝少同的对手。这时你着急了,如果祝少同不死,你这嫁祸的计谋岂不就要破产?眼看着我渐渐不支,你终于在关键时候出手了,这一出手,就要了祝少同的命。就像现在的韦景纶一样。” 苏剑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祝少同死了之后,我抱着素云悲痛万分。你趁机悄悄溜出庙门,急急忙忙向山下赶去。你想要装出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这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不曾想刚到半路,就迎面遇上了赶回来的宋大哥他们。这样他们自然有可能知道你是刚从山上下来,而不是从外面回来的。其实那一夜风雨如注,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但是你做贼心虚,却无法不怀疑他们会因此发现你的秘密。只要有他们在一日,你就总是会惴惴不安。那一天在李家废园,你早早就想与我私逃离开,恐怕就是害怕他们跟我说起这件事情吧。” 卫十五娘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苏剑笑说:“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可悲,为了掩盖一个罪恶,就需要去犯下更多的罪恶。你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你无法自拔,竟然不惜一错再错,连续杀害了李玄、宋大哥和韦景纶。” 他说着说着,眼睛再次闭上。泪水再次流下,只是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痛苦还是悲哀?而卫十五娘的眼睛睁着,目光却渐渐地涣散了,再也没有了神采。 苏剑笑再次睁开眼睛时,泪流已止。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抬头看向佛像,忽然朗声说道:“两位已经听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出来了呢?” “在下看到苏兄如此莫名悲痛,一时之间也禁不住感同身受,实在是不忍心打搅。莫怪,莫怪。”佛像后面的暗影中走出两个人来,竟然是镜花庄“奇花异草”四大高手中的祝子奇和祝小草。祝小草一边说着,一边刷地打开手中折扇,轻轻摇着。 祝子奇却不说话,只是忽然弯腰从地上拾起那枚“银雨飞星刺”,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 祝小草说:“苏兄让王总管派我们来这里潜伏,我们原本还不以为然。没想到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苏兄分析透彻,丝丝入扣,真让我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实在佩服,佩服。” 苏剑笑神色不变:“当时我和王总管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原本也没有指望能让他答应。没想到王总管略一思索就一口应下此事,当时我也是大大吃了一惊。” 祝小草笑着说:“原本我对此也十分奇怪。不过方才听苏兄提起才知道了猎杀那三员外的计划,如此看来王总管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回头望了望方才藏身的佛像:“卫十五娘在杀害我二哥之前,想来也是藏身在这个地方。只是想不到佛门清净之地,居然总是有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勾当。” 苏剑笑说:“你们躲在里面倒是舒服自在,韦景纶怎么说也算是你们镜花庄的人,你们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暗算,却不肯现身相救,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我记得苏兄让王总管给我们的命令是只管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没有你的同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现身。”祝小草淡淡地说:“何况这个人即使卫十五娘不杀,我们也是要杀的,又何必救他?” 苏剑笑说:“哦?” 祝小草说:“韦景纶当初被走马庄的少庄主马原所擒,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走马庄的奸细。走马庄近年来与淮南帅府眉来眼去,勾搭日久,只当我们不知道呢。前几天他们领了这个人过来,说是让我们随团带走,关键时候可能会有大用。这明着是为我们考虑,其实不过是受了牛僧孺所托,对你有不轨的企图罢了。” 苏剑笑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内情,不禁暗暗唏嘘不已。 祝小草说:“三年前的血案和这几日所发生的种种事故,我们兄弟现在也算清楚了。但是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疑问,还要向苏兄请教。” 苏剑笑说:“你是不是想问谁是你们中间的奸细?” 祝小草说:“真是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苏兄。想来苏兄对这个问题也已经智珠在握了。” 苏剑笑说:“这个问题与其问我,还不如直接问她。”他说着看了一眼卫十五娘。 祝小草苦笑了一下说:“是我糊涂了。”他说着,真地走到卫十五娘面前,半蹲下身体。当他面对着卫十五娘时,脸上已经是一片肃杀之气。 祝小草冷冷地说:“虽然我向来不喜欢对女人动粗,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委实太大,倘若你不肯乖乖回答,我并不介意破例一次。” 卫十五娘这时也已经稍稍回过神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祝小草,却不说话。 祝小草说:“只凭你是杀我二哥的元凶这一点,我便想让你死一百次。你莫非以为我还会手下留情么?” 卫十五娘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淡淡地说:“这个人的名字,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祝小草旧愁新恨一起涌上心头,心中震怒,脸色更沉,“啪”的一声收起手中折扇。 这时,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祝子奇忽然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动作。 他原本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银雨飞星刺”,这时两根手指轻轻一弹,彷佛只是不经意之间的一个习惯动作而已。但是那根“银雨飞星刺”已经闪电般射出,嗖然刺入半蹲在地的祝小草颈后,尽根而没。 祝小草如遭电噬,猛地从地上弹起,不敢置信地看着祝子奇。 “你……” 刚说了一个字,他的声音就忽然像被生生掐断了一般停止,双目向前一突,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变故当真是出人意表,然而卫十五娘却丝毫没有吃惊,只是冷冷地看着祝子奇。 祝子奇自始至终没有看过祝小草一眼,直到他的尸体仆倒在地,才轻轻嘘了一声,淡淡地说:“果然是见血封喉的绝世凶器。” 苏剑笑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奸细。” 祝子奇却没有说话。他探出右手,五指微曲,掌心向下凌空一抓。爪力到处,尘土四散,苏剑笑方才扔在地上的短剑已经被他隔空取到手中。 苏剑笑目光骤然收缩,缓缓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把‘南山探菊手’练到隔空取物的境界,也算是不容易了。” 祝子奇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南山探菊手’只有与‘无极逍遥气’配合使用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而‘无极逍遥气’历来只有镜花庄的庄主和家族承认的庄主继承人才有资格修习。” 苏剑笑说:“本来最有资格成为庄主继承人的祝少同三年前已经死于非命,而另一个很有力的竞争者祝小草也不幸丧了性命,你的机会无疑又大了许多。” 祝子奇冷冷地说:“如果你落入三员外的手中的话,我的机会就会更大。” 苏剑笑不但不惊,反而笑了起来:“是么?” 祝子奇说:“所谓奸细,本来就只不过是一种等价交换的交易而已。既然付出了牺牲,当然就会获得回报。” 苏剑笑说:“可惜此刻不但没有人可以给你回报,而且你的秘密也已经暴露了。” 祝子奇说:“死人暴露不了任何秘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