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不必如此。” 严嵩笑着摇了摇头:“本相也是看你锐气未失,也才有此一言。” “此次朝廷打坝淤地,必然会遇到许多挫折,只有保住你心中的锐气,方能将朝廷的差事办好。” 严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相以为,荥阳、汴州这两地,定以原武县的筑堤最快,最优!” 万人之上的宰相竟然拍了一个小小县官的肩膀! 面对如此亲密的举动,即便是胡宗宪,一时也难以压住心中激动:“严相对下官良苦用心,下官若是再做不到最快修好大堤,便无颜面对严相!” 严嵩笑着点点头:“好,这就是锐气,这才是一县正堂的担当!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你。” “待那用心不轨的大户吃了教训,其他人再打斥卤田主意的时候,便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下官谢严相!”胡宗宪深深一揖。 他如何看不出来,严嵩布下的这个局,完全就是为了他后面的打坝淤地铺路。 严嵩笑呵呵地望着胡宗宪:“还有一件事,后续打坝淤地,定然会淹没许多民舍,你要派人好好同他们商量,讲明白,做好补偿。” “莫要为百姓做了好事,还要让他们心生怨言。” “是,下官受教了。” 胡宗宪垂首恭声道:“严相如此为百姓考虑,体民之所疾,相信百姓定不会忘却严相的恩德。” 他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一抹感动之色:“严相心系百姓,原武县的父老乡亲定会感念严相的恩德,为严相立生祠,于大堤旁立碑,将此堤命名为‘严公堤’!” 严嵩目中闪过一抹笑意,越看胡宗宪越是中意。 如此知恩图报的人,品性定然不会太差。 “汝贞,些许虚名,其实没必要太过在意。” 严嵩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辈在朝中为官,要的便是一个尽心为民,问心无愧,如此方可无愧于苍天、祖宗。” “本相不过是提了个想法,真正做事的还是你们这些能臣,是下面的百姓,又如何当得起‘严公堤’这几个字?” 胡宗宪在官场沉浮多年,自然早就知道了领导的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也不能只听里面的意思。 方才的话如此,现在的话也是如此。 一阵阵穿堂风拂过,胡宗宪的衣角轻动,大袖飘飘,神色无比诚恳:“严相此言差矣,若无严相一语醍醐灌顶,下官等人就算想破头皮,也不可能有此妙计!更不可将其真正做出来,让百姓受益!” “百姓们心如明镜,这都是严相之行,下官又岂敢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严公堤’与生祠之事,乃父老乡亲们的一片心意,万望严相千万不要拒绝乡亲们的一颗拳拳之心!” “你……” 严嵩无奈叹了口气,叹着气摇摇头,颇为不解地望着他:“汝贞,你怎么这么犟?本相又岂是在意这点虚名的人?” 胡宗宪这次却没有尊重严嵩的意思,而是非要和他“忤逆”到底:“严相,并非是下官犟,而是百姓们犟啊!” 他直起身子,目中竟多了几分晶莹,感慨地道:“下官在原武县任知县数年,入目所见,民生皆苦!” “如今严相来了,筑堤防水患,淤地种粮食,百姓们眼见自己就要过上能吃饱穿足的好日子,又怎么可能忘记严相做的这一切?” 胡宗宪声音有些发颤,动情地高声劝他,一万个恳切:“严相,百姓们心中念着您,立碑筑祠,日日传颂,此乃万民一心,苍天可鉴!” “纵百世千世之后,严相之贤名亦如清风,绕人心田!” 严嵩表情一僵,只觉得心底如有一道清凉的甘泉流过,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大开,全身通透! 人才! 这是人才! 他打了一个激灵,脸上平静下来,望着胡宗宪,沉声道:“汝贞,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不过‘严公堤’尚可,但生祠就算了吧!” 胡宗宪还想再说,就见严嵩摆了摆手,显然这就是他的真正想法。 “是,严相。”胡宗宪一脸遗憾,但还是拱手称是。 “汝贞啊……” 严嵩觉得,自己这次出来当钦差,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正是发现了胡宗宪这块赤金美玉。 “你虽为三甲出身,却沉着有度,有又多年在地方任事的经历,政绩卓著,正是该入京为官,有一番作为的时候了。” 胡宗宪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拱手道:“下官资材庸浅,天质愚钝,全听严相安排。” 严嵩笑着轻轻点头:“若做入京一符宝郎,你可愿意?” 胡宗宪低着头,只是怔了片刻,就回道:“下官愿意,下官以严相马首是瞻。” 严嵩双目如钩,紧紧盯着他,见他如此反应,思虑了片刻才道:“符宝郎,不过是你的转迁之阶,你若自己争气,本相可保你一个给事中无忧。”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揖,语气平静地道:“下官唯恐深负严相栽培!” 但若从他捏的指节发白的双手来看,胡宗宪的内心是极为不平静的。 符宝郎是门下省内,从六品的官职,职责为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就是帮皇帝保管印玺的,这样的官一点实权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 但给事中就不一样了。 虽然只是正五品,可其权责之重却不逊色于正四品的中书舍人。 他们不仅能如谏议大夫一般谏言,而且还手握“涂归”之权,也就是说,中书省和皇帝都觉得没问题的诏书,给事中照样能给驳回去。 此外,给事中还掌握着内朝与外朝的沟通,属于“上传下达”之中的‘下达’。 朝廷的政策、诏书走完所有的程序后,要通过给事中之手,传去外朝、六部。若门下省的四个给事中一块辞职不干了,朝廷的‘下达’将无法进行,所有政令都要被束在内朝,朝廷将进入瘫痪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品级低,职责重的官,平日里六部侍郎都不敢在给事中面前放肆。 符宝郎与这样的官职相比,真可谓判若云泥。 胡宗宪这么激动,也就不意外了。 “放心吧,汝贞。” 严嵩笑望着他:“本相说你可以,你便一定可以。” 他负起手来,向着堂外走去:“发给百姓看的告示已经写好,你这就让县衙中那些奸猾小吏泄露出去吧。” “是,严相。” 胡宗宪急忙应下:“下官定在不经意地之间,让那些人知道此事,散播出去。” 严嵩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谋事老成,自己看着办就好。” 说罢便出了胡宗宪的值房,一路向着后衙走去。 县衙后院并不奢华,青砖灰墙,甚至还有些破败不堪,院墙都多有残缺,身着皂衣的小吏在官衙中来来往往,一见严嵩,急忙诚惶诚恐地行礼。 俗话说的好,官不修衙,客不修店。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大乾地方官的调动、升迁、贬谪很是频繁,你今天开始动工修衙门,指不定还没等衙门修好,你就调走了。 呕心沥血筹建好的衙署,便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除此之外修衙门还有个坏处,为官若是把衙门修的太豪华,太漂亮,很容易就会招来御史的弹劾。 当官不思报效朝廷,为民做主,只贪图享乐,念着住豪宅美院了,用民脂民膏修这么豪华的官衙,你也太奢华了! 这种弹劾基本上一弹一个准,因为你修好的漂亮官衙就摆在那里,不可能长腿跑了,朝廷一查就能查出你的钱袋子有问题来。 所以,花大力气修官衙的官员,一般都会凉的很快。 时间长了,修衙和丢官帽渐渐被联系在了一起,成了一种迷信和官场禁忌,做官修衙门是一个非常不明智或者不吉利的事。 除非破烂到实在没法用,否则在任官员一般都不会修衙门的。 严嵩来到原武县,并未住那些大户安排的豪宅,而是住进了县衙后的一个破落小院。 回到小院中,杂草、碎叶早就在严嵩住进来的当天被收拾出去了,如今地面整洁,墙上也被粉刷一新。 长随严仪早就在院中等着了,见严嵩回来,急忙双手递上一个信封。 “老爷,家里来信了。” 严嵩面无表情地接过信封,展开信纸,就在院中看了起来。 读完这封信,他才冷哼一声:“严世藩怎么知道要打坝淤地?他哪来的消息?还要我给他留下十万亩?” 严仪闷头不吭声,严嵩将信纸草草填回信封中,又甩给他:“今晚做饭时用来引火,也能省下个药头。” “是,老爷。”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