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波州,安山县,刑司局。 被绑在老虎凳上的男人已经没了四肢,那是被活活人用一根钉子活活剐下来的,断口处的血肉满是焦痕,一看就知道是用烧红的烙铁止的血。 他原本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被两个血窟窿所代替,原来乌黑的秀发早已不见,他的头皮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渗着血的红点。 那是被人抓住头发,一把一把地揪下来的。 “你说不说?” 又是一记狠戾的鞭击。 男人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接受了将死的命运。 在这时,门开了。 一座肉山慢腾腾地挤了进来,他肥硕地像头吃撑的老鼠,满脸肥油,五官已经被挤得皱缩。 所有的人都恶心他,所有人都恨他。 所有知道这个叫王二麻子做过什么事的人都想对着他脸上来一枪,但他们不能,因为这头吸饱了安山县百姓的鲜血的人背后有现在最强大的靠山,攻击他就是打了那人的脸面。 “还没招?” 王二麻子声音尖利,拿着鞭子的喽啰闻言腿都软了,赶忙冲过来点头哈腰。 “快招了头,快招了。” 谁都知道这个人的暴戾无情,喽啰生怕自己落得和那个椅子上的人一个下场。 “哼!废物!” 王二麻子扇了喽啰一巴掌,“滚吧!” 随着喽啰庆幸又慌张的离开,王二麻子叫人搬来一张凳子,坐在那个男人的旁边。 “那个小兔崽子。”他用商量的语气对男人说,“真就值得你这么拼?” “哼!呸!” 男人顺着声音就吐了口积攒已久的唾沫,吐完之后,他哈哈大笑,“我们平军迟早会击溃这群倭贼,到时候,我的兄弟们会闯进你的家门,砍掉你们这些汉奸的脑袋!” 说完,他又高喊,“清倭贼,荡炎夏!” 王二麻子也没生气,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眯着眼睛,对身后的手下说。 “把人带上来吧,还有那两只狗。” 片刻之后,被人蒙住双眼的少女挣扎着,被人带到男人面前。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男人忽然沉默了。 “我查过你,你嘴硬,不代表你的兄弟嘴硬。”王二麻子尖利的声音像是地下的小鬼,“你叫石松原,来自清荷县,十五岁时,清荷县闹饥荒,是那个叫什么...‘武燕杰’的平军头子施舍了你一口饭吃。” “从那以后,你就跟着武燕杰在利川县混,在利川县被黄军占领以后,你自然也就跟着他去当平军了。” “但是吧。”王二麻子用他畸形的,萝卜粗的手指捏着少女白皙的脸,“你在利川县的老私塾有个老相好,不是吗?” 石松原闻言,疯了般挪动躯体。 因为已经没了四肢,他只能左右晃荡,看着可笑又可悲。 “阿枝!你没事吧阿枝!阿枝!” 王二麻子看到他这般反应,猥琐地笑着,取下少女嘴上的胶带。 “松原!”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股近乎悲壮的曲调,喊着曾经承诺要娶她的少年。 “你别管我!让我死!”她流着泪,“我们地府再相见!” “唔...”男人悲嚎了一声,强忍住了什么一般,死死咬住牙齿,不再说话。 王二麻子早就料到此情此景,在这会儿,两条狂躁的大黑犬被手下带了进来。 它们狂躁着发出吼叫,不甘心地想要挣脱束缚它们的铁链。 那座肉山手一挥,就将少女甩到原处的空地。 男人沉默着,听着少女身上的衣物被撕扯下来的声音。 王二麻子近乎恶魔的低语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 “你看,我的手下都是正经人,做不出来欺负小姑娘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像说笑话一样说着,带着近乎让石松原疯狂的嘲笑。 “所以啊,我想了个招。” “这两只狗是我二叔家养的,膘肥体壮,孔武有力的,两个月前,还刚咬死过两个小偷。” 石松原企图让自己平静,不再听耳边那尖利的声音。 “前两天啊,我二叔拜托我,说,我家这两只狗这么彪,你人脉广,给我配个种,咋样?” “你!畜生!” “哎哎哎,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王二麻子捂住他的嘴,他的牙齿早就被拔光了,倒也不用怕被咬,“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狗,刚才,看到你这相好长得不错,我忽然有个想法。” 即使经历了这世间最残酷的刑法,石松原的内心也没像现在这样惶恐,他在此刻甚至想要捅穿自己的耳膜,好让接下来的那句话显得不那么恐怖。 “你说,我给这两只狗灌了药以后,它们对人,是想咬死呢?还是...别的呢?” “畜生!畜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松原失控了,他嚎叫着,不甘心的嚎叫着。 他不能背叛他的信仰,不能背叛那万千勒紧裤腰带,把过冬的粮食交给他们平军的父老百姓啊! “全看你。” 王二麻子的声音响起。 “来,听我命令嗷,我数三二一,你们就放手。” “唉对了,石松原啊,你知道我这两对狗链子是特制的吧?比栓牛的链子都粗呢。” “啧啧啧,好狗,好狗。” “这药是我特地从黄军的兽医那求的,劲贼大。” “你到底说不说?”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平军在虎山的位置而已,又不干什么,对吧?” “哎呀我记得你那兄弟说,你们在站哨时还说过,你和你这个相好都是文化人啊。” “石松原你说不说?你说不?” “好吧,来,你们两个听我号令。” “三。” “二。” “最后一次机会。” “...” “好吧,一。”“够了!” 石松原失去了理智,“我说,我说!你们放了她!” “松原!” 少女尖叫道,“你别管我!” “你们放她走!我说!” 王二麻子闻言,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他脸上的肥油挤成一堆,活像即将待宰的肥猪。 他示意手下带着狗离开,从口袋里拿出笔和小本子。 半小时后。 王二麻子掏出抢,结束了这个没了信仰,失去一切的可怜人的生命。 牢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王二麻子转头看到是谁后,原来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表情瞬间变得像是太监一样谄媚。 “太君!”他为了邀功,特意抓起地上那个好像也死了的少女的头发,拽着她就往穿着军服的那个男人那冲“都交代了,多亏了她!” 为了显摆什么,王二麻子蛮横地扒拉开少女的头发,露出那张紧闭着双眼,惨白又绝望的脸。 冈山政志嫌恶地撇了王二麻子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女,忽然生出一丝怜悯,随即,他给了王二麻子一巴掌。 “黄天军,不欺负妇女和小孩!” 冈山政志大义凛然地对不敢吭气的王二麻子吼道,“带她下去,好吃好喝供着!她想走,随时可以走!” “是,是。” 肉山交代完刚获得的情报之后,随便找了块大麻布包裹住少女,便抗着她走了。 身后,他的手下阴阳怪气道。 “我们黄军可真是不欺负妇女和小孩,他们只会把人送到东北那里的黑月亮八四二,让人家生不如死。” 王二麻子忽然停了,他眼神冷得像只牲畜,“我让你说话了吗?” 手下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 安山县,狼山,平军临时部署基地。 “燕杰!不好了!” 匆忙跑来的人名叫小三子,是武燕杰几个月前收留的。 他憨厚老实还会做饭,颇受平军弟兄们的喜爱。 “虎山的兄弟们失联了!” 闻言,正在和人下棋的武燕杰手一抖,直接毁了棋局。 “你别慌。” 跟武燕杰下棋的人有着和他风格不同的俊朗,他风度翩翩,颇有君子之风。 他是武燕杰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靠的战友温钥。 此刻,他安抚着小三子,“你慢慢说。” 小三子喘了一大口气,终于能够顺畅地说句话了。 “电,电报,没了,虎山的联络员发来最后一封写着‘已沦陷,勿来’的消息后,就没声响了。” 温钥闻言,和武燕杰对视了一眼。 他们脸色沉重,尤其是武燕杰。 “松原...招了吗。” 疑问句被他用肯定的语气,颤抖着说出来,带着明显的崩溃。 “怎么会?” 被抓到的那些兄弟里,只有石松原知道虎山队伍的位置。 “等等!”武燕杰像是想到了什么,“阿枝呢?” “快,快!快联系阿夫岭的后方部队,快!” 温钥也想到这一点,他带着武燕杰和小三子,赶紧到电报员那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后方部队有着最好的电报员,不可能这么久还不和他们联系。 “怪我...怪我,我不该只留下那么点兵力的。” 在电报员脸色沉重地对他摇了摇头之后,武燕杰颓然地跪倒在地,脸上带着无穷的自责与绝望。 “是我害死了虎山的弟兄,是我害死了阿夫岭的弟兄,是我害了阿枝,是我害了松原啊...” 尽管战场瞬息万变,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让这个雄心壮志的年轻人失了心魄。 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不甘地锤着地,仿佛那青花石板就是那该死的侵略者,是那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的王二麻子。 他总共只有五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三分之一,后勤几乎崩溃,战力最强的虎山想必也早已化作地上的枯骨,血肉流进了安山县的大地,却不能抚慰这里被异邦的侵略者残害的心灵。 怎么办?我做错了什么?我哪一步错了? 在武燕杰正要堕入更绝望的深渊之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 “燕杰,站起来。” 他抬头,温钥的脸上还带着那副游刃有余的笑容,仿佛一切困难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我们闯安山,踏利县,打鬼子,已经两年了。”温钥的眼神很柔和,却有着让武燕杰难以直视的自信,“只是现在这样你就怕了吗?” 武燕杰咽了口唾沫,和温钥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环顾四周,看到周围那带着背水一战的斗志的兄弟们,他笑了。 “谁怕了?你可不要污人清白。” 武燕杰坚定地站起来,“走!让我们动起来!” 弹药没了就从敌人的弹匣里抠出来,粮食没了就从敌人的身体上撕下来! 人没了? 泱泱炎夏,神州土地,还出不了几个能扛枪打仗的真汉子不成? 走! 两天后,指挥室内。 “倭寇占领安山县已久,百姓们心底已经有了对他们的恐惧,我们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消除这种恐惧,让他们明白,倭寇和二鬼子也是人,白刀子进,出来的也是红的。” 温钥对着战友们说道,“今夜,王二麻子会像往常一样去红春楼喝酒,据最新得到的情报,因为最近空投了一批新装备,倭寇们要连夜整顿,安山县防备比以往要弱个至少三成,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 “我有问题!” 底下,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吼道,“咋打啊?我们不是打游击战的嘛?人家拿着机枪手榴弹,我们用着这玩意儿。” 说着,他掏出一把生了锈的手枪,看上去像是五六年前的老款三洋盒子。 “他们就算再弱个九成,正面我们也打不过啊。” 武燕杰也懂这个道理,这时候,他也不想瞒这些兄弟们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