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故去远人行 一百二十九:怪人-《圣域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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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么?”邱少鹄道。

    “不怕我其实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没想过其实我可能手上血债累累?就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和我聊天。”对面笑道。

    “一般的江洋大盗,即便交由刑部三堂五审,也还没资格进诏狱。”邱少鹄道:“宣镇司抓进诏狱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栋梁,这些人往往只是有过,却未必有罪。朝中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仅仅因为一时站错队,万劫不复之后,又能说这是犯了什么错?童谣也有云:诏狱深似阎王殿,十万孤魂十万冤。”

    “照你这么说,我被抓进来,似乎还是个光荣了,”对面叹了口气,接着毫不在意地轻松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若说冤屈,我确实够冤。本来我一个商人,又和朝中没多少交集,怎么突然间宣镇司就查抄了我的家产、然后不问三七二十一就逼我画押,把我扔到这诏狱最深的九幽地牢之内。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有人出卖了我,但具体原因,我也就不清楚。这宣镇司也是当今太傅的势力,我可记不得,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连太子东宫都要退避几分的‘武略中丞’。”

    “然后呢?”邱少鹄也是好奇,“你既然被无来由地关进这诏狱之中,就没人想把你救出来?”

    “这诏狱之森严,鸟飞不出,水泼不进,里面什么情况,外人怎么清楚?我也没办法把我被关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况且我常走南闯北,一去就是半年,粗粗算来,我在里面关着的时间,也还不到三个月,外人恐怕也只以为我又出海行商去了,哪里想到我已经身陷囫囵。”对方说。

    “你在牢里,怎么知道过了多久?”邱少鹄问道。

    “你这算在试探我吗?”对面“嘿”了一声,道:“你说的也不算错,按理来说,我是不该知道的。有倒是说,诏狱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关进去的人,能保证全须全尾地出来——但仅限于肉体,精神有没有被折磨崩溃,那就两说了。”

    “这九幽地牢,就是其中最可怕的。深藏在山里,白天见不得光、夜里听不到声,一片黑暗空虚,就算是大吼大叫,也没人能回应你。每天唯一和外界的交集,就是每天送饭的时候,一天一次,从地牢顶上开一个小窗,把饭食用绳子给你顺下来,但送饭的人都被割了耳朵、拔了舌头,为的就是让他们不和你说一句话。”

    “给你吃的饭不好也不坏,让你不饱也不饿。宣镇司就是故意这样,让你活着,但比死了都难受;让你知道他们既不会折磨你、也不打算放了你,时时刻刻让你觉得自己就这样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最后不堪折磨,自己把自己也给逼疯。”

    “可是我不想疯,那就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我给自己找的事,就是查心跳。说来也奇怪,在外面需要用手按着才能感觉到的心跳,在那么安静的地牢里,居然听得那么清楚。从他们送完今天这顿饭开始,每次我差不多查到十万下心跳,他们就会来送下一次,证明一天就过去了。于是自己每过十万次心跳,我就用指头在地上刻下一道痕迹,算作自己过了一天。就这样,我知道了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月了。”

    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言谈之中,邱少鹄还能感觉到,那种隐藏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多少让他有些肃然起敬。

    身遭折辱,过后活下来的人,很多却选择了放弃、原谅,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因为不敢恨、不愿恨,只要还恨,就会想起来曾经不堪回首的记忆,无法忍受那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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