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南越土著们见此,纷纷发出呜呼声。 登时山林里便是一片啸声,格外可怖。 “山脚的大营破了?!” 身处于大军后方的李景绩,心头一震。 不过既然陛下将他放在后军之中,说明也料到了此事。 李景绩当即打起精神,长枪在手,锐不可当: “陛下勿扰,有末将阻挡山下来敌,无须多慌!” 然后他就败了。 不错的甲胄,锋锐的刀剑,一个月以来的养精蓄锐,熟知本地地形。 这一切都是张议平手中交趾兵马的优势。 哪怕汉军的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可终究是腹背受敌,形势不容乐观。 就连汉军最引以为豪的组织力度,与军阵优势,也受到暴雨的影响,根本无法指挥得当。 可以说,没有陷入混乱之中,都已经算是汉军素养高了。 一时之间,汉军根本无法组织成有效的军阵,只能生生硬打。 于是乎,长山之中,除了一阵风雨雷电之声外,更有金铁交错之声,哀嚎哭喊之声, 混乱之中,一直杀了整整一下午。 狂风劲吹,雨水如注,血肉飞溅,层层枯黄的干叶,随着雨水、血水一同漂浮。 尸首与断木残兵的堆积,也让整个战场,变得更加惨烈,让人心头生出凄然之感。 傍晚将至,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雨势未小,但攻势缓了不少。 毕竟大晚上还下雨,就算占据优势,也没法打。 巴木旦与族人们潜入山中,张议平也让将士们退走,转而休整,把守长山之中的各处要道。 汉军寻了处高坡,勉强有了喘息之机,但也仅仅是喘息而已。 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之夜,再加上酣战一下午的疲惫,抬起胳膊都累得慌。 谁也不知道,这一阵暴雨中的混战后,军中将士还剩下多少人。 “化成雨,伱去清点一下战损。” 刘恪见身边还有个化成雨,便让他去清点战场。 他未有卸甲,而是仰望着天空,静静等待着。 接下来的消息,可能会很不容乐观。 “陛下.” 化成雨腰间中了一箭,只是匆忙处理,拿布包了包,现在还渗着血。 而手中的大刀,甚至已经因为一番苦战,缺了一角。 此时这个中年帅哥,并无几分姿仪,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的血色,已经由愤怒转为狰狞。 他咬紧牙关,身上的甲胄,也显得破烂不整。 刘恪将棋盘矛插入地里。 交趾国的土地属于红土和黏土,很软,又经历暴雨,这么一插,就插入了好几寸。 他沉默着替化成雨重新包扎了一番,细声问道: “我军现状如何?” 化成雨几愈哭了出来,他抗揍,伤口不疼,心里疼: “山脚下的大营,已经被张议平攻破。” “陈大人、典将军、李将军,全都在乱军之中失散!” “至今、至今未有寻到踪迹。” “如今我军手中可战之兵,仅五千之数!” 其实几乎算得上是全军覆没,也无怪化成雨,如此悲痛。 他今年38,从军也有小二十年了。 这样的败绩,往常不是没有过。 先帝还在时,都败的习以为常了。 但自当今天子登基后,尚属首次。 甚至连战败,都是头一次。 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战败,后续负面影响,更是极为恶劣。 五千人里,以八百御前侍卫为主,只有不到一千汉人将士。 剩下的都是熟悉山林作战,在雨天之中,影响也不太大的南越将士。 这群人如果没有汉人将士加以制衡管控,加之见着汉军溃败,难保不会四散逃走,甚至哗变。 如果消息传到后方,琼州只怕也会不稳,产生动荡。 毕竟这次出征,是筹措了百姓的粮草,还用上了股筹。 汉军不能败,一败,大汉赖以收复故土的民心,就没了。 朝廷的信用,也将跌落谷底。 不仅东胡,可能就此开始一致对外,大汉内部,也必然危机重重。 然而最最危机的,还是眼前的战局。 山林里有以巴木旦为首的南越土著潜伏,山脚下有张议平所率大军截断后路。 前狼后虎。 莫说是反败为胜,就算是逃出生天,都极为困难。 化成雨一阵踟蹰,连开口说话都显得有几分艰难:“陛下.” 刘恪用棋盘矛撑着身子。 有棋盘矛固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完全不足以支撑他这么杀上一下午。 “有话直说。” 化成雨咬了咬牙,道: “陛下,不如由末将引兵,冲下山突围。” 刘恪不由得笑了: “张议平有备而来,哪能让你率军轻易突围?” 化成雨不甘心道: “末将率兵,引开兵马就行,陛下可以乘驴车,趁机出走。” 这一手确实可行。 以残余兵马吸引守军,而皇帝驾驶驴车的技术,不用多说。 就连在这泥泞的山路上,都没见着轮子陷坑里,别人拍马都赶不上。 可以说,只要有这一手驴车技术,打不过,肯定也跑得过。 雨水淅沥之中,刘恪迈前一步,往四周的将士们身上看了眼,缓声道: “大汉,已经跑了二十年。” “二十年里,丢下的将士,丢下的百姓,有多少哪!” “到了朕这儿,可不能再跑啦!” 化成雨面目狰狞,露出几分狠色,但嘴里缺了牙,硬是显得有几分滑稽: “若是陛下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末将不客气了!” 皇帝还在,大汉就还有转机。 皇帝没了,大汉就没了。 哪怕换一个人来,都不行。 “怎么?” 刘恪轻笑道:“你是想将朕打晕了,再找人送出去吗?” “呃” 化成雨一阵语塞,是啊,他怎么会生出将一个力能扛鼎的皇帝,打晕了带走的念头? “可” “朕知道,局势很危急。” 刘恪面色如常:“可为什么要想着往下走呢?” 他一手指向山顶: “拿下山顶上,南越土著们的长山圣地,是否还有转机?” “陛下的意思是……” 化成雨睁大了眼睛:“这倒也是个办法。” “可我军还未收拢败军,兵马不足,哪怕能对付得了山林里的南越土著,可要是一个不好,被张议平发现……” “朕也知道。” 刘恪还是面色不变。 “可要是拿下了长山圣地,军中的南越将士可以归心,我军也有了根据点,能够收拢山林中四散的溃军,不是吗?” “陛下,此举太过犯险!” 化成雨咬牙再道: “雨势未停,眼见着越下越大,而山顶上更是毫无遮掩,只怕更是难走。” “一场暴雨便已经让我军狼狈不堪,若是再大上一些……” “朕又如何不知?” 刘恪拔出棋盘矛,拿在手上一阵盘弄,声音越来越大。 本是两人暗议,却引来了周围的将士们一阵注视。 “将士们为了朕,冒雨酣战至今。” “死的死,散的散。” “现在军中只剩下五千人,可朕敢说上一句,那些不在军中的将士们,没有一个人,会弃朕而去。” “将士们没有背弃朕。” “朕又如何能抛弃了将士,独自逃命?” 众将士闻之一滞。 汉人将士还好,早就被忽悠瘸了。 可那些不懂弯弯绕绕,比较质朴的南越将士,无不动容。 而刘恪却也不躲不避,迎着仅剩的将士们,大声道: “今夜暴雨滂沱,雨势比之午间更甚,视野更模糊,可未尝不是我军的机会!” “便是你们,都不敢冒险登山,强取山顶上的长山圣地。” “那山林中的巴木旦、山脚下的张议平,更加想象不到。” “敌人想不到我们怎么做,我们就要怎么做。” “登上山顶,固然危急一时,可若是夺得了长山圣地,却能在大局中,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 众将士无不是一怔。 没咋听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反败为胜了。 不过他们之中,以南越土著居多,对长山圣地有种归属感,倒也是勉强认可了这句话。 只是依然不是很乐观,每人脸上都显着犹豫之色。 本就是败军,再冒险在暴雨之中登山取地,不是更加危险吗?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雨水从甲胄边缘滴落,内里的衣衫已然湿透,伸一伸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刘恪依然高举棋盘矛,环顾四面,道: “雨夜登山,难。” “登山后取下长山圣地,难。” “取下长山圣地后,聚拢将士,难。” “纵然一切成功,依然要面对张议平手中的大军。” “难上加难。” “万事开头难,难道就不开这个头了吗?!” “即便能往山脚下,成功突围,又有何面目,去面对百姓?” “九真郡、交趾郡的百姓,还在等着朕分田地。” “朕又怎么能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将士们不知道,百姓的期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被皇帝道德绑架了,反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还不待将士们进一步思考,自我松绑,刘恪直接以棋盘矛横扫,对着周围将士,冷声道: “勿要再言突围之事,将士们没有抛弃朕,朕更不会抛弃将士。” “趁着这雨夜,拿下长山圣地!” 到底也是血战了一下午。 而皇帝骁勇之姿,更是深入人心。 再看着皇帝身先士卒,又被道德绑架,于是将士们也不多说,只是低头领命。 化成雨没有其他办法,又没那个能力打晕皇帝,也只能从众,开始整军。 刘恪知道会如此。 毕竟有【忽悠】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天命,忽悠瘸了再一号召,肯定能榨干将士们最后一丝力气。 见着差不多了,刘恪提起休息这么一会儿,所积攒起的几分力气,驾着驴车,行至将士们身前。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上表情,声音在暴雨中,也不太清晰。 却能深入人心。 “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朕以数万之众而退东胡,今遇此山林小寇而避之,又有何面目归长安以御四极?!” “今日之战,得山者胜,贼已据山,朕与尔等,共夺之!”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