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壹参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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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译顾名思义就是要透过几种语言的交棒翻译,十四世纪末的这个时候,除了像回教徒有到麦加朝圣之类的宗教理由,如马和的父亲跟祖父。再则便是为海商丰厚的利润所驱使的商人,任何人多懂得一种外国语,便多条出路。重译楼楼高三层,每层有厢房几十间,整层楼号称是有九十九个包间,同时可招待两千余人。这天入夜,灯火通明,各国客商各自入席,预定好的酒席是用小车一车车的推入各个厢房。

    今天顶楼的十三间顶级厢房全被嘲鲜国世子包了下来,说是庆祝嘲鲜王后诞辰,世子李芳仁眼下正穿梭于各厢房间招呼来客,见过了占城王子,又刻意把安南国来人排在别的厢房,免得见面就打了起来。北方人的排在一间,吩咐店家是肉多上,鱼鲜就先免了。身边随侍的是嘲鲜国熟知汉文诗书的官吏,各人多不是首次见面,自然各寻各的熟识,杯觥交错,酒酣耳热起来。这时一位嘲鲜人走进,微对世子示意,李芳仁忙抱手致歉,随来人走进另一个在边上的包厢。进去时来人都已坐定,分三批人马,燕王府的道衍和尚跟马和,暹罗王子昭禄群膺带了个通事,嘲鲜参赞门下府事的安翊。这边不通汉语的只有暹罗王子,于是众人便谈了起来。

    李芳仁开头道:『今天由小王作东,介绍大家认识认识。』跟着把道衍跟马和都介绍了一下,马和跟对方自然已是先碰过面,谈过了细节。道衍示意请暹罗王子先说说他的看法。昭禄群膺也不推辞,说道:『敝国与真腊国之间的争战已连绵好几代了,以往真腊的确国势强盛,不过现任国王昏庸无能,御下无方。这几次接连败在敝国手下,拿下“黄金吴哥“也只是近在眉睫的事情。只是不知燕王殿下对东西洋诸国情势的看法不知如何,还要请大师再说明一二。』暹罗历来崇信佛教,昭禄群膺也双手合十到鼻,以示恭敬之意。道衍微笑界面道:『燕王虽长期坐镇北平,手拥重兵以备蒙元,这些当然有赖圣上信赖,燕王虽是庶出,但蒙圣上亲口赞许最像他老人家。虽说这几年刀兵不兴,可燕王总是战战兢兢,随时砥砺所部麾下,不可一日松懈。说到这东西洋诸国,真腊跟暹罗俱系

    列在祖训的不征之列,只要双方按时以贡,大明自然是希望你们好好相处,毕竟战事一起,杀伤生命有违佛家教诲。』昭禄群膺晓得这是场面话,说了等于没说,这重点是对方到底要什么?

    此刻楼里上菜的伙计推进一车吃食来,陆续上桌摆盘起来,李芳仁首先举杯并祝贺在座诸位旅程一帆风顺,在座的。李芳仁说道:『我在此次来南京之前道经北平,倒是跟燕王又见上了一面。除开闲话家常外,他倒是提起了希望在北平府广推佛教,且口头托我看能否在东西洋这边找找有无合适的佛像,可为所用。』

    昭禄群膺皱起眉头,仍然不知嘲鲜参和进此事到底系何意?东西洋诸国信仰佛教的所在多有,但提到佛像雕塑的作工精美程度,也未弊说得上胜过中国历代匠人许多,不知燕王舍近求远图的是甚么?

    马和界面道:『敝人听说真腊国富有四海,曾一度统领了包含暹罗国大半国土,吴哥城建得是富丽堂皇,城中有金塔,各城门上有雕得称得上是鬼斧神工的五颗佛首。特别是东城门上的中间的佛首是金碧辉煌,不知王子对此有否耳闻?』(注一)

    昭禄群膺心中翻起千层浪,暹罗的探子历经多年才探得真腊历代国主征战所得,一大部分俱是以黄金熔化藏在这颗佛首之中,平日便是以守门部队护着,他双手不由得紧握起拳来,但脸上不动声色,干笑数声说道:『这位兄弟说笑了,据本人所知,真腊国的佛像何止成千上万,其中多有信者还愿或在佛头上饰以金粉,该国的确是有此习惯。但若说这整尊佛首以黄金为之,肯定是无知之人所生谣言,那来那么多黄金呀。』

    道衍与马和互望一眼,心想传闻果然是实,和尚笑瞇瞇的界面道:『王子说得极是,黄金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能带走。是也好,不是也罢。老僧倒是思索着这样四五百年供奉下来,其灵验处不是一般匠人所雕的像能匹敌的。另老僧得知于南北朝时期即已传入中国的佛牙,原本以为已经失落在当年战争之中,其实完好的保存在北平府西郊的一座辽人所建的宝塔中,若能将适合的佛像移至与佛牙一起供奉,定能昌弘我佛法,广增信众。』

    昭禄群膺几乎要破口大骂,站起来走人了。但想到几次来大明以朝贡之名,行贸易之实,暹罗王只会要求大明可以让他每年多派几艘船来,因此这燕王可得罪不起,不如先应下来,而且佛首中藏黄金一事,自己是因缘际会方知,照理说应是只有现任真腊国王知道才对,不过到时我兵临城下兵荒马乱的,我先遣人将黄金扣下运走,神不知鬼不觉,不惧明人讨要。反正在这边不用先把话说死就是了,想到此地便露出笑容道:『这用兵期间,兵荒马乱,确是难以安排周到。到时小王多多留心便是。』道衍肃穆界面:『那贫僧就在这边代燕王谢过了,另这位马和也即将启程到吴哥城,到时节还请王子多关照一二。』马和立刻站起身来举杯致意,昭禄群膺无奈,也举杯跟这位名为拜访,实是监督的年轻人碰了一下杯,仰头干掉。李芳仁大笑道:『来来来,这桩美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有小王帮得上的地方,请务必告知呀!』

    酒过三巡后,马和起身取出了个弓袋跟箭袋,说道:『此次到得匆忙,这是在下在北平府购得的强弓,配上塞外燕翎的箭,可及百五十步远,权给王子做个见面礼,到得真腊时还请多多关照。』昭禄群膺眼中放出光来,忙将弓拿了出来,果然弓身光滑,保养的甚是不错,牛筋自然是新上的,系弦处的木头看得出来这弓是有些历史的,正要开口夸赞两句。外面进来两人,带着有些奇怪的声调说道:『这弓的来历贫僧却是略知一二!』

    李芳仁酝道:『祖阿(注二),你这倭僧不请自来,闯我贵客晚宴,莫不是眼中看不起我嘲鲜国吗?』祖阿先对座上诸人合十做礼,眼光跟每个人都接触到点,礼数十成十,最后还跟道衍宣了个佛号,方界面道:『嘲鲜欲做小中华,举国上下皆提倡事大之道,彻底得很,敝国一向是佩服的要紧的,绝无不敬之意。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半点勉强不得!』李芳仁听这倭僧讲话夹枪带棒的,欲待发做,这时道衍说道:『祖阿,法相宗(注三)在中原立足不住,唐代之后就不甚了了。后来辗转东传,听说现在颇为室町幕府看重,这中间我看大和尚也出力不少。』祖阿眼中放出光来,回道:『玄奘法师的五种姓论乃是吸收天竺经典后的真知灼见,时至今日仍适用于我国。』倭国国内是有秽民这一个世代传承的下层阶级,人人皆可成佛的说法传播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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