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她怕被敏若一脚踹出永寿宫。 那拉贵人到的时候,敏若正守在炉边拿这火箸不知拨弄着什么,听见响动也没急着回身,只是道:“来得好快啊。” 那拉贵人脚步一顿,好像一头凉水浇来,让她终于能够稍微冷静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一步,冲敏若欠身道了个万福,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有些哑,“娘娘……皇上、皇上他要把甘棠嫁给那策凌……甘棠竟还说她愿意!” “她愿不愿意,皇上会听吗?”敏若叹了口气,转身道:“坐吧,甘棠知道你必会着急,昨儿才特地来找我让我劝你。” 那拉贵人不期她会这样说,猛地愣了一下,半晌回过神 ,嘴唇嗫嚅着,问:“您早知道了吗?” 敏若默了一瞬,还是没全骗她,垂眼低声道:“隐约猜到一点。” 那拉贵人反应过来,猛地泄了力,抬头带着几分凄然地看敏若:“那甘棠也早知道了?” “我自不会瞒她,叫瑞初去问了她的意思。”敏若抬手斟了茶,道:“你稍微冷静些,咱们好说说话。” 那拉贵人僵了半晌,竟然笑了,一面苦笑一面摇头:“所以兜兜转转到头来,不过我这一个人被瞒在鼓里。……跟了我这么一个不晓圣心、不得圣眷的额娘,也是苦了甘棠了 。” “她并非是不愿与你说,只是彼时诸事未定,我的猜测也不过凭着直觉空穴来风,说出来也不过平添苦恼而已。她与你相依为命二十年,有事又怎会瞒你?”敏若声音柔和一些,轻声道。 那拉贵人仍是苦笑,敏若指指桌上的匣子,道:“甘棠的东西,你不想看看吗?” 那拉贵人迟疑一下,抿抿唇,到底还是伸出手去拿那盒子里的东西。 她打开上面的小册子,三本册子,甫一翻开,其中赫然皆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瞧着都叫人眼晕,却更令人震惊于写这些东西之人所用的心思。 那拉贵人也识些汉字,蹙着眉用力看下去,半晌道:“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微哑,敏若是受人之托来劝她,并不是要与她为难,自然颇为和善地将茶水往她跟前推了推,然后方道:“这些都是甘棠做的笔记心得,你再往下翻,那几本都是甘棠最新算的账目……我想告诉你的是,甘棠所求,并非是做一世富贵荣华与夫郎举案齐眉的锦衣公主,她有自己的志向、自己喜欢的事,一桩婚事,一个额驸,并不是她余生的全部。” “所以……”敏若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那拉贵人,“我并不是要劝你什么,也不是要教育你什么,只是想让你宽心些。这门婚事……至少甘棠没将它看做是坏事。” 那拉贵人抿抿唇——她承认,方才看着敏若云淡风轻四平八稳,好似半分没将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她心中是有些恼的。 但此刻被敏若这般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心中又忽然有些羞愧,好像无颜再坐在这里安心享受这样温和的目光。 敏若看出那拉贵人深藏在眼底的羞愧,目光神情半分未动,漫不经心地垂眸轻轻抚袖子,眼中的温和之下,其实是无边无际的平静与清冷。 那拉贵人哑声道:“妾……多谢贵妃开解。” “我受甘棠之托,本当如此 。”敏若温声道。 那拉贵人摇了摇头,又道:“可、可我还是盼着她能一生顺遂幸福……策凌曾有妻室,膝下也有子女,岂是甘棠的良配啊?” 说这话时,她目中隐隐有几分凄苦之意。 敏若道:“策凌是下选,但也是甘棠不得以的结果。若看不开,自然人人都觉着这门婚事不好。其实我也觉着策凌与甘棠并不堪配,但甘棠如能不以此自苦,策凌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跳板。至少成了婚、离了宫,从此天大地大,任她遨游。” 那拉贵人呐呐半晌,眼圈泛红,嗫嚅道:“我儿命苦……” “我最厌烦听这一个命字。”敏若摇了摇头,口中说着厌烦,其实神情还是令人一看顿觉心安的温和平静。 她拍了拍那拉贵人,意味深长地道:“人这一生,能把前程万物都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本事,咱们应当相信甘棠有这个本事。若只沉溺在眼前一时的‘不如意’上,与其说是怜惜孩子,我倒觉着是看低了甘棠。” 那拉贵人一怔,猛地抬头看向她。敏若眉眼间温和依旧,那拉贵人无言半晌,终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 看她应得勉强,敏若心中无奈,转身从炉子里将烤着的红薯扒拉出来,夹在盘子里晾着,一边道:“我是否应直接对你说,甘棠并不在意她额驸是谁,有怎样的身份……无论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什么姓氏,是不是鳏夫有没有子嗣,她都不在意。她只需要一个额驸而已,这个额驸哪怕明天就要死了,也能够帮助她达成目的,她只要达成目的,并不在意额驸这个人。” 那拉贵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可、可女人这一辈子,哪有不需要夫君的啊?” 看出她眼中真切的茫然,敏若忽然笑了一声,然后问:“那咱们的夫君,与咱们举案齐眉,相互扶持过吗?” 这个问题属实将那拉贵人问住了。 她好半晌无言,敏若只顾盯着那几个漆黑的红薯看,过了许久,听到那拉贵人低低的声音,“正因我未曾有过,才盼着甘棠能有,能有个人疼她爱她、珍惜她、呵护她。” “可甘棠所求并非如此。”敏若徐徐道:“她不想做依附于人的藤蔓,也不求有一个举案齐眉疼她护她的夫君。其实说到底,女子这一生,谁疼是疼?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自己能护着自己,才能一生安稳幸福。” 那拉贵人抿抿唇,想说这实在是荒唐谬论。 她这些年在宫中,虽不算多风光荣华,无圣宠傍身也门庭冷落,但日子却也算过得去。 但哪怕她年过四十膝下有女长成,在御前也还是不得不谨慎恭顺,处处小心——她与女儿的生死荣华,都掌控在那一人手中。 ……可这天下间,谁的生死荣华不掌控在那个人手中呢? 见她面露茫然之色 ,敏若猜出她心中所想,继续道:“甘棠的一生已被她的皇父掌控了,难道还要让她将后半生的安稳平静交托给另一个男人,把仅属于自己的那点也交出去令他人掌控吗? 若甘棠有一日与额驸离心了呢?心已交出去了,和离不得、分家无门,难就要让甘棠苦苦煎熬着度过余生吗?幸福、平静、安稳,如此要紧的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永远无忧。” 虽然敏若因一来与她交情不深,二来到底受甘棠所托,不能太刺激那拉贵人,所以颇为收敛言辞,但这些话还是给那拉贵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