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海棠微笑说道:“范大人这便要离开大齐。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范闲想到了京都家中的妹妹,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我想用不了多久吧……你那位声名显赫的老师去了哪里?”他忽然转了话题,“来了北齐一趟,却没有拜访这位大宗师,实在是有些遗憾。” 海棠想了想后,决定不隐瞒这件事情,轻声说道:“在南朝使团入京之前三天,老师收到了一块木片。就离开了上京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太后与我在内。” “在上京的这些天里,你帮我隐瞒了许多事情。”范闲眼睛望着古道尽头的那株荒野孤树,“这我确实要谢谢你,所以……关于行北地货物问题,目前我是在和长宁侯与沈重谈,如果你那位皇帝陛下需要向我借银子。就必须把沈重解决掉,这个人看似普通,实际上是很厉害的人物。” 海棠沉默半晌后说道:“这是你我二人间地秘密。” 范闲看着她那双明亮无比地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那位大舅哥们。我还真很少看见纯粹的傻子,你以为我们之间地秘密能瞒住多少人?朵朵,此次北齐之行,你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忙。不要以为你那位大师兄不会察觉。” 海棠皱了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范闲微笑说道:“我想说的是,既然你与皇帝准备从太后的阴影下摆脱出来,那么就不能仅仅指望宫廷里地争斗,也不能仅仅指望我这个外人提供多少资金,北齐毕竟是当世大国,如果想全盘掌握,没有几年的功夫,是搞不定的。” 海棠翘起唇角笑了笑:“我想范大人可能误会了什么。” “噢?”范闲笑了笑。“你在担心什么呢?” 海棠似乎在说另外一个话题:“我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范闲忽然开口说道:“庄墨韩死了。” 庄墨韩门生遍及天下,极得世人尊崇,除了去年那椿事外,道德文章竟是无一可挑剔处,就连海棠也是极为敬重这位老人,但她今日一直在京郊等着使团,所以并不知道老人离世的消息,此时听见这消息。脸上不由流露出了一丝震惊和几分悲伤。不知如何言语。 一时间,离亭之中平空多了几丝凄清感觉。 许久之后。还是范闲打破了沉默:“肖恩死了,庄墨韩死了,当年的大人物都会逐渐老去,逐渐死去,就算你是位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但我想,你对那一天应该也是有所准备。” 海棠盯着他的眼睛:“大人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范闲微笑说道:“我很能理解,年轻人想当家作主地强烈欲望。” 海棠笑了笑,稍稍驱散了一下乍闻庄大家死讯之后的黯然:“为什么很多沉重的事情,从您的嘴里说出来,就会显得轻松了许多?为什么许多阴暗的东西,一经您地阐述,便马上变得光明无比?” “因为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 海棠微微偏头,说道:“记得你是说,你要用它来……对这个世界翻白眼。” “这个世界?”范闲说道:“这个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地。” 天上的厚云飘了过来,将太阳整个遮在了后面,但太阳太烈,纵是如此,也掩不住有大红的光芒从云朵的边缘透了出来,就像是一位仙女用巧手绣了一道金边。一阵风从平原上刮了过来,穿过了地面上那条古道,那座离亭。 范闲望着海棠说道:“朵朵,谢谢这些天你帮忙。” 海棠终于将双手从粗布衣裳的大口袋里取了出来,有些生涩地学寻常姑娘家福了一福:“范大人客气。” 亭下,范闲老实不客气地踏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抱了抱,不知为何,以海棠的极高修为,竟是没有躲过他的这一抱。一抱即放,他露出满脸诚挚笑容:“说句老实话,如果你我真的能成为朋友,想来也是件很不错地事情。” 海棠轻轻理了理自己额角的青丝,平常无奇的面容上并没有因为先前极亲密的拥抱动作而有半分尴尬不安,微笑说道:“彼此。” 海棠站在破落的离亭下,古道边,看着范闲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不禁微微偏首,回忆这段在上京城里的日子,唇角浮起一丝微笑,心想这位南朝的公子果然是位极有趣、眼光极其敏锐地人物,想来等他回到庆国之后,南方地天下会发生一些很微妙的变化。 她叹了口气,将脑中因为庄墨韩离世而产生地悲哀情绪挥开,这才想起来自己终究还是忘了一件事情——石头记里的海棠诗社,与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呢?她下意识里伸手去系紧头顶的花布巾,却发现摸了个空。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由脸上微感发热,这才知道纵使自己掩饰的再好,先前那一抱之时,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竟连那个小贼偷了自己的花头巾都没有发现。 范闲此时正在高过人顶的高梁地里穿行着,偶有枝丫扑面而碎,他的脸上也浮着一丝快乐而纯真的笑容,北齐之行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果,而自己在重生之后又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物,比如言冰云那块冰,比如海棠这朵看似俗气实则清淡的花,除却一些利益上的冲突和理念上的不同,他很喜欢与海棠说话。 ——皇帝也要生儿子,苦荷也要吃肉,陈跛子也要上茅房,范闲也要有朋友。 他将手中那块花布收入怀里,推开面前的植物,看着远方驿站处冒出的淡淡青烟,轻轻哼着:“丢啊丢啊丢手绢……”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