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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修凝视着面前的老者,对方的实力已经让他意识到这场对峙若持续下去,可能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加不可控。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天之杠杆]从一根战棍变为更为低调的15英寸魔法杖,那银色的光芒迅速敛去,化作温润的光辉。
三尊化身随之渐渐隐入他的体内,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向老者表明了自己的善意。
老者依然伫立在那里,目光沉静而内敛,静静的观察着夏修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夏修注意到,老者对于[主宰化身]好像的存在感到非常的惊讶,以及……赞叹。
“你是求知者,对吧?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你跟我的父亲一样,你们都是【瓦兹朱玛(Vajuma)】与【梅哈内(Mekhane)的孩子;你们都是血肉与机械的儿子,象征着人类文明起源于生命与理性的结合,同时也受限于这两种力量的矛盾。
你跟我父亲一样,你们都是阿波罗。”
夏修的微微眯双眼,内心微震。
【瓦兹朱玛】与【梅哈内】……
这两者只是老者读音不同,用泰拉语来说,这两者就是[亚大伯斯]与[麦卡恩]。
而从语意上推测,老者说的应该不是智库,而是这两者本身的存在——祂覆盖的无垠与破碎之神。
血肉与机械的儿子……
完美义体……
再一次想到了他降生在泰拉之时的场景,以及他在【螺旋路】上所觉醒的场景,还有四君主和自己的交易。
他在未曾登临【螺旋路】的时候,一直被一种独特的,类似于[知见障]的弥母所笼罩——他早前一直没有回忆起自己降生前与自己降生后的容貌基本一样的细节,而且他忘记了自己来到泰拉前的一部分相关记忆。
从他参与了演绎战争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过去的记忆脱节,与原本所谓的“游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此前,四君主化为天启四骑士,与自己交易,也是因为所谓的[完美义体]。
夏修沉吟片刻,在脑海中飞速组织语言。
“我能问你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听着。”
老者高兴的说道。
“当然,不过,我希望你的发言比沉默更有价值,我父亲总说——你的发言一定要比沉默更有价值。”
夏修听到这里,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摩挲着下巴。
看来,想要从这位深不可测的存在口中得到答案,必须言简意赅,不容赘述。
于是,他抬起头,语气清晰而冷静地问出了三个简单却蕴含深意的问题: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非常经典的哲学三问。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连四周的回响都微微停顿。
老者愣了片刻,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不大,却像钟声般浑厚,带着一股穿透灵魂的力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赞赏:
“三个问题,直击要害,智慧的人用最少的字,画出一幅巨大的图景。”
“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冗长是肤浅的躯壳。”夏修回了一句。
老者闻言,更加欢喜,他的眼眸流露出些许赞叹,稍稍调整了站姿。
“看来这老头喜欢这种调调的风格……”夏修在心中想道,他接下来准备投其所好。
“很好,我喜欢你的表述方式,现在到我回答的时候了。”
此老者顿了顿,缓缓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褐色的古老衣物,动作轻缓但却带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修,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可言喻的深邃光芒。
“那么,我就先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话音未落,老者忽然迈开脚步,向着夏修缓缓走来。
脚步声清晰而有力,空气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得更加沉重。
老者越来越近,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臂之遥。
近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发动一场毁灭性的攻击。
夏修微微眯起眼睛,黄金瞳中的光芒闪烁了一瞬。他克制住本能的战斗反应,手指稍稍握紧魔法杖,却未做出任何敌意的举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面前的老者,静候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老者停下脚步,站在金发青年面前。
他的目光掠过金发青年那如黄金般耀眼的瞳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探究,又有些许讥讽,甚至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东墙上的壁画。那位站在日轮之前的金色男子,戴着闪亮的王冠,手持银尖长棍。
老者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回荡在整个神庙之中。
“我是太阳的第三个儿子,奥德帕帕多波利斯的最后守护者。”
“我的名字,名为——赛特。”
说着,他微微抬起下巴,像是一位尊贵的王子一般。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我就是赛特——真正的赛特。”
【赛特】——亡灵书中的九柱神之一,干旱与风暴之神。
当然,除了这个【赛特】之外,还有另一个【赛特】。
最初的三位人之子之一,该隐与亚伯的兄弟。
赛特的目光重新落回夏修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带着一抹莫名的深意。
他的视线扫过夏修的全身,最终停在他的黄金瞳之上,好像从中看到了无数隐藏的秘密。
“我的眼睛看见了……”赛特低语着,“你的身上,有着瓦兹朱玛其他血嗣的资讯痕迹……我感受到了太阳船的波动。”
赛特的目光紧紧盯着夏修,仿佛在等待确认。
“你还杀过他的资讯拥有者。我还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我兄长的气息……【(该隐)】……你用命定之死的方式杀死了他的资讯拥有者。”
夏修的手指轻轻转动魔法杖,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防备,同时也让他保持冷静。
他并不喜欢这位老者如此靠近自己,那种神秘、悠然而又隐隐带着压迫的气场让他感到不适。
而更让他警觉的是,老者话语中提到的关于他的事情。
博得费二世的【奥西里斯】,穿刺公的【该隐】……
他背后的三重光环此刻轻微震颤着,发出呲呲的散热声,那是高强度以太运算带来的结果。
他能感觉到一股陌生而冰冷的目光正窥探着自己。
这目光像是剃刀般精准,绕过了一切屏障,直达自己资讯化碎片的外围。
作为[冠冕者],夏修的存在早已像一个“资讯统合体”,在这种层面上的对抗,只有比他更深层次的资讯体才能做到。
而赛特,显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而且,对方是毫不掩饰的直接观测,这就有点挑衅的意味。
尽管如此,夏修并未表现出丝毫惊慌。
他的好奇心在这一刻战胜了所有的不适,他微微侧头,语气低沉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致:
“该隐?他是你的兄长?”
赛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转身,指向墙壁上的一副残缺壁画,那壁画上的人物似乎因某种原因失去了清晰的面容,仅存的轮廓模糊而悲怆。
“这幅壁画的名字,”赛特低语着,声音中透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叹息,“是——‘三个儿子的背叛’。”
老者的手指在壁画粗糙的表面上轻轻滑动,动作缓慢而小心,仿佛怕惊扰了尘封在其中的记忆。
他的目光停驻在那模糊的轮廓上,沉重的情感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像是被刻骨铭心的痛楚拖入了某个遥远的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这幅画象征了三个儿子之间的冲突,也预示了王国的分裂与衰亡。”
“他的三个儿子,他们分别代表——理性、嫉妒与背叛。”
夏修静静地听着,目光追随着老者的手指所指之处,壁画上的形象愈发鲜明。
他的三重光环微微闪动,背后隐隐浮现出三尊化身的虚影,好像回应着某种共鸣。
老者继续说道:
“长子……他是机械与理性的化身。他以逻辑和冷静的智慧著称,但正是这种对理性的盲目追求,让他试图取代父亲,用逻辑来剥离人性,认为只有机械与理智才是永恒的答案。”
“他激昂的向世界上的人们发表了演说,呼吁理智和理性,并让父亲把王位交给他。”
“王国向第一个儿子屈膝,将他作为神明来崇拜,但父亲却诅咒他,说他的追求,将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僵化与灭亡,所有,他要败坏这片土地和他的追随者。”
“他被放逐了,被迫在世上最为荒凉之境流浪,直到太阳西升东落。”
壁画上的男子,面容严肃,手持一柄雕刻精致却带有棱角的权杖,眼神中流露出冷漠与漠然。
“次子……”
老者的手指移向另一处。
“象征对血肉力量的过度依赖。他相信血脉与武力是唯一能够传承王座的途径。他因嫉妒父亲的力量而发起叛乱,试图通过暴力和征服来夺取王权。”
“他建立起一支军队,蹂躏父亲的土地,高举着刀剑与火把,将人间夷为平地,但他被父亲击倒,深锁于地下深处的一座石头坟墓中。”
他的手指划过壁画上那个强壮、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不安的男子形象。
“我想,故事应该不如上的那么简单,你忽略了真正的矛盾。”
夏修看着壁画,说出了一个真正核心的问题。
他并不全然相信面前这位名为赛特的话语,因为对方话语中,充满了各种象征意味。
他在老者说话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如果长子象征机械,次子象征血肉。
那么,真正矛盾的点不在于他们的父亲,而在于他们兄弟。
对于欲肉与破碎。
夏修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
赛特看着夏修,忍不住再次赞叹道:
“你确实是血肉与机械的统合者。”
赛特接着说道:
“确实,故事还有许多细节,刚才那上面的故事只是宏观上的叙述,真正的细节还在后面。
其实,场战争的真正原因就是血肉与机械的矛盾,那时候,长兄该隐和亚伯兄长就已经因为王位爆发大战。
只不过,那场战争有过短暂的停歇。
那时候,亚伯兄长的营帐走出,向我长兄该隐献上和平。
但在那一刻,自诩最为理智的长兄……
他果然是父亲的孩子,他的身上果然还是有着【瓦兹朱玛】最为深刻的吞噬一切的本能,他从地上捡起了铁神之矛,他杀害了亚伯兄长。
他把亚伯的躯体压在身下,疯狂高呼自己是天地万物的合法主人,父亲王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然后理性回归……他恸哭流涕,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追悔莫及、极度绝望。
他把亚伯兄长的尸体带到父城的大门前,然后高声呼唤父亲。
父亲……切开大兄长的身体,将那双他曾用来杀害亚伯的手臂拿去喂狼然后对他的灵魂下了几个诅咒。
此后,他注定要在世间徘徊,他踏足的每一块土地都将受到诅咒。
他还被诅咒拥有完美的记忆,令他永远不能忘记亚伯被长矛加身时眼中流露出的恐惧。”
“当父亲带着亚伯的尸体回来时,亚伯兄长变了。”
“他的精神已与身体割裂,它们之间被一种真正可怕的仇恨填满,他把狼人的组织带到世间。”
“很可笑吧。”
“遵循理性的长兄,却用最为血腥的手段弑杀自己的兄弟;信奉血脉与武力的亚伯兄长,却用试图用慈爱说服理性。”
“最后,他们都走向了极端,又走向了原点。”
“父亲为儿子的遭遇感到惋惜,他把亚伯兄长放进了一个石穴,在其中他可以永葆憎恨。
但我要告诉你——即便被绝望填盈的父亲,依然令人畏惧。在那段时间,众神一看到他就浑身颤抖,我也如此。”
老者的手指停留在壁画的最后,那是缺位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低沉:
“幼子……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他聪慧、魅力非凡,继承了父亲的冠冕,却因贪婪与背叛,将[文明的存续]窃为己用。”
“在父亲睡觉之时,最小的儿子走入父亲的房间,从他的头顶上摘下王冠。
这是最大的背叛,因父亲最爱的便是他最小的儿子……”
老者再次停顿,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悲凉继续说道:
“当父亲的王国崩溃时,他怯懦的逃入了黑夜中。
父亲……太阳,将世界化为浓烟滚滚的废墟之时,我们……那些跟随着少数人,消失在了阴影中。
在王国与他长子和次子的追捕下,我们在暗夜中逃亡千年。
他们所想要的仅是王冠,仅要的是[文明的存续]。
为此,他们找遍整个天地。
但它隐匿着,远离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为传说,最后传说变成了神话。
当我终于回到阳光之下时,世界已再次改变。
田野郁郁葱葱,森林茂盛,天气晴朗。
与我一起逃脱的人们重新建立家庭,他们的家庭遍布于整个新世界。
描写此地的人们将它称为——有央板块。”
夏修注视着壁画,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低声问道: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老者转过身来,与夏修对视,他的目光中透着复杂的情感:
“长子被血肉吞噬,化为它的永恒奴隶;次子被自己的理性禁锢,困于无尽的逻辑迷宫;至于幼子……”
老者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讽刺。
“他戴上了那顶铁王冠,却被它的重量压垮,堕入更深的深渊。他所觊觎的一切,最终将他反噬。”
赛特用无比悲伤的语气说道:
“这幅壁画,不只是象征着过去,也许还在预示着……未来。”
夏修的目光依旧凝聚在东墙壁画上,眼神锐利,似乎要从那些褪色的画面中洞察出更深的真相。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着试探与好奇:
“小儿子为什么不把铁王冠还给太阳?”
赛特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他缓缓抬手,指向那壁画中的画面,指向那个金色男子,指向对方的杖与冠,声音压低了几分,每一个字都透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为什么?”
赛特的语气带着些许凄厉。
“因为王国早已因他的背叛而毁灭。”
“父亲是奥德帕帕多波利斯的奠基者,他利用继承自【瓦兹朱玛】与【梅哈内】的力量,结合异常技术与知识,建立了这座非凡的城市。
这座城市是人类与异常力量结合的第一座伟大都市,被称为『存在降临之地』。
奥德帕帕多波利斯(Audapaupadopolis),在我们的语言中意为‘光辉之城’或‘生命的源头’。”
赛特接着用绝望的语气反问道:
“为什么不归还?”
“因为王国早已因他而消亡。真正的奥德帕帕多波利斯,那个辉煌的国度,被他亲手摧毁。而他却妄自尊大,还恬不知耻自诩为……最后的守护者。”
“我们其实一直躲了他很久,在亚伯兄长遇害后,我明白还会有其他兄弟为夺取父亲的王冠而杀害自己的手足——所以我偷走王冠并逃跑了。
我的孩子们和我一同像虫子一样藏了起来。
因为我我感到父亲的愤怒——某种无可逃避的盛怒。
它像一场热浪,一座炼狱,像暴风雨般从他身上袭向四面八方,把留在城市的少数人也都吓走了。
但我们承受住了,直到百年后他逐渐平复并返回他空空荡荡的厅堂。
但我们……我们听到了一些传说。
在王冠消失,长船舰队上的黑暗大军、猩红之星下起舞的国王,关于父亲独自与他们对抗的传说。”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自我唾弃,自我鄙夷,痛苦,自责……
他的目光落在壁画上残破的线条中,那些失去了原本鲜艳色彩的形象好似在回应着他的指控。
“他知道,那曾经的辉煌无法重现,他也不配再站在太阳的光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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