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茹庵二童比剑 暮夜寺李铮拜师-《东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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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头忽然睁眼,看见李铮,说道:“你来了,我算计你该来了嘛。”

    李铮道:“你老人家为何跟他们生这么大的气?”

    老头道:“他们简直欺负苦了我。你要是我的好徒弟,赶快替我拆他的房,烧他的房。听见了吗?”

    李铮听老头说话颠三倒四,正在莫名其妙。

    旁边人一听老头跟李铮说话那样近乎,又见来人仪表堂堂,心想:“怪道老头那样的横,原来有这般一个阔徒弟。”

    店家一听,格外着急,正待向李铮分辩。老头已经将身形站起,把包袱往身旁一掖,说道:“你来了很好,如今交给你吧。

    可是咱爷儿俩,不能落一个白吃的名,要放火烧房,你得先给完酒饭帐。我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那老头说话,本来有点外路口音,又是突如其来,说得又非常之快,李铮当时被他蒙住。

    等他走后,店家怕李铮真要烧房,还只是说好话。等到李铮醒悟过来,这时老头已走,先头既没有否认不是老头徒弟,烧房虽是一句笑话,老头吃的酒饭钱,还是真不好意思不给。

    好在李铮真有涵养,便放下一锭二两多重的银子,分开众人,往老头去路,拔步就追。

    追了两条巷,也未曾追上。又随意在街上绕了几个圈,走到望江楼门口,觉得腹中有点饥饿,打算进去用点酒食。

    他是这里的熟客,刚一上楼,伙计刘大便迎上来道:“李客官,你来了,请这儿坐吧。”

    李铮由刘大让到座头一看,只见桌上摆了一桌的酒菜,两副杯筷。

    有半桌菜,已经吃得看盘狼藉;那半桌菜,可是原封未动。以为刘大引错了座头,便问刘大道:“从这儿别人尚未吃完,另找一个座吧。”

    刘大道:“这就是给你老留下的。”

    李铮便忙问:“谁给我留下的?”

    刘大道:“是你老的师父。”

    李铮想起适才之事,不由气往上冲,便道:“谁是我的师父?”

    刘大道:“你的师父,就是那个穷老头子。你老先别着急,要不我们也不敢这么办。原来刚才我听人传说,后街有一个老头,要讹诈那里一个饭铺,刚巧我们这里饭已开过,我便偷着去瞧热闹,正遇见你老在那里替你的那位师父会酒帐。等到我已看完回来,你那师父已经在我们这里要了许多酒菜,他说早饭不曾吃好,要等你老来同吃。他把菜吃了一半,吃喝得非常之快,又吃得多,留了一半给你老来吃。他说:‘不能让心爱的徒儿吃剩菜。’又说他要的菜,又都是你老平时爱吃的。所以我更加相信他是你老多年的师父。他吃完,你老还没有来,他说他还有事,不能等你老,要先走一步,叫你老到暮夜寺去寻他去,不见不散。我们因为刚才那个饭铺拦他,差点没烧了房,我又亲眼见过你老对他那样恭敬,便让他走了,这大概没有错吧?”

    李铮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又没法与他分说。没奈何,只得叫刘大将酒菜拿去弄热,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两杯酒,越想越有气。心想:“自己闯荡江湖数十年,今天凭空让人蒙吃蒙喝,还说是自己师父!”

    在这时候,忽然楼梯腾腾乱响,把楼板震得乱颤,走上一个稍长大汉,紫面黄须,豹头虎眼,穿着一身皂衣袄裤。酒保正待上前让座头,那人一眼望见李铮,便直奔过来,大声冲着李铮说道:“你就是那林间鸫李老三吗?”

    李铮见那人来得势急,又不测他的来意,不禁大惊,酒杯一放,身微起处,已飞向窗沿。说道:“俺正是李某。我与你素昧平生,寻俺则甚?”

    那人听了此言,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头儿说你会飞,果然。俺不是寻你打架的,你快些下来,我有话说。”

    李铮仔细看那人,虽然长得粗鲁,却带着一脸正气,知道无恶意,便飞身下来,重复入座。那人便问李铮酒饭可曾用完。

    李铮本已吃得差不多,疑心那人要饮酒,便道:“我已酒足饭饱,阁下如果要用,可叫酒保添些上来。”

    话未说完,正待想问那人姓名时节,那人忽然站起身来,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算是会酒帐。

    李铮正待谦逊,那人已慢慢凑近身旁,趁李铮一个不留神,将李铮手一拢,背在身上,飞步下楼,好快的身法。

    饶你李铮是个惯家,也施展不开手段,被那人将两手脉门掐住,益发动弹不得,只得一任那人背去。

    楼上的人,先前看那大汉上来,李铮飞向窗口,早已惊异。如今又见将李铮背走,益发议论纷坛,都猜李铮是个飞贼,那大汉是办案的官人,如今将李铮背走,想必是前去领赏。

    在这纷纭当儿,离李铮坐处不远,有一个文生秀士,冷笑两声,匆匆会罢酒帐,下楼去了。这且不提。

    话说李铮被那大汉背在背上,又气又愧。自想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未栽过筋斗,今天无缘无故,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轻轻巧巧地将他擒住,背在大街上乱跑,心中甚是难过。

    怎奈身子已被来人抠住活穴,动转不得,只得看他背往哪里,只要一下地恢复自由,便可同他交手。

    他正在胡思乱想,那大汉健步如飞,已奔出城外。李铮一看,正是往暮夜寺的大道,暗道不好。

    这时已到庙前树林,那大汉便将他放下,也不说话,冲着李铮直乐。

    李铮气恼万分,但被那人抠了好一会脉门,周身麻木,下地后自己先活动了几步,一面留神看那大汉,并无丝毫恶意。

    正待直问他为什么开这样的玩笑,只见眼前一亮,一道白光,面前站定一个十八九岁的文生秀士,穿着一身白缎子的衣服。

    再看那大汉时,已是目定口呆,站在那里,热汗直流,知是被那少年的点穴法点倒。

    正要向那少年问询,忽听那少年说道:“我把你这个蠢驴,上楼都不会上,那楼梯震得那样厉害,震了你家老爷酒杯中一杯的土。你还敢乘人不备,施展分筋错骨法,把人家背到此地,真是不要脸。现在你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不然,你可莫怪我要羞辱于你。”

    大汉听了少年这一番话,把两眼望着李铮,好似求助的样子。李铮看他脸上的汗好似黄豆一般往下直流,知道少年所点的穴,乃是一种独门功夫,要是时候长了,必受内伤。

    再说这个大汉生得堂堂一表,艺业也很有根底,虽是和自己开玩笑,想其中必有原因。

    看他这样痛苦,未免于心不忍。便向那少年说道:“此人虽然粗鲁,但是我等尚不知他是好人坏人,这位英雄,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呢?”

    劝解一会,见那少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以为是少年架子大,心中好生不快。正待再为劝解,谁想近前一看,那少年也是目定口呆,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被人点了暗穴。

    再一看他的眼睛,还不如那大汉能够动转,知道自己决不能解救。

    李铮内外功都到了上乘的人,先前被大汉暗算,原是遭了一个冷不防,像普通的点穴解救,原不费事。

    便走到大汉身旁,照着他的胁下,用力击了一掌,那大汉已是缓醒过来,朝着李铮唱了一个喏。

    回头一眼看见少年站在那里,不由怒从心起,跑将过去,就是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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