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合一,1w字)-《从海上来的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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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10日。

    波兰华沙,华沙肖邦音乐厅。

    早上刚刚醒来后不久,傅调等人便已经被工作人员指引,来到了音乐厅里面的一个小型会议室之中。

    此时此刻在音乐厅里面的,正是今天早上要比赛的这群人。

    包括傅调在内一共有五人,除了前面四人是当时第一日第一组的成员之外,只有傅调一人是第一日第二组的选手。

    他们四人之中也很明显分成了几个派别。

    几位外国人面孔,不,准确讲是欧洲人面孔,毕竟傅调他们才是外国人。

    这些选手站在一起,相互之间笑着交流因为语言相通,他们相互之间交流也比较顺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意无意地不跟那位波兰选手一起玩。

    可能是因为他们几个都是轴心国?只有波兰一个被闪击?

    而第一位要演奏的波兰选手并不在这群人之中,如果没有猜错,他现在正在琴房里进行最后的准备。

    赵成珍无比安静地坐在音乐厅的角落,下巴撑在自己的手上,他看着远处不知道想着什么,整个人似乎有点放空。

    因为他在第一轮的表现极为的强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所有选手之中最牛逼的那几位,他不愿意跟其他人讲话,其他人看着他,也有一点犹豫,不太敢走过去跟他聊天。

    因此即便是因为赵成珍特别独的愿意,但从傅调的视角看上去,其实这个也有一点点像是众人孤立了他。

    “傅调选手,您可以在这边随便坐,过一会儿就会有组委会的人过来通知你们一些具体的事项。”

    “好的。”

    傅调点头,等那位工作人员离开了这间屋子后,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了赵成珍的旁边,轻松坐下。

    感受到身边来人,赵成珍很明显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傅调一眼,目光中有一点茫然以及疑惑。

    再加上赵成珍特别年幼的脸,让他这个动作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的害羞以及内向?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傅调,不由得低头思考了一下,随后纠结地起身,看向傅调伸手道。

    “那个……你好?”

    “你好。”傅调点头,握住赵成珍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便收回:“傅调。”

    “赵成珍。”

    两人说的都是英语,不过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并没有按照英文的用法先名字后姓,而是先姓后名。

    毕竟大家都是亚洲人,没有必要讲究那么多。

    赵成珍站在傅调的面前,就算挺直身体似乎也不是特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

    他现在是二十岁不到,虽然说还在长身体,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一点小孩的样子,让人怀疑他等到二十岁多不长身体的时候,他能够有多高。

    看上去略显幼齿,很符合韩国人对于那种奶油小生的概念。

    赵成珍与傅调握手后,想了想,便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傅调轻轻点头。

    “那个……我知道伱,我听过你的演奏,虽然你的演奏跟我并不是一路,我也不怎么喜欢你的演奏,但是你的演奏,确实非常不错,我感觉你有之前阿格里奇的那个味道在其中。”

    “多谢。”

    傅调笑了笑,没有想到赵成珍居然会这么说,更没有想到赵成珍居然会第一个开口。

    “我也听了你的演奏,你的演奏,我也不太喜欢,我觉得你的音乐之中,你个人的东西太少,你将你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肖邦之上,而你忽视了你自己个人的存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演奏,不过你的演奏,也是非常不错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你的肖邦比我厉害。”

    原本只是普通的商业互吹,傅调没有想到赵成珍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开口道:“但是为什么……肖邦的作品之中,肖邦的味道重有什么不对的吗?如果肖邦的作品之中,肖邦的味道不重,那个才是问题吧?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比的,不就是肖邦吗?”

    傅调愣住了。

    赵成珍却低着头继续道。

    “我对于肖邦的理解,其实更多的是从肖邦自己本身出发,首先是了解肖邦,从肖邦的过去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是肖邦,那么音乐究竟应该怎么去演奏,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呈现肖邦……”

    “不,不止是肖邦,我对于所有的作曲家,都是如此,我认为呈现一个作品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理解那位作曲家,思考作曲家究竟是怎么创作出这一首作品的,这一首作品在这一位作曲家的生涯之中,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在写作的时候,他的每一个音乐属于,究竟想要表达出什么样的内容?这些都是我想要知道的……”

    “而我,也在不停地思考这些内容,思考这些作曲家的想法,比如肖邦夜曲里面的p,piano,弱奏,究竟是为什么弱奏,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是夜曲就需要弱奏吗?肯定不是这样的,夜曲只是一个题材,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去理解肖邦在音乐之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东西。”

    “依旧是夜曲,我们回到傅调选手你的肖邦夜曲op37no1之上,你开头的位置是弱奏,你有想过为什么这个地方是弱奏吗?这个地方的弱奏,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傅调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肖邦当时是在小岛上,这个p,我个人认为更多的是一声叹息。”

    “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是烛光呢?”

    赵成珍依旧低着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低声道。

    “烛光摇曳,将肖邦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之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带动情绪的逐渐下行,你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去理解呢?”

    傅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邦的感觉他研究的比较肤浅,对于其中的很多东西研究的都不是特别深刻。

    因此他完全不敢确定赵成珍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成珍却没有理会傅调,继续在那个地方咬着大拇指沉思。

    “如果是烛火的话,肖邦可能会用一个完全不同的音型来诠释,让音乐本身变得更为奇特,所以如果用烛火去解释,音乐之中便会略微显得有一丝丝的肤浅,我们依旧可以继续往下去思考。”

    “肖邦的音乐之中可以思考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只是一位演奏者,我们所需要的,便是将肖邦之中的一切给挖出来,放在众人面前,告诉他们这个是肖邦,尽可能地用最精准的方式去诠释,去解读,而并非如同傅调选手你刚刚做的那样。”

    赵成珍突然抬起头,看着傅调无比认真地开口道。

    “傅调选手,我并不喜欢你的音乐,正如同我说的,你的音乐有太多你的东西在其中,你对于肖邦的理解太少,你甚至连反驳我的话都做不到,你演奏的肖邦我感觉只是普通的套一个肖邦的皮,这样的肖邦,我不喜欢。”

    “你给我的感觉,甚至有一点点像是你们华国最出名的那位钢琴家,他叫什么来着……郎良月?对,便是郎良月,他的肖邦也是跟你一样,他的肖邦之中,纯粹的只有他自己个人的东西在其中,而肖邦的东西,很少很少。”

    “他很多东西弹的都对,都说得通,弹的也好听,什么都好,但是他弹的,不是肖邦!而这里……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

    “傅调选手,这里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这里要演奏的,是肖邦,而不应该是你自己,如果只是为了你自己,你完全不需要参加任何的比赛,你只需要弹的开心即可,你究竟是为什么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呢?”

    赵成珍问的无比认真。

    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将音乐演奏的只有他自己。

    演奏古典音乐,所要求的,不就是更像是那位作曲家演奏的吗?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钢琴家想要找那些老的钢琴,去演奏出当时的感觉出来?

    傅调看着赵成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围那么多人不愿意跟着赵成珍对话了。

    赵成珍说话有点太过于直白,整个人完全沉入音乐之中,他思考的东西只有音乐,只有怎么样才能够将音乐演奏的更加完美。

    他追求细节,他想要将音乐之中的全部细节都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以,他对于那些并不尊重作曲家,只知道表现自己的选手,并不理解。

    正如同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之间的矛盾。

    傅调这个时候开始逐渐理解了那群人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实际上就是一个信念之争。

    除了为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发展之外,他们纠结的,更多的便是究竟是要表现自我,还是要将注意力放在作曲家之上。

    成为作曲家第二,还是成为一个自己。

    对于亚洲的选手而言,成为作曲家第二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对于欧洲那边的评委而言,成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每一位评委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才有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信念之争。

    傅调看着面前无比认真的赵成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什么?”赵成珍愣了愣。

    傅调再一次重复,无比认真地开口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是自己呢?我们演奏的音乐,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为什么非要是肖邦,非要是李斯特,非要是贝多芬,非要是勃拉姆斯呢?为什么呢?”

    赵成珍没有任何犹豫:“因为我们演奏的是他们的作品。”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但是我们还活着。”

    “可他们的作品没有死,而我们正演奏他们的作品!”

    “作品只是一个壳子,一个让你表达自己想法的,正如同语言一样!”

    “不一样!你在混淆逻辑,音乐跟语言完全不一样。”

    “音乐……难道不是一种语言吗?”

    傅调伸手阻止了赵成珍的继续发言,他微微摇头,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他们死了,我们还活着,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肖邦第二,李斯特第二,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演奏他们的作品我们是必然超过不了他们的,他们的作品已经是经典,但是……我们可以成为我们!”

    “别人说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将会说,我听过他的演奏,他演奏的水平非常高,我特别喜欢他音乐之中的感觉,而不是只是简单的……我听过他的演奏,他特别像肖邦。”

    赵成珍突然开口:“被别人说演奏的特别像肖邦,有什么不好吗?”

    目光也没有任何的波动,无比的平静。

    很明显,他并没有被傅调说动。

    傅调实际上也没有试图说动他,他只是在阐述自己对于音乐的想法,仅此而已。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或者比他们现在更高的境界,他们不会因为别人的说法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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