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那星象所蕴的分野极其广泛,他一时竟看不穿究竟应在吴、越、荆、楚的哪一地。 但不论分野分布如何,这星象都隐藏着凶相! 南斗星阵包围着仓促出现的大星,正是传说中的荧惑星!而荧惑守心,正是星相学中的大凶之兆,而此刻的天象,显示的正是吴越荆楚之间当有王侯或大将有死丧之凶! 浩详再次揉着眼睛仔细观察了半晌,却失望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但他并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他知道王老都督胸怀壮志已久,倘若此刻自己不合时宜的说出不利之言,说不定会被王老都督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处死! 念及此处,浩详只能违心的说出虚假的天象,以讨好王凌,保全自己: “启禀大都督,斗中有星,是当有暴贵者之象。此天象应在淮南楚地之分野,楚地当有王者兴啊!” 王凌听了这话后,眼中的精光暴涨,他望着那天上隐隐间有血色的星辰,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带着花白的胡须和身上铁甲鳞片剧烈的震颤抖动着。 楚地当有王者兴,岂非正应在楚王曹彪身上? 此时此刻,王凌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中陡然之间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野心,这丝野心在一瞬之间迅速膨胀,胀的他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兼发慌。 楚王曹彪虽年长而贤明,但听闻他近年来得了顽疾,身体大不如前,且其诸子幼弱,未闻有能绍续大业的聪明子弟,如今天象所言荆楚当有王者兴,这王者究竟是应在楚王身上,还是应在他老王家身上呢! 心思复杂的王凌此刻越发的坚信,自己必定可以一举成功,他司马懿可以做到的事,自己未必就不能办到! —————————————— 苏慕的寓所,位在城南一处不太繁华的坊内,平时行人都很稀少,司马师曾想帮他在城内繁华之处购置一处宅邸,可苏慕却说自己住得惯了,待来日帮司马家成就了大业,再领受官爵宅邸,才住得安心,司马师听了这话,心中也十分欢喜,便选择了尊重苏慕的意愿。 这些年,他帮着司马师料理军务,出了不少力气,深得司马师的赏识,甚至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苏慕还帮他处理了不少曹氏余党人物,司马师也曾打探过苏慕的家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且夏侯玄当年救助苏慕之时,是奉明皇帝之命秘密微服出行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玄的具体行踪,自然更不可能知晓夏侯玄与苏慕之间的深交。 正因如此,原本心细如发的司马师这才彻底对苏慕放下了戒心,将其当作了自己的心腹之人。 当夏侯玄赶到苏慕寓所后,模仿着布谷鸟的叫声以极其隐秘的暗语召唤了半晌,苏慕这才悄然出了院墙。 “苏慕,我即将远行一趟,府中留有替身,你多留意帮衬,勿叫司马家生出疑心。此外,我有一事拜托于你,亡妹曾在司马懿的正堂书屋之内发现过一种奇特毒药,其毒藏在瓷瓶之内,瓶身上刻有篆字甘冰,你且小心留意,务必在我返回洛阳之前将其查出,倘若实在没有进展,切不可暴露行迹,届时我另有计策。我这里有从药典中抄录的缓解眼瘤疼痛的法子,此法治标不治本,只可缓解疼痛一时,且年深日久使用之下还回会使人慢性中毒,你可拿去讨好司马师,让他更加信任于你。此外,司马府的侍婢子衿,乃是我亡妹的随嫁侍女,其人忠贞不二,你可伺机与其熟络一番,但机密之事暂时不要告知与她,以免其不慎泄露,待我返回洛阳之后,另有要事嘱你去办!” 苏慕接过夏侯玄递来的眼瘤偏方,望着妻儿远遁孑然一身的恩人夏侯玄鬓角生出的丝丝白发,心中一阵难过,他握着夏侯玄的手,郑重的点头道: “泰初兄放心,苏慕定不辱使命,虽万死亦不畏惧!” —————————————— 夏侯玄自辞别苏慕后,踏着‘云行雨步’连夜东行,黎明时分便赶到了司隶与豫州接壤的许昌郊野,他打算先偷偷拜访一下故人毌丘俭,交代一些事情后,再一路东进阻止王凌。 这一日,毌丘俭在镇南府和几个参军主簿商议了一些军务后,正打算召许昌的屯田校尉前来议事,参军们刚刚离开镇南府,便有一个影子窜入了毌丘俭的内堂。 这人当然就是孤身南行的夏侯玄。 自从青年时相别之后,两人就一直各自镇守一方,毌丘俭猛然见到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愣神之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定睛瞧去这才发现来人竟真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顿时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蹦了起来,展开双臂和泰初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真的是你吗,泰初,咱们两个该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啦!真的是太好啦!我即刻命人安排宴席,你我兄弟该当好好的聚一聚!我可是有很多的话要同你讲啊!” 夏侯玄见到好友风采依旧,依旧生龙活虎,就连面容也和三十多岁时相差无几,心中颇感快慰,他见毌丘俭开心的忘乎所以,急忙小声提醒道: “仲恭兄,我此来乃是秘密出行,切不可走漏我今日来此的消息,否则只怕会有灭顶之灾!” 毌丘俭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把着泰初的手臂,拉着他坐到了案席之前,然后出堂对侍立廊下的两名卫兵分别吩咐道: “你去通知屯田校尉,明日再来镇南府商讨屯田事宜,我另有要事,今日不再会客!” “你,去命厨房安排些熟肉、果品、酒水、面饼,待会放到屋外石桌上即可,我饿了!” 两名卫兵得了指令,立即便按照安排执行去了。 不多时,毌丘俭将屋外准备好的酒肉面食搬了进来,夏侯玄赶了一夜的路,的确也饥肠辘辘,两人坐在火盆边上,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叙起了旧。 “泰初啊,你的头发怎的白的如此之快,虽然风采依旧如昨,但真的苍老了好多!” 夏侯玄长叹了口气,饮了一杯热酒: “仲恭,你可曾知晓一件大事,王司空有立楚王而割据淮南,声讨司马之心!” 毌丘俭听了这话,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引得他那宛若剑戟一般的髭须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泰初,这可是天大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可否属实?!” 夏侯玄一边替毌丘俭拍打着脊背,一边说道: “此事是身在洛阳的王公渊说的,王司空特意遣了麾下的舍人劳精递给公渊兄的亲笔信,王司空难道会和儿子开玩笑么,我料此事瞒不了司马家太久,如若王司空出了事,朝堂的局势就会更加失衡,所以我这才悄悄东行,希望能够劝阻王司空,希望他可以就此罢手,并消除证据,届时说不定还可以保住宗族身家性命!” 毌丘俭听了这话,虽然心惊,但身为名将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泰初,我本想留你欢会两日再走,但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你吃罢了饭就得立即赶路,我将‘白玉虎’赠你,我这匹马白日间可行千二百里,夜行至少也有八百里之速,我不常乘用此马,旁人不会察觉与我有关!” 夏侯玄抓着毌丘俭的臂膀晃了晃,感激的朝他拱了拱手: “兄弟,如此,就多谢你了,我已吃饱了,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快上路吧,你不必相送,你待会安排人将马匹牵到城东郊,我自去取,免得旁人起疑走漏消息!” “泰初,我知道了,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毌丘俭此刻满眼皆是担忧之色,夏侯玄即将出门之际,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道: “仲恭,你记住,无论此次扬州发生了任何事情,你务必都不要冲动,如今司马家虽然有夺权之心,但朝中郭太后和陛下尚在,地方贸然起兵,势必会被安一个叛臣之名,于江山社稷无济于事不说,徒然搅得天下不宁,枉送性命!” 毌丘俭听了夏侯玄的话,深以为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泰初,你的话我记下了,此一行,多多保重,我盼着和你再会!” 兄弟两人依依惜别后,夏侯玄披好斗篷火速便出了镇南府。他赶到东郊片刻后,镇南府的士兵便牵来了‘白玉虎’,带着虎豹玄铁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夏侯玄翻身上了‘白玉虎’,撒开缰绳,那马立时便如同一道流星一般飞了出去,虽然踏雪顶风,但却不见半点滞碍,夏侯玄不禁赞叹道: “好一匹‘白玉虎’,真是万中无一的良马!” 风雪之中,东郊丛林之内,冒着风雪砍伐柴薪的樵夫豁然间便看到了一阵黑白相间的风刮了过去,好似一团文王八卦阴阳鱼飞了过去一般,他揉了揉眼睛,不禁喃喃道: “真是见了鬼了,莫非是神鬼飞了过去!” 他根本不会想到,那阵风正是一袭黑色斗篷、带着玄铁豹面,乘着‘白玉虎’奔腾而过的夏侯玄。 —————————————— 自许昌到扬州,千余里风雪路程,日夜兼程的夏侯玄仅仅只用不到六天便到了! 到扬州寿春城的第一日,夏侯玄便急忙去找了好友镇东将军、扬州刺史诸葛诞。 这一日,休沐的诸葛诞正在镇东府寓所之中陪着妻子仲长琴和二女儿诸葛兰。 已经到了饭点,仲长琴听诸葛诞前两日念叨着说想吃她亲手做的炙肉丸,于是便去厨房忙活了。 诸葛兰此刻望着天上的云发着呆: “爹爹,四弟他身在洛阳,咱们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怎么,兰儿想弟弟了?” 诸葛诞此刻正在院内挥舞着他的双铁鞭,铁鞭裹挟而起的呼呼劲风将远处晾衣杆上的衣服挂的不住晃动。 近日政务繁忙,他都没有时间练功,今天难得休沐放假,他便立即抽空练起了双鞭。 “爹答应你,等爹下次回朝廷述职,便带你一起去洛阳!” 想起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儿子诸葛靓,诸葛诞的脸上不由的挂上了一丝笑容,他也有些想念儿子了。 听说那小子整日和司马府的长孙司马炎混在一块,两人的交情极好,在诸葛诞看来,这也算是件好事,自己和司马师结交,不也正是为了诸葛家族能够长盛不衰么? 就在诸葛诞出神之际,一道黑影窜入了庭院,诸葛兰看不清来人的身形样貌,只觉得来人像是一团旋风,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爹爹,小心!” 诸葛诞功力不俗,立即便有了反应,他不等来人落地,一个翻身飞到兵器架旁边,左手一鞭便将一杆长槊砸向了来人! 那黑衣人眼疾手快,竟一把便抓住了裹挟着劲风飞来的浑铁长槊! 诸葛诞见来了个对手,心中反倒感到一阵兴奋,他将双鞭当的对撞了一下,崩出了不少火星: “来的好!!” 只见来人身在半空,不等落地,便反手朝着诸葛诞一槊刺了过来,诸葛诞和夏侯曹两家关系匪浅,只一眼便认出来人的功法正是夏侯曹氏的家传武艺,只不过这一招凌空飞刺的招数应该是一招剑法才对,但来人却能以长槊使出剑法,兼有长兵的浑厚气势和剑法的灵巧,实在是不可小觑。 诸葛诞见对方这一招来势凶猛,急忙挥起左右双鞭,拧身狠狠的砸向了长槊,‘当’的一声,两人虎口皆是一阵酸麻,心中都不由得赞叹起了对方。 “在下未闻淮南有阁下这样的夏侯曹氏高手,夏侯仲容是阁下的什么人?” 诸葛诞口中的夏侯仲容,名叫夏侯庄,表字仲容,乃是本朝夏侯氏第一名将夏侯渊的孙儿,故兖州刺史夏侯威的次子,太常夏侯玄的族兄弟。现如今淮南一带的夏侯曹宗室,除了楚王曹彪之外,便只有这个夏侯庄了。 来人闻言,将长槊噌的一声放回了兵器架,然后取下了脸上的玄铁豹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葛诞定睛一看,来人以一顶素色玉冠束着一头花白长发,眉似剑锋斜飞,目如朗星之光,两鬓长髯宛若凤凰尾翼一般随风飘舞,飘飘然若有神仙气概,正是自己阔别多年的挚友夏侯玄,诸葛诞哈哈大笑,激动的‘嗵嗵’两声扔下了手中的左右双鞭,地上的青石地砖登时被砸的破碎。 “泰初,多年不见,你的功夫竟这么俊了!” “公休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龙精虎猛啊!” 兄弟二人四手紧握,正打算,好好叙旧畅谈一番,却见镇东府的一名家将急匆匆的来到了后院: “老爷,京中来了司马府的人,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此刻已经到外堂候着了!” 夏侯玄和诸葛诞二人听了这话,登时手脚一阵冰凉,心中也不禁栗六了起来,诸葛诞心思灵活,登时便想道:泰初被召回京城,此来淮南又带着铁面身着便装,定是秘密出京,莫非泰初此来,已经被司马家的人发现了行踪? 联想到前段时间他的上司王凌王彦云的过激行径后,诸葛诞的心中更加的忐忑。 泰初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司马家忽然来人,究竟是为了王彦云,还是为了泰初? 惊疑了一阵后,诸葛诞决定先让泰初到后花园中潜藏一会,等自己见过了司马府的人后再做决定。 诸葛诞换了身官袍,擦了擦汗,洗了把脸,叫诸葛兰先去后堂帮母亲准备饭菜,自己则命下人带着两盒珍贵珠宝来到了外堂会客。 诸葛诞一进前院正堂,司马府派来的使者便满脸堆笑的朝着他拱手道起了贺: “诸葛使君,恭喜、恭喜呀!” 诸葛诞虽然一头雾水,不明白来人道的什么喜,言的什么贺,但心中总算是落了块大石头,看来此人并不是为了王彦云贺泰初而来。 诸葛诞回过神来,立即命下人将那盖着红绸的宝物递了上去,然后回礼拱手道: “您一路辛苦了,这是诞的一点小小心意,诞已命人准备酒宴为您接风,诞先在弊舍陪您喝会茶......却不知,在下有何喜事,要您专程前来道贺?” 那人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诸葛诞送来的宝物,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喝了一口香茶,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葛使君,你有所不知啊,此番在下前来,正是受司马太傅所托,前来提亲的,司马太傅的第三子司马子将,才武过人,正当婚配,太傅又闻诸葛使君第二女尚未出阁,故托在下前来,想同您结为亲家,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诸葛诞听了来人的话后,瞳孔一阵收缩,心中顿时一阵狂跳。 自己和司马师结交,放任儿子诸葛靓和司马炎玩耍,自然都是为了家族前途和身家性命考虑,可如若真与司马家联了姻,那自己就算是彻彻底底和司马家绑在一条船上了。 他心知好友夏侯玄、毌丘俭皆心存魏室,自己又何尝想帮司马家做谋朝篡位的事? 念及此处,诸葛诞心想,不如待会以此事询问一下泰初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于是笑着对来人说: “您此番旅途劳顿,不如先休息两日,待我与家人商议一番,然后再给您答复如何?” 那使者听了这话后,原本笑得眯成一条缝的双眼顿时睁了开来,他此刻一改先前的憨态,目光炯炯的看着对自己还算热情的诸葛诞,说出了一句让诸葛诞毛骨悚然的话: “诸葛使君,看在您为人豪侠仗义,待我热情的份上,我不妨给您透个底,您难道真的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联姻吗?如若司马公知道了您今日的犹豫,您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使者也深知自己办不好这趟差事的后果,所以干脆明晃晃的倒逼了一把诸葛诞。 那使者这番话一出口,诸葛诞整个人顿时就宛若木雕泥塑一般定住了,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辽东的京观、东市那条被曹爽兄弟党羽三族鲜血所染红的阳渠水。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