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怀璧之罪-《人间做个小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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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下来之后一直到三岁,我爹和我钱奶奶从不让我出门,据说是柳道长嘱咐他们这么做的,柳道长说,须等我说话利索了才能带我到外面的世界里去,而我直到两岁才会喊爸爸,直到三岁才能正常说话,后来听钱奶奶说,是因为我出生时掉了两个魂,那时我不知道魂是啥紧要的东西,反正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跑,好像也没缺啥,我三岁之前,总是在生病,我钱叔一天到晚都往我家跑,给我吃药打针。
相比于同龄人来说,我长得又矮又小,皮肤总是枯干的,当我六岁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同学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他们说我是从尸体中取出的鬼胎,我的身体中有尸气,所有才是这幅怪样子。这些同学根本就不愿与我同桌,我从入学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被孤立,坐教室最后一排最底角的座位。甚至老师都无视我,他们只是偶尔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而我却从不自卑,因为我有三个让我自豪的亲人,我爸爸是水电站站长,领着全镇最高的工资,他的收入比镇长都要高,我钱叔说,我爸的行政级别是副处级的,相当于副县长。不光如此,我爸也是陨潭镇最有文化的人,从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每天都给我读书,一开始是儿童故事,后来是百家经典,他并不只是简单的读一遍,还用非常有趣的话语耐心地给我解释,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而我三岁时,第一次鼓起勇气说话之后,我就说得非常流畅,钱奶奶惊讶地说,这孩子,不说话则已,一开口说话,就像个学问家。
我的钱奶奶也让我感到自豪,她对我特别照顾,在我不能离开屋子里的那三年,我爸爸白天上班,都是钱奶奶陪着我,我们家屋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我爸爸和钱叔看不到,但钱奶奶和我一样看得到,比如我家屋子的东边墙上有一条龙、西面墙上有虎,南面有鸟、北面有乌龟,这四个怪物时隐时现,钱奶奶发现我看着墙,面露惊恐之色,便立即对我说:“宝宝别怕,那时柳爷爷布置在这里保护你的神兽。”我为她自豪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能让几个神兽与我和谐相处,乃是因为她是鬼医,她身上自带光环,我三岁之后可以出我的房子了,她晚上也常常带我在身边,我爸爸是个工作狂,从我能说话、能出门之后,他几乎将带我的工作全交给钱奶奶了。钱奶奶家原来也有两个女儿,嫁出去之后很少回来,听说是因为钱奶奶的住处经常有鬼出现,生人近鬼容易生病,但我似乎是个例外,钱奶奶发现那些鬼对我有一种无明的畏惧,晚上她带着我去给鬼看病问事,那些鬼似乎更安静。钱奶奶自从我生下来那天之后,就发现她自己通了天眼,她说是拜我出生时的元气所赐,她的医术也变得精妙。来她这里问医的鬼,其实都不是什么好鬼。要知道,鬼者,归也!正常的人死了,鬼是魂魄,就归还给天地,或进入轮回去投胎,或超出轮回,成仙成佛,或干脆魂飞魄散,为天地吸收掉;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变成钱奶奶给他们看病的这种,滞留无归的鬼,鬼而无归,当然是坏事。钱奶奶的工作就是消除他们的苦痛和苦难,安抚他们,让他们等待去地狱、上天堂的机缘。而鬼是阴物,阳气会伤害他们,邪气会使他们变得扭曲和丑陋,鬼医的工作就是给他们调理阴阳,消去邪滞之气对他们的扭曲。钱奶奶给这些鬼看病都是免费的,她常年在屋子里烧的那些草药其实很贵,几乎让她身无余财,这也是钱奶奶的女儿们嫁出去就不怎么回来的原因,钱奶奶对她的女儿说:“鬼医是不能余财的,我只能积善积德,让你们的子孙兴旺。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偶尔来看看我就好。”钱奶奶买的草药,用的大多是她白天给活人看事得的钱,如果有人被鬼缠身,或是为鬼气所伤,那就只有鬼医能治。钱奶奶以前遇到缠人的怨鬼,只能去苦口婆心劝他们离开活人,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去。后来她有意带上我去,那些缠身的怨鬼只要一见我们,就乖乖从被缠的人身上下来。钱奶奶也因此挣了很多钱,但这些钱她从不用在自己和她女儿身上,全都买各种草药,每天晚上她要在几个大香炉里烧草药,对一般人来说,那是一种浓郁难闻的气味,但这些药气,使周围的空气十分宜人,喜欢闻的闻了一阵后,会感到睡眠好,精神旺。钱奶奶说,只要阴阳和谐了,就生和气,和气对人、对鬼、对天地万物都是最好的东西。只要钱奶奶的草药炉一生火,我便能看到无数鬼影,有鬼病,无鬼病的,都挤到这里来,钱奶奶的屋前屋后似乎是鬼活动的广场。
除了我爸和我钱奶奶,我钱叔也同样让我自豪,他实际上还是我干爹,我爸说我的命是钱叔、钱奶奶、以及那位我没见过面的柳爷爷三个人救回来的,他要我记住,这三人是我的再生父母。钱叔非常年轻,比我爸爸要小十来岁,我二岁的时候他才结婚,后来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钱新月,据说新月出生时候,天空万里无云,一弯新月在天空,特别耀眼特别美,于是钱叔就跟女儿取了这么个名字,一直到我离开陨潭镇之时,新月是镇上唯一一个跟我玩的孩子,我们就像是亲兄妹。钱叔和他的家人总是关心我,且不因为我天生的缺陷而嫌弃我。而钱叔这个人,是我见过的最乐于助人的人,只要他醒着,不是在救治和帮助别人,就是在干那些事的路上。他医术高明,原来是西医,后来自学了中医,在乡镇这里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地方,他就是这方百姓的福音。
我家有这样强大的亲友团,我又怎么会在意那些同学和老师对我的歧视,我自我感觉是幸福的,虽然我不时要准备挨同学的揍、要因为我学习总是比别人慢一拍而受老师的批评。
欺负我最多的是刘立峰,听说他爸刘军是混黑社会的,他学他爸的样,经常纠集几个跟班,到处欺负人。而我是受他们欺负最多的,刘立峰,陈朋和齐晓明等三个人路上遇到我都会踢我一脚。
挨揍对我来说其实真没什么,我在意的是没有一个同学看得起我,班上几个漂亮的女同学连看都不看我一样,田晚舟那时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她爸是陨潭镇的镇长,有一次她掉了一个橡皮,我正好在旁边经过,立即捡起递给她,她皱着眉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橡皮,冷冷地说,哦,那是我丢掉不要的,你替我扔垃圾桶去好吗?这是我第一次大胆靠近她,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光我的同学不愿意接近我,我放学后走在镇子的街道上,镇上的人大概都认得我,他们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大概还是因为有谣言说我取自尸体,是所谓的鬼胎,身上的鬼气会让人走霉运。
不过事也有反面的,有一个流浪的看相、算命的老者,在我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忽然对我躬身施礼,笑着说:“原来是大王驾到!”我急忙还礼,他和蔼地对我笑,我也对着他憨笑。他仔细看了看我的面相,然后摇头说:“可惜了这一身天子气啊。”
我回家后将这事对钱奶奶说了,钱奶奶立即就带我上街去找那老者,没想到这流浪人转眼就流浪他方了。
在我七岁那年,我家进贼了,不光值钱的东西都被偷光了,连我家屋子里那个菩萨面前摆放的那个古香古色的麒麟香炉也被偷走了。接下来发生的不幸,是我终生的痛。
从被盗之后,我和钱奶奶立即发现,我家四墙的神兽再也不现身了,有天晚上,狂风呼啸,我家门外一时各种怪声,似乎是鬼哭狼嚎,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脸人,忽然来到我家门口,他正要进门,就在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飘也似的来到他身边。黑脸人手按腰间,那儿好像是一把宝剑,他头也不转,背对着那个瘦削身影冷冷地说:“董将军,你也是为天子骨而来吗?”
瘦削身影的人说:“人身有百骨,希望王爷能分我一根。”
黑脸人冷笑着说:“你还没资格要这个。”
那瘦削身影说:“今日来的可不止我一个,没有资格的人多了,就不会论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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