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湍急的水流声在深夜显得格外突兀,云南武定府和四川东川府相交,两地的分界线就是金沙江和普渡河,两条江河交汇,正好将两个府给分割开来。要想从武定府攻入东川府,首先就是要拿下建设在东川府西南部,紧邻金沙江的东川码头,这里是军队登陆的最佳地点,倒不是说官兵不能另选地段进行登陆,而是因为金沙江水流湍急,从其他地方登陆的风险太大,并且登陆的效率也不高,既然是突袭,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投送最大的兵力,如果选择其他地方,这种突然性就没有了,对手是不会等你慢慢渡河完成集结之后再发起进攻的。并且官兵还有一个死穴,就是船只的数量不多,沐王府发动了一些力量集结民船,可是动作规模不能太大,否则对岸肯定会引起警觉。所以他们只是集结了上百艘大小民船,一次性渡江的兵力估计能在三千人左右。第一批登陆部队的目标就是要先夺下码头,然后利用东川府码头的船只加上他们原有的渡船往返运兵,将更多的兵力投送过去,这也是此次行动的重点。 而袁承志的规划更加大胆,他需要一次奔袭来完成整个战役,第一批渡江的只能是税警总团和他们的战马,迅速夺下并全歼码头的守军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后续部队了,他们要在东川府城得到码头的报信之前打破东川府的城墙,所以税警总团要用战马机动,这样才能抢在敌军的前面。虽然沐天波和秦良玉都觉得袁承志的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毕竟他们的税警总团才一千多人,且不说东川府城的敌军,光是在码头,流贼的驻军就有整整五千人,也就是闯军的一个正兵营,根据后面的情报可以得知,高杰来到东川府之后调整了驻防部队,码头因为位置重要且处于战争前线,所以高杰特地调来了五千正兵进行防守。高杰作为李自成的左膀右臂,其地位仅次于李过,属于跟李自成走的比较亲近的人,所以高杰手下的一万正兵是从李自成手里直接调过来的,跟刘宗敏没关系,这支部队虽然比不上老营兵,但是战斗力在正兵当中还是非常不错的。 此次高杰带领兵马前来东川府驻防,这一万人就是他信心的来源,虽然东川府处于最前线,可是高杰的军队足足有七万人之多,除了在码头有五千正兵之外,东川府城内还有五千正兵和一万饥兵驻扎,城外另有三万饥兵组成的军队策应。并且在东川府南边的马鞍山一带还有两万人驻扎,以防不测。可以说,这里的防守在高杰看来是固若金汤,不仅如此,除了高杰手上的七万人之外,东川府旁边的乌撒府和乌蒙府也有大量军队驻扎,一旦东川府战事开启,短时间内可以用来作战的闯军能达到十万人的 规模,这也就是袁承志为什么主张突袭的缘故,只有突袭,才能在对方的援兵到来之前拿下府城,府城一旦拿下,凭借闯军那种半吊子的攻城能力,是绝对打不破官兵的防线的。而且闯军的机动能力很差,周围几个府的军队也只能凭借双腿行军,只要他们的行动够快,还没等到乌蒙府和乌撒府的士兵来援,这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这就是袁承志为什么力主带领税警总团单独完成任务的原因,如果从保险这一点来说,肯定是先头部队投放三千人,抢占码头更加安全,可是船只就那么多,装上了人就无法装上战马,袁承志要赶在通风报信的人之前攻打东川府,战马是必不可少的战略物资。虽热沐天波和秦良玉都表示反对,可是袁承志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二人拗不过袁承志,毕竟袁承志也不归他们管辖,只是他们觉得万一袁承志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跟大都督交代呢?而且袁承志一再跟他们强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秦良玉本身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当下应允袁承志的计划,并且希望袁承志注意安全,她的白杆兵随后跟进,扩大战果。 黑夜静的吓人,冬春之交,万物还没开始复苏,动物的声音不多,大部分还是金沙江的流水声,流水声虽然大,可是也很好的掩盖了江面上的官兵,上百艘船只在黑夜中出发,直接向江对岸驶来,战马的嘴巴都被布条系上,确保不发出一点声音,袁承志亲自带队行动,此刻他就在首舰之上,只见全军都披着黑色的斗篷,掩盖住铠甲在黑夜里的反光,袁承志一动不动趴在船头,屏气凝神注视着对岸的动静,因为金沙江的江面并不是很宽,所以出发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能很清楚的看见对岸码头的营地,营地周围被火把照亮,一队队的巡逻兵在火光之中来回穿插,这些正兵营的士兵不像饥兵那样基本上是无组织无纪律,他们对于战场守则还是能遵守的,高杰安排了一个心腹营将在这里驻扎,他便命令将士们组织起几支夜间巡逻队,防止敌人夜间偷袭。 不过这些士兵心理上还是放松警惕的,因为这里不是陆地,敌军悄没声的杀进大营根本不可能,对岸的敌军想要攻击营地,得先过了江再说。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将要面对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官兵,而是来自遥远的南直隶的新军税警总团,放在古代,税警总团就算是明朝的特种部队了,一般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以农民军的水准,连一般的官兵都不如。为了防止敌军渡江,在江边实际上高杰是设立了观察哨的,十几名士兵分散在几个地方观察江面,一旦有动静,他们就会发出警报。可是这些流贼的军事素养实在是差,因为江边寒冷,这些观察哨 的士兵竟然悄悄生火取暖,虽然大营巡查的军官发现之后会批评他们,可是等到军官一走,他们又会重新生起火苗,久而久之,这些军官也懒得管了,毕竟东川府哪里有成都府富饶,他们在成都府才待了几天就被派到东川府驻扎,将士们心里有情绪是正常的,便是军官也会有情绪。既然他们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天冷生火取暖而已,得饶人处且饶人,军官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谁能想到,这些火苗竟然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渡河的税警总团将士正愁找不到敌方哨兵,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流贼不打自招吗? 上百杆军弩平端而起,一部分精锐的税警总团士兵担任清除敌方观察哨的任务,为了确保一击必杀,每一个哨兵至少都被三杆以上的军弩给瞄准了,只要袁承志一声令下,这些人立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放!”射程达百步以上的军弩被新军战士们扣动了扳机,江面上只能听见一阵机括的声音,这个声音很微小,并且迅速就被江水掩盖,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人体,一个个流贼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缓缓倒在了自己的哨位上。在黑夜的掩护下,一千二百名新军将士迅速登陆,他们将战马滞留在江滩,一千多人徒步摸上滩头,缓缓向着码头大营靠近。此刻,营地里的闯军士兵万万想不到,周围已经有一千多个杀神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一路上,先锋小队清除了好几个暗哨点,哨兵都被悄无声息的射杀,这些在闯军看来是暗哨的哨位,在新军看来跟明哨也没什么两样,这种伪装手段在新军面前实在是小儿科,几支先锋小队顺手就将这些哨位连锅端了。一直接近到距离大营百步的地方,敌军都没有一点动静。袁承志展开千里镜,他甚至已经能看见那些巡逻士兵脸上的表情。他稍稍抬起右手,一千二百名将士呈扇形散开,他们收起军弩,将背上的连珠铳摘下,瞄准了走动的敌军士兵。 袁承志自己也装备了一杆连珠铳,他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瞄准了一个守在大门前的卫兵,然后坚定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一颗弹丸急速射出,税警总团装备的连珠铳都是制造总局的良心产品,精度很高,只见一股血箭从卫兵的胸口冒出,他捂着胸口一头栽倒在地,铳声就是信号,一千二百名士兵齐射,当场将目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所有卫兵和巡逻队射杀。袁承志端起火铳高喊道:“跟我冲!杀过去,尽量用火铳解决战斗!”“杀!”税警总团的士兵平地而起,端着火铳杀向大营,一捆集束震天雷扔过去,当场将闯军大营的木门炸飞,很多士兵从睡梦中惊醒,有的人衣服还没穿好就奔出了营帐,映入眼帘的到处都是火光,还伴随着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