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建虏入关,高阳县城防御能力低下,儿以为实在是不安全,父亲乃是四朝元老,德高望重,不如跟圣上申请,去京师暂住一段时间如何?反正我们在京师还有一个小宅院,一家老小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保定府高阳县,这里是个不大的县城,正如代善麾下的血滴子所说,高阳县的人口满打满算也才两万多户,人口数万人而已,特别是放在顺天府这种超级城市旁边,更加显得非常不起眼,就像是一座大一点的集镇一般,但是这里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因为高阳县正式大明朝元老孙承宗的故乡,孙承宗退隐之后便回到了老家,所以高阳县城内,孙府比县衙的规模还要大,甚至因为孙承宗实在是德高望重,县内一些官府搞不定的事情都是请孙承宗出面做主,实际上孙府才是高阳县的定海神针。 大院之中,孙承宗正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今天天气不错,孙承宗已经老迈,难得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在府上晒太阳,几个儿子围坐在他的周围,一起陪伴父亲。孙承宗的几个儿子,学问都还不错,至少在学业上,他们没有给孙承宗拖后腿,因为孙承宗清廉刚正,他在位的时候并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势给儿孙们谋一个职位,整个家族之中,只有大儿子孙铨外放山东高苑县当知县,剩下的几个儿子虽然有功名在身,但是并没有外放,比如二儿子孙鉁是举人,按照大明律,虽然只有进士才能直接外放当官,但是举人也不是没有做官的机会,虽然不能像进士那样一步做到县令,做个八品或者九品的官员还是没问题的,可以直接出仕,比如明代的海瑞海青天就是以举人的身份出仕做官的。孙鉁虽然只是举人,可他的父亲是孙承宗啊,孙承宗作为四朝元老,在朝中开枝散叶,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孙鉁完全可以凭借父荫做官,但是他没有,这一方面反映了孙承宗的刚正不阿,更是反映了孙家的家风清廉。孙承宗多次强调,如果想做官就要凭借自己的本事争取,而不要凭借自己的关系,如果这样,朝中是不是还要形成孙党?如果这样,跟当年的魏忠贤、严嵩等人结党营私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种家风的教育之下,除了孙鉁之外,其他几个儿子也是增广生或者廪生,基本上都是吃国家财政饭的,不用孙家自己出钱供养,可谓是虎父无犬子。孙承宗自己也感到比较欣慰,虽然自己的儿子们都不是出类拔萃,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都没有借助自己的关系。 正当孙承宗闭目养神的时候,孙鉁冷不丁插了一句话。这些天他们已经知道了建虏入关的消息,自从高山卫被突破,朝廷收到了八百里加急之后,崇祯立刻将这个信息在北直隶发布出去, 另外昭告天下,号召天下兵马勤王,高阳县作为保定府下属的县城,紧邻顺天府,消息一天之内就能传到,所以这里可以说是最早一批知道建虏入关的县城之一,不过这些天虽然官府紧张万分,北直隶和京师都在调兵遣将,但是这次的建虏好像是真的南下了,好几天过去了,别说是保定府,就连南边的真定府、顺德府都没有收到消息。也就是说,这支建虏貌似是没有攻击京师的打算。孙承宗也在家里研究了地图,可是毕竟年纪大了,思维没有以前敏捷,加上老迈精神不济,所以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若是在朝中当政,也许能猜到皇太极的目标,可是他已经远离朝政多年,虽然关心天下事,但是消息渠道闭塞了很多,没有一手的消息,孙承宗总不能凭空猜测吧。 “咳咳,孙鉁,老夫已经七十有五了,别人都说年过七十古来稀,我已经算是古来稀了,所谓半截身子埋黄土,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还费那个劲去京师干什么呢?建虏入关,我大明忠勇将士应当奋起抗击,他们若是敢来高阳县,老夫就算不能提刀杀敌,也势必要登城擂鼓,为三军助威。”孙承宗睁开眼睛道。“父亲,大哥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最小的儿子孙镐忍不住说道。孙承宗坐直了身体,瞪着孙镐道:“你有时间关心老夫,还不如将你的学业搞搞清楚,你自己看看你都多大了,虽然你是最小的儿子,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吧,你的几个哥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廪生了,你看看你现在,还是个普通生员,也怪老夫,平日里对你最是溺爱,没有对你的学业进行鞭策,才导致了你今天还没做出一番事业。”孙镐一听到孙承宗说自己的学业,立刻耷拉着头不说话了,确实,孙家七个儿子,最有出息的自然非大哥莫属,大哥已经外放山东当知县了,听说今年的考评又是中上,按照大明的套路,已经是三年考评中上了,明年就能升到府衙当官了,不说别的,六品那是拿定了,虽然孙承宗从来不主动去给儿子们谋取什么,但就算是山东地方的官员,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不会挡住大哥升官的道路的。剩下几个哥哥目前在学业上取得的成就也比自己大,最差也是廪生,自己只是个普通生员,被父亲单独拿出来说也就不奇怪了。 孙镐嘟囔道:“我在几个兄长面前年纪最小,没有取得他们的成就岂不是正常,况且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在朝中做官,那么忙,也没空关心我的学业啊。”他虽然说的声音小,可是院子就那么大,大家坐的也不是很散,自然都听见了他说什么,孙鉁脸色一变,这个混小子,当着孙承宗的面这么说,等会老爷子就要发飙了。果然,孙鉁一抬头,就看见孙承宗对孙镐 怒目而视,“你个臭小子,你说什么?你年纪最小?都什么时候了还拿年纪说话?要知道,大明比你年轻的举人进士比比皆是,比你年轻的廪生、增广生更是多如牛毛,你在这些人面前算个什么?再说了,大明像你这么大年纪的,还有一位,官职比我还高出很多,人家怎么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你还有脸说我不管你,你要知道,人家可是孤儿!”孙镐恨不得将头给埋到胸口里,他当然知道父亲说的这个人是谁,这个人的大名在孙家可是如雷贯耳,确实,传奇的经历加上跟孙承宗的交集很难不让人感兴趣,孙承宗几乎是将这个名字给刻进了几个儿子的脑袋里。 “又是大都督,儿子愚钝,怎能跟大都督相比。”孙镐又道。孙承宗指着他道:“你!”孙鉁连忙起身,“父亲莫急,孙镐少年心性,一直在学堂里,身上还有书生气,尚需打磨。”孙承宗这才道:“早知道我应该让你们兄弟几人分开,有的人从文有的人学武,像是孙镐这样的,真应该去军队里面打磨一番,老夫虽然是文官,却也是带兵之人,性格浮躁的人进了军营打磨沉淀之后才能成为栋梁之材,孙镐若是有机会,应该将你送到江南青弋军军中,跟着大都督好好学习学习,你不要以为那边都是大老粗武将,说句实在话,大都督自己才高八斗,手下的文官武将哪个不是学识渊博,都是当世大家,你真的应该去见识一番。”孙承宗教导了几个儿子一番,便觉得有些累了,孙鉁还要将话题给引回来,说说去京师的事情,孙承宗仿佛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对他道:“行了,去京师的话不要再提了,老夫一直领兵,不是武将胜似武将,建虏入关老夫从没怕过,更不会这时候当缩头乌龟,再说了,老夫这几日一直在研究地图,就是想知道建虏这次又要干什么?方才孙镐这么一打岔,我还真有些启发。” 孙鉁不解道:“父亲的意思是?”“你们想想,建虏入关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当年皇太极领兵入关一样,属于大兵团作战,大举入侵,一种就是平日里打草谷一样,小股骑兵轻装突袭。这次的建虏行动怪异,我们到现在没有掌握他们的准确位置,只能说这些人一直在行军,没有停下来攻击城池,那么很有可能是后者,骑兵突袭,这种深入突袭往往带着明确的目的,部队的规模不是特别大,如果目标不是京师,而是直接南下的话,恐怕会威胁到卢象观。”孙承宗沉声道。“啊!父亲,你是说他们是冲着天雄军来的?”孙鉁吃惊道。卢象观征兵,对于孙承宗来说是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这家伙就算不是重建天雄军,也是要恢复天雄军的家底,极有可能皇太极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所以派出精锐来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