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惩罚-《花与剑与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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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城市,浓雾弥漫,笼罩住了整座城市。

    早春的雾气还残留着冬日的寒冷,花草、树木、房子,都在浓雾中时隐时现。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来来往往,有时只能听见他们杂乱的时断时续的脚步声,只能在靠近的一瞬间,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孔,待转身再看时,他们的背景仿佛进入了虚无飘渺的幻境之中。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让人分不清是否还在迷梦当中。

    就在这浓厚的雾气里,一辆马车穿行在狭小的街道中,小心地慢速前行着。直到来到一座公馆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带着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倦意,夏尔慢慢地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然后打着哈欠,看了看面前这座看上去颇为精致的公馆。

    因为这一片毗邻着一些作坊和工厂区,所以在迷茫于四周的白茫茫的雾气当中,湿冷的空气夹杂着粉尘和煤灰,呛得夏尔的鼻子都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拿起手绢来擦了擦鼻子。

    接着,他又从衣兜里面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嗯,正好准点到达了。

    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仿佛是约好了似的,突然一阵马车行驶的轰鸣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然后,仿佛是变魔术似的,雾气突然在夏尔的面前消散,一辆被四匹高头大马所牵引、装饰极其富丽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在了夏尔眼前。

    马车是用最好的黑胡桃木材料所制作的,精工细作,比起夏尔所乘坐的那辆要几乎大了三倍,外层包了镀金框架,侧边还镶刻这德-博旺家族的纹章。

    这种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气势,让夏尔都不禁有些侧目。

    还没有等他多想什么,车厢门慢慢打开了,然后里面的一位使女打扮的女子先走了下来,接着,她扶着那位将夏尔叫过来的主人。一步步地从车厢当中走了下来。

    后出来的这位小姐身形比较纤细,穿着一身白色裙子,脖子上佩戴着一串珍珠项链,项链的中间则是一颗钻石吊坠。看上去富贵堂皇。而她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十分精致,同这一身打扮搭配起来,犹如是一个大号的洋娃娃一样。

    这位德-博旺小姐,确实是走到哪儿都不忘记摆出大排场来啊……夏尔心想。

    很好,也许是因为深受商人家族的熏陶的缘故。萝拉并没有一般女子那种不守时的坏习惯,十分遵守约定,几乎和夏尔同时到了约定的地点来。

    然而,此时此刻,夏尔还是不知道这位德-博旺小姐突然将自己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德-博旺小姐,早上好。”片刻之后,他抛下了心中的其他杂念,走到萝拉的面前,殷勤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德-特雷维尔先生。”萝拉也同样向夏尔点了点头。不过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冷漠,听不出来任何的生气。“很高兴今天您能够拨冗前来……对于突然突然打乱您的日程,我真的深感抱歉。”

    “没关系,您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夏尔不慌不忙地说着那些社交辞令,“我很乐意能与您这样美丽的女子共同相处一会儿。”

    一边说,夏尔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萝拉。

    他发现,萝拉的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眼角却出现了淡淡的眼影,看上去最近好像就没有睡过好觉,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感。

    在那天玛丽报告说萝拉想要见自己的之后。仅仅才过了两天,萝拉就将约见的时间和地址通过人告知给我夏尔,可见她有多么急不可待。

    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逼得她这么着急呢?又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焦虑不安呢?

    夏尔对萝拉的举动突然之间充满了好奇。

    “谢谢您的夸奖,先生。”萝拉脸上露出了一个并没有多少喜悦的笑容,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好像对外面的幽冷空气感觉有些不适应似的。“好了,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在这外面寒暄多久吧,请进吧。先生。”

    她想要把我独自一个人给叫进去?夏尔在片刻之中有些犹豫了。

    任何一个处于他这样地位的人,总会对自己的安全有一种病态的猜疑心理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那个以冷酷和狡诈而闻名的德-博旺家族。

    “怎么了,先生?”眼见夏尔一动不动,萝拉有些好奇又好像有些嘲讽地问夏尔,“您不舒服吗?”

    看着这位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的小姐,夏尔终于又笑了起来。

    管他怎么样呢,去就去呗,有什么可害怕的?

    如果是在几年之前,夏尔还会害怕一下,心里会顾忌德-博旺家族暗地里会耍弄什么诡计要对自己不利,但是在今天,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夏尔已经已经跟随着路易-波拿巴走到了这个国家的最巅峰,并且在政界和军界站稳了脚跟,培植出了自己的势力,他根本就不怕德-博旺家族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对自己不利——因为这位男爵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好处、什么事情又不该做。更别说,此时此刻跟自己翻脸,对他来说一点都没有好处,反而会让他之前的许多布置都瞬间付诸流水——所以,他不相信这一家人现在会对自己不利。

    就算现在他们居然走了大运,真的查明了那个死鬼杜-塔艾的死因和背地里的真相,他也一点都不会害怕,左右不过是一个走狗而已,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带着这种笃定的心态,夏尔也就把自己刚才升起的犹豫给抛到了一边。

    “盛情难却,那我们就进去吧,小姐。”他轻松自在地作出了一个‘请您带路吧’的手势。

    萝拉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先行一步,从大门走了进去,而夏尔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而跟随着他们来的车夫和使女都被留在了外面。

    当走进这座公馆之后,夏尔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他的心里顿时就变得更加疑惑了。

    “您也是一个人?”他忍不住问萝拉。

    “是的,没错。”萝拉点了点头。

    夏尔探询地看了看萝拉。好像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似的,然而萝拉却没有再做出任何说明,只是自顾自地带着夏尔走了进去。

    这里原本是属于她哥哥无聊时出来晃荡的临时居所,位置十分偏僻。自从她的哥哥死后,这里就被空置了下来,所以荒废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打扫。不过,正是由于这种僻静。萝拉才会把这里选作和夏尔相会的地点。

    因为,她今天想要跟这位德-特雷维尔先生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到第三人耳朵里的秘密。

    她一言不发地带着路,直到来到了公馆的小会客室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转过头来,看着夏尔,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好像有些如释重负一样。

    “好了,小姐,现在您该将今天把我叫过来的用意告知给我了吧?”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的夏尔,这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看您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先生,我知道我今天的举动很古怪,而且我也知道您很好奇,但是,请您暂且再忍耐一下……很快我就会将一切都告诉您了,是的……一切。”萝拉的语气平静中带有一种残酷的森然,“当然,作为回报,我请您对我所说的保守住秘密,因为这事关重大。”

    “好的?”夏尔好奇地打量着她。“如果您要求的话,我可以做到。不过,既然您特意想要告诉我,那么。这些事是跟我有关的吧?”

    “是的,跟您有关。”萝拉笑着点了点头,“大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简直不能更有关系了……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期待,想要看看夏尔在得知之后的事情时的表情。

    这是她在最近的百般烦扰当中所能找到的少有的娱乐之一。

    “那您就别卖关子啦,赶紧告诉我吧!”夏尔连忙回答。

    但是萝拉却不慌不忙。她走到了一张书桌的旁边,然后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接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夏尔也坐下来。

    夏尔带着一丝不悦,走到了她的旁边,然后也坐了下来。

    “现在您该告诉我了吧?”

    “是的,先生……是该告诉您了。”萝拉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犹如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抬起头来,凛然看着夏尔。“先生,我接下来将要告诉您的事情,有些可能超乎了您的意料,甚至超出您的想象,因此我请求您,接下来无论听到任何东西,都不要丧失镇定,因为我是真诚地想要与您沟通,想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个充满善意、充满了建设性的答复和帮助的……”

    夏尔没有回答,只是狐疑地看着萝拉。

    萝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也微微往上撇了起来,勾出了一个充满了残酷意味的表情。

    “我想要告诉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哥哥的横死,是我亲手犯下的恶行。”

    时间顿时就凝固住了,夏尔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您……”

    但是,萝拉却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动摇,仍旧凛然地直视对方。“不,先生,不用惊奇,我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另外,您不是神父,我也不是在向您忏悔,我只是在跟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没错,就在几个月前,我……为了独占我家的继承权,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没错,我杀了他,而且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会装作伤心去流眼泪,我一点儿也不为他的死而伤心,他只是得到了一个他应该得到的结局而已……呵呵,哈哈哈哈……”

    好像是被勾起了一种邪恶的快意似的,一边说,萝拉一边剧烈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声尖利而又恐怖,哪怕是镇定如夏尔,也不由得在一瞬间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没错,她今天找夏尔过来,就是为了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向他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而他的妹妹,又在其中做了什么。

    在焦虑了许久仍旧找不出出路之后,萝拉终于横下了一条心来。准备走最激烈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那位特雷维尔小姐所给的时限很快就要到了,而萝拉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做到将这位先生捆住手脚的话,以那位小姐的疯狂和任性,她是绝对会和承诺的一样。作出最可怕的举动的。

    性命攸关,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余地了。

    这是一步很有风险的棋,但是绝不代表着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看着正在哈哈大笑的萝拉,夏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

    他有些意外,不过这种意外不仅仅是来自于萝拉杀死了哥哥这一事实——事实上夏尔觉得,以萝拉的这种性情,想要杀死自己的哥哥独霸家产也并不奇怪。

    他的惊奇,而是更多地来自于她居然敢把这种明显应该在心里隐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给自己这样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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