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来,你也喝一点吧。”安忠焕将军亲自给任在永倒上了半杯酒,“最近工作陷入僵局,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但你们总算有机会休息一下了。” “重要的事业容不得喘息啊。”任在永没有碰酒杯,只是把那半杯酒放在桌角,自己夹着盘子里的辣白菜,“校长,殷总长的事情,该怎么办?” “金代行做国会议员的时候说过要逐步从事实上废除掉死刑,他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让自己的承诺前后矛盾的。”安忠焕将军热情地把一部分菜放在另一个盘子里,送到任在永面前。按照饭桌上喝酒吃菜的规矩,本该是任在永向着安忠焕中将表示敬意,没想到这次序却颠倒了,而双方都并不在意,“不过,就算对殷总长的叛国指控因为缺乏证据而不成立,他的内乱罪罪名是洗不掉的。谁都知道殷总长确实下令抓捕和处决自己的对手,公民也深受其害。所以,要我说,殷总长的余生肯定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任在永把筷子放在一旁,犹豫了一阵,以郑重其事的语气开口说道: “其实,殷总长提出了一个条件。” “有趣,他还以为自己能和我们谈条件呢。”安忠焕中将和蔼地笑了,“说说看,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信心能说服我们。” “出卖情报这件事确实不是殷总长做的,或者说他只是在特定的日期疏于防范。”任在永点了点头,“他说,如果金代行答应赦免他——像过去的大统领赦免权斗赫那样,这样他就有希望在咽气之前出狱——他就会把所有有权访问和修改那份文件的人员名单提供给我们。由于前大统领李璟惠现在于名义上仍然入院接受治疗,我们没法直接去逮捕她,或许只能想办法在金代行赢得大选后再找理由对李璟惠进行起诉。” “这件事……不用那么着急。”安忠焕中将思索片刻,告诉任在永不必过分忧心,“殷总长上法庭接受审判是迟早的事情,李璟惠也会迎来那么一天。他们和他们的同伙花费多年建立的势力已经彻底瓦解,短期内没机会再次聚集足够挑战金代行的力量了。”他望着任在永有些担忧的眼神,似乎觉得这些修饰语不足以让对方放心,又补充了几句:“你放心好了,金代行或许会在正式当选之后——现在没有任何已知的参选人能和他抗衡——又一次对旧的系统进行改造,但他不会仅凭立场就把真正擅长技术工作的官员从岗位上调离。咱们这个合同搜查本部虽然只是个临时机构,但我跟你保证,最多再等半年——” 听着安忠焕将军对于新岗位的介绍和承诺,任在永的内心毫无波动。放在半个月或是一个月之前,他会欣喜若狂地询问和新岗位有关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在得到了麦克尼尔的情报并从殷熙正大将口中拿到重要的名单后,任在永的心绪已经被茫然和混乱支配。他想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并说服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而无可指责的,但他不能欺骗自己的良心。从结果上看,这样的现状或许令他满意;可惜,任在永注定要去追求一些不一样的信念。 “校长。”他轻声说了一句,打断了安忠焕将军继续勾勒蓝图的尝试。 “那……你先说?”安忠焕将军胡乱地把泡菜倒进了泡面里,鬼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拿来充饥。 “我骗他说,金代行答应帮他减刑……还伪造了一份文件。”任在永面无表情地说道,“结果,殷总长给出的名单上,只有两个人不属于他的同伙。在他的同伙当中,所有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我们关进了监狱,不可能在最近采取销毁证据的行动;同时,不听他指挥的知情者里,一个是合参议长,另一个是您。” 任在永炯炯有神的双目直视着自己尊敬的恩人,他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遭遇什么——比起可能迎来的下场,心灵上的矛盾更令他痛苦。 “……合参议长在兵变期间遭遇了刺杀,差一点就遇害了。”任在永把右手放在嘴边,手指拂过光滑的人造皮肤,“很不巧的是,校长您以前在忠清南道的陆军训练设施当过负责人。” 用来临时充当餐厅的客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老式挂钟的嘀嗒声提示着他们,缓慢流逝的时间多么难熬。 安忠焕将军没有发怒,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向后倚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仰视着吊灯。 “……为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安忠焕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不喜欢扯谎。你既然怀疑我,还拿出了这么多证据,那我也直白地告诉你:是,我确实牵扯其中。但是,我什么都没干。” “只是扮演中介,对不对?”任在永捂着胸口,发现自己的引路人成为自己需要打倒的目标可谓是世上最大的闹剧,“默默地看着不同派系的成员互相利用、互相排挤,从中略微制造一些可以引发冲突的机会……在关键时刻,不去阻止本来应该能阻止的悲剧。” “不把这一切全都掀翻,我们没有未来,我们的下一代人、再下一代人,也没有未来。”安忠焕将军的脸色为之一变,他往自己的杯子里又倒了半杯酒,将酒杯举到眼前,“在永啊,咱们是幸运的,因为咱们逃过了前后持续将近20年的世界大战;咱们又是不幸的,本来是一家人的同胞被分隔在两地,而我们又在这虚假的和平中陷入了停滞。你知道大东合众国怎么看待我们吗?他们说,我们韩国,是个所有人都被那些商人当成工具来耍弄的国家。也有人说,我们每隔几年会选举一个小丑,然后把他们踢下来,再换新的小丑。” “您有更好的办法。”任在永试图劝说他回心转意。 “我曾经相信过,可他们让我非常失望。”安忠焕中将毫不在意地把冰凉的酒水灌进喉咙里,“……我的儿子去调查军队内部的受贿问题,然后他就突然自杀了。在永,这地方已经没救了,再幻想着能用常规手段解决问题,我们就会变成被人蓄养的牲口。南方,北方,都一样。我仍然庆幸自己足够幸运以至于不必终日为生活奔波,但想要让更多的人活得有尊严,光靠我一个人,哪怕散尽家财去资助他们,也没有用。” 任在永抬起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油画,陷入了沉思。安忠焕将军平日喜欢画历史人物的头像,他所选择的人物大多是失败的悲剧人物,若是算上他给自己唯一的儿子创作的画像,那么不明不白地自杀的那位青年军官也算得上是失败者之一。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