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XF:猫与狗-《CNC苍蓝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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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驻日德军方面的压力吗?”岛田真司一面听着对方的叙述,一面读着手中的书籍。他有本事一心二用,除非他所获取到的信息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德国人对许多战败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以便走出一条在他们口中不同于俄国人也不同于美国人的第三路线。”
“不止,远远不止。”老人摆了摆手,“战争结束之后,许多人的信心都被摧毁了。虽然大家都说着要努力活下去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新的未来,但当你真正面对那一片凋敝的城市和乡村时,什么信念都会被眼下的艰难所打垮。当时,输得一败涂地的我们和作为胜利者的德国人之间还存在几个基本共识,其中一条是绝对不能让发生在俄国的事情在我国重演。因此,德国人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开始以装甲猎兵部队为蓝本帮助我们训练机动警察部队。”
“既然德国人的装甲猎兵部队号称天下无敌,你们又何苦另寻他法呢?”岛田真司闻言,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来英国探查情报,既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是为了团队的利益,兴许某个不起眼的细节里就埋藏着和下一场冒险相关的秘密。“nsdap是死了,可他们的手段没有死,而且在spd手中被发扬光大了。先用高压手段去镇压,再逐渐通过改善平民的生活去瓦解激进分子的土壤,最后再将镇压工具丢掉,这一套流程在世界各地已经上演过无数遍了。”
老人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岛田真司,“考虑一下从政吧。”
“我是个学者,不懂政治。刚才所说的那些,也只是些规律和理论;让我去做,我准会在第一天就把这一切都搞砸。”岛田真司挤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规律即便明晃晃地摆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遵照着去做的。有能力照着它去做的,才比较适合从政。对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呢。”
“室户文明,6年前忝为公共安全调查厅长官。”老人摘下墨镜,短暂地露出了浑浊的眼睛,算是让岛田真司吃了一颗定心丸,“……没听说过?嗯。要是你听说过了,我倒会觉得奇怪。”
岛田真司却沉默了,他用了种种办法调查夏普敦公司的脑部研究项目背后的资金来源和人际关系,本以为这是日本的军队或文官们为了摆脱德国人的牵制而迈出的重要一步,不想眼前自称室户文明的男子却曾经是管理日本的警察部队和特高课的特务头子。不,这没什么好怕的,能沦落在外像个空巢老人一样坐在街头喂鸽子的家伙肯定是个不走运的人。
他还在思考对方的动机、思考所有可能同此事有关的日本人的动机。虽然每一个平行世界的日本都无法让岛田真司满意(以至于他有时候懒得将其他日本人称为自己的同胞),不同的日本在同一片废墟之中挣扎求生的样子值得他去仔细研究。伟大的事业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没人会希望激进分子第二天早上杀到自己家门口并把自己的脑袋挂在路边的电线杆或路灯上。
“你们做了这么多事,还没有引起德国人的反对,很可能是因为德国人面临着同一个问题:这款工具的使用寿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很快就会在你们有生之年暴露出隐患。”用另一只手拄着雨伞的岛田真司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练出来的健硕身材也许很快就要发挥作用了,“所以,他们愿意看到你们替他们去寻找突破口。成了,德国人自然也高兴;失败了,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
“如果我们的晚辈都像你一样聪明而且懂事,那时我们会少遇到许多麻烦。”室户文明没有否认,只是从衣服里翻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烟斗。不抽烟也不喜欢看别人抽烟的岛田真司没有因此而皱眉,他得在这位【先辈】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尽管他已经做了不少不符合晚辈身份的事。“德国人……不,准确地说是nsdap,一直沉迷于各种超人的传说。他们到全世界各地去寻找相关的证据,而且希望能够将自己的战士打造成为彻底的战争兵器。”
戴着墨镜的胖乎乎的老人把烟嘴叼在嘴里,又去找火柴。同样戴着眼镜的日本学者一声不吭地从衣兜里拿出了一盒火柴,递给了动作有些笨拙的室户文明。
“请。”
老人把火柴探进烟斗另一端,而后甩灭了残余的火柴,心满意足地吸起了烟。他的脸上满溢着病态的笑容,看得岛田真司有些头皮发麻。
“该怎么说呢?从诞生的第一天开始,装甲猎兵就注定要以悲剧收场的。这方面,德国人有责任,他们不懂那些古老的智慧,不明白有些危险的东西是他们根本就不该碰的。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装甲猎兵存在无穷的隐患,但是于当时而言,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德国人,装甲猎兵都会是很好用的工具,其主要的缺点在特殊场合下也会成为又一个优点。”胖乎乎的老人似乎还没有提到在这些事件中起到一定作用的自己,而岛田真司并不在意,“你可能会说,装甲猎兵的风险是我们和他们在最开始就应该发现的,但当时的spd和国防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无耻地对我们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代接着一代暴毙的工具们是我们把旧时代的黑暗和新时代的隐患一同处理干净的最好人选。”
“的确,和那些因为恰好住在工厂附近而集体得上癌症的成千上万的村民相比,装甲猎兵患上绝症或是暴毙的消息简直不值一提,就算有人提了也会被相关机构封锁消息的。”岛田真司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笔,开始认真地做笔记,他可不是为了专门掩人耳目才带着这本书来找室户文明的,“人们永远会倾向于只看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并把对自己有害的一面也解释得对自己有利,让这种思路的危害加大的则是把瞬间的常态当成永远。”
“听说你对脑部科学和心理学都很有研究,岛田。那么,用你们的话来说,让隐患最终变得无法忽视的是装甲猎兵自带的致病基因和一些会导致这个问题提前暴露出来的诱因。”室户文明的视线被烟雾模糊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从离阿尔茨海默症越来越近的大脑中提取着并不珍贵的往昔,“完美的工具是我们所想象出来的。nsdap有办法把士兵训练成为全心全意为了某个理想奉献而完全不顾自己的工具,当我们和德国人接过那套手段的时候,却忘记了有些手段是需要配套设施的。一旦执行命令的工具有了自己的想法,哪怕只是最基本的贪生怕死或好吃懒做,都会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让机器一步步地走向报废。”
岛田真司不再那么紧张了,但他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面前这个看似和蔼的老人仿佛在讲述着事不关己的闲事,其中完全不见其自身的半点罪责。儒雅随和的日本学者扪心自问,发现自己还做不到把话到如此程度,他没有办法既承认一切又否认一切。
这里面一定有另一些因素,岛田真司想着。行刑队和刽子手需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有时候创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或一种和俗世完全不同的价值观是必要的。既然装甲猎兵因其自身原有缺陷和新带来的风险而被淘汰只是个时间问题,必须有什么东西能够代替这些依靠着德国人从雪山上获得的天赐之物打造出的不稳定产物。
如果能够提前获知每一次袭击的来龙去脉,就没有必要针对随时可能发生且规模未知的袭击而部署大量人员了。不仅如此,当人的记忆变得可以探知后,抽丝剥茧地发现那些带来激进思想的根源也并非不可能。只要将其彻底铲除,就不必再有士兵们冒着器官衰竭或更大的风险去日复一日地从事低技术含量的重复性工作。
但岛田真司没有说这些话。纵使他生前同他最崇拜的两代皇帝陛下以及众多将军和大臣们打过交道,身为学者的岛田真司仍然不是政客,他自知是无法和曾经在日本的政坛上搏杀过的室户文明相较量的。看似美好的愿景背后藏着他已经能够预感到的风险,或许这恰恰是导致室户文明失势的根本原因。有些话不该在这时说出来,越界对他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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