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弱水天河-《桑中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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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顼婳接过灵饮,那冰镇过的灵气甘甜如水,草绿色的瓶身真是天生就合该让女孩子捧在手心里。她啜饮一口:“奚掌院有心了。”

    天衢子连微笑都十分矜持。纵然烈阳如火,但能看上这么一眼,有一句浅浅问候,他的心便因喜悦而悸动。

    顼婳却又道:“说起来,上次答应掌院,为燕尘音挽尊一事,掌院作如考虑?”

    天衢子微怔,身为阴阳院掌院,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得力臂膀陷入这样的麻烦之中。他说:“傀首怎么想?”

    顼婳说:“近几日我功体恢复大半,如果掌院相助,让我能约战典春衣,就再好不过了。”

    约战典春衣。天衢子眉峰都皱出一个川字。顼婳问:“可是不便?”

    天衢子沉吟半晌,说:“典春衣对傀首修为,一直十分好奇。此事若由傀首提出,他可能不会拒绝。若傀首与他对战,尘音确实也能自困局脱身。但是……典春衣身为阵宗掌院,他的胜负后果,只怕影响远胜尘音之败。抱薪救火,并不可取。”

    实际上,他并不认为现在的顼婳可以战胜典春衣。

    典春衣,若说是当今阵修第一人,只怕也无人会有意见。

    而她功体只是恢复大半,而且本命法宝损毁。二人并战,胜算比他预估只怕还要降低几分。而若她还有隐藏实力,此战就更不能应允。退一万步,他宁愿燕尘音失败,典春衣却无论如何不能败。

    燕尘音只是阴阳院长老弟子,他的胜败虽然可惜,但毕竟只关一人荣辱。可典春衣若是败了,只怕整个九渊阵宗从此都要沦为次等了。

    顼婳似是明白他的顾虑,他身为阴阳院掌院,站在九渊的立场思考理所当然。她说:“试炼场,只过百招,不分胜负。”

    百招……不分胜负。真是自信。

    天衢子问:“为何是典春衣?”顼婳微怔,因为她是阵修啊。天衢子紧接着道:“吾若代他,效果等同。”

    顼婳扬了扬眉毛:“恕我冒味,奚掌院法阵修为,比之典春衣,如何?”

    天衢子沉吟半晌,说:“法阵一道,吾只是粗通,定然远逊于他。”

    顼婳便有些失望,随口道:“还请奚掌院帮我向典春衣掌院转达心意,或许他愿意也不一定。”若是阵修之战,当然还是同最顶尖最优秀的那个人交手最为痛快了。

    这一丝失望显然刺激了奚掌院,他唇角垂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冷硬了许多:“今天下午来苦竹林找我。法阵试炼场。你若胜我,替你约战典春衣。”

    他说完,转身而去。这次走得十分果决,丝毫没有拖延留恋。

    顼婳啜了一口灵饮,啧,怎么还生气了!

    苦竹林。奚掌院把多年未翻的法阵典籍都搬了出来。载霜归过来,将阵宗、器宗、妙音宗对十万大山弱水河口法阵的勘测记录拿给他。一见他竟然在刻苦攻书,真是十分意外。

    奚掌院抬起头,看见典春衣的字迹,不由冷冷地剜了一眼。载霜归顿时十分不安。

    “搁下吧。”奚掌院不肯伸手来接。载霜归自然也不跟他计较,随手把羊皮卷放在桌上。载霜归一眼看见他手上竟是法阵通典。

    这些书,他不是早已烂熟于心?为何又重新攻读?

    载霜归心中怪异,有一种得意门生叛出师门,重投阵宗怀抱的错觉。

    天衢子容色冷肃,道:“师尊若无旁事,就请离开吧。”

    载霜归应了一声,感觉更不对了。然而出来之后,他接到拜帖,突然灵光一闪,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接收到了得意爱徒异常的点——江河气宗掌门贺芝兰的拜帖。

    载霜归想了想,也没通知天衢子,命人将贺芝兰请入他的居处待茶。

    来吧,看看是什么天女下凡,入了自己爱徒法眼。

    下午,斋心岩下了学。顼婳收起灵饮,准备去往苦竹林。刚行至门口,却见到了另一个人——向家堡堡主向销戈。如果一定要说九渊仙宗有什么功法不敢称玄门第一的话,那么可能便是器宗了。

    向销戈耗时千年,铸就一把圣剑,镇住了弱水河口。也成就了他器圣之名。

    剑成之日,天怒地沉,如同神灵渡劫。向销戈难抑激动,直如范进中举般,狂喜疯巅数十年。如今虽然早已病愈,性情却已大变。

    容颜业已大变。

    顼婳没有上前,看着他在几位长老陪同之下走进苦竹林。她没跟进去,竟是避开了与向销戈的这一场会面。

    苦竹林内,天衢子、典春衣、向销戈、九盏灯、拜星,五位玄门顶尖人物,共同查看弱水河口的法阵记录。向销戈越看越凝重。天衢子问:“向大师,如何?”

    这记录已经不能再详尽,向销戈几度查看,最后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这阵中,没有圣剑的力量。”什么意思?几人眉头紧皱,向销戈接着道:“圣剑失踪了。”

    镇守弱水河口的天河圣剑,怎么可能突然失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谁又可能将它取走?就算将它取走,为何弱水天河还未突破法阵,而大家这么多年来,竟不觉有异?

    失了圣剑的弱水河口,简直脆弱得像个鸡蛋,想想都觉得可怕。

    傍晚时分,九渊九脉掌院都发出秘令——搜寻圣剑!

    可是圣剑这样的神物,连几时失落都不知,又往何处去寻?

    飞镜湖边,顼婳盘腿而坐,看一轮红日沉入三十里平湖。似乎极为不甘,夕照挣扎徘徊,依然余热不减。

    这恐怕是……最后的威荣了。顼婳欣赏着四野云垂,暮光渐薄。

    人间美景,真是令人百看不厌。她折一根草茎含在嘴里,纵然清苦,亦欢喜。树上有小鸟扇着尚不能飞翔的小翅膀,自巢中坠落。她伸手接住,指腹轻轻抚摸尚且稚嫩丑陋的生命。然后一翻身,把它送回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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