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 霜打红黄始鲜活(一)-《摘星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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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分的百姓被法理管着,也被法理护着,勤勤恳恳,乐天知命,好似羊圈里悠闲吃着草料的蠢羊。

    而江湖,是不远处一片幽密深邃的丛林,那里管刀光剑影、斗狠搏命叫快意恩仇,义字当头,压过一切法度。江湖人莫要算命,江湖人的签筒里每一支都写着“上上”,既已踏足法外之地,生死皆遂所愿,心之所向,往无不利!

    碌碌百姓与江湖人合在一起,便是芸芸众生,二者离得不远,又泾渭分明,好比一份鸳鸯锅。

    一边平和寡淡,一边辛辣灼人,偶尔也会无意间跨过分隔。

    若是白汤溅到红汤里,无妨!熬煮上一时半刻,红汤的汤水便又红了;若是红汤撒在白汤里,可糟!任凭加再多的水来冲,汤水也只能减淡,永不能恢复成从前模样。

    碌碌百姓和江湖人相遇也是如此,受害的只能是无害的那一方,就像羊圈里跳进了一条狼。

    百姓只能祈求闯入者没有坏心思,否则,因不强求、甘忍受得来的安稳,顷刻间就要在对方的自由下,落得满地狼藉。

    斗笠贼选在青城山上避祸,九江门想把青城山化作斗笠贼的坟冢。

    百姓的安稳有多脆弱?

    城门的火还没烧起来,池鱼的骨头都焦了。

    小镇已经死了。

    昨夜还未发觉,如今日头已经到了树腰,小镇里还是一片寂静。

    淡淡的炊烟,从紧闭的门户中小心翼翼地升起,寂静里填满了羊的惶恐。

    李夜墨在有些潮湿的大街小巷缓缓踱步,目光向两侧打量:红门、黑门、木板门、钉子门,石墩子、石鼓、石狮子,可别说是人,活着的狗也无一条。

    门缝间倒是不时闪过人影,李夜墨刚要走上前搭话,人已经躲开了。

    接连碰了几次壁,李夜墨干脆直接上前,抓起门钹不住叩响,回声在空旷的巷子里久久不绝。

    “门里的,我瞧见你了!我不是歹人,只问个问题,你老实说了,我马上就走。”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李夜墨提高嗓门,高声道:“你不答话我可就要无礼了,不用你答应,我自个儿跳进来了!”

    “你是江湖人?”这次里面有了声音。

    李夜墨答道:“算是江湖人,是不作恶的江湖人。”

    又过了好一会,里面的声音才道:“你向东走过两条街,右手边可以看到一间茶楼,他们就在那……”

    他们?当然是指斗笠贼!

    现在来到这里的江湖人,不是为了帮九江门取斗笠贼的脑袋,继而扬名立万,难道还能是来看热闹吗?

    李夜墨依照那人所说的,果然看见一间茶馆。

    茶馆大开着门,在一条街上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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