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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上方的天空中高挂着半块月亮。
李斯坐在马车里,面黑如铁。
这个刘季,他竟然公然教育我。
固然他是太子找的刀,可是竟然敢公然侮辱堂堂廷尉,九卿之一。
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坐在铜车里的李斯,一想到今天那个刘季不分场合教育自己的场景,忍不住重重地捶打了马车。
车夫吓得立刻停下。
“廷尉――”
“好好驾车。我没事。”
同样的道路上,很快刘季和萧何也一同从宫中出来。
太子宫中的官吏,自然也是配备了车辆专门送行的。刘季就是开车送萧何的人。
把萧何送到门口,刘季被萧何的妻子请进去吃饭。吃完了饭,刘季就开始在桌子上剔牙,横竖不愿意离开。
“我寻思我今天干了件不该干的事情。”
萧何让仆从离开,黑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呢?你平日里就算再怎么乱来,到了大场合,是不会说那种话的。你险些让太子难做。”
萧何不住地敲着桌面。
“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在咸阳城里,颇有些格格不入吗?”
“是又怎么样。我在来的路上,就仔细考虑过了。太子上面有秦王。太子想要推行好的文教,让民众听从号令即可,各司其职。”
“可是秦王认为,民众只能被压迫驱使,而不能使得他们有知识、有思想。事实上,秦王是不承认民众有知识有思想。”
“太子打小就是个人才。八岁就开始精简文字,之后就一直在传秦国的太子在造纸。后来就是这几年,一直在想尽办法改革。”
“在颍川郡干的事,简直是人心所向。到了战场上,百战百胜不说,一心想着改革军功爵制。”
“就这么一个人,他的这前半生已经够辉煌了。那你觉得,到了秦王那儿,他能高兴?”
萧何望着刘季,“没有根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再说了,这和你公然讥讽廷尉有什么关系?”
刘季蹲在凳子上,拍着饭桌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就是知道有这方面的原因,所以我才要说说这李斯。看看他平日里都是怎么和太子谈话的。”
“不是之乎者也,就是韩非之训。那韩非不就是他整死的吗。这样一个人,说他的心能不黑吗?我就一直瞧着,太子其实心里不喜欢他。”
萧何摇头,“那你更加不应该这么说。你让太子得罪李斯。”
“不不不――萧舍人,这次是你想错了。咱们追随的太子,他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今日一遇到李斯,那是应付他游刃有余啊。”
“你说,太子为什么做了一个梦,就赶紧跑去沛县找我们几个了。这说明太子急坏了!他身边没有人帮他。”
“可是我自打我见了太子,我就发现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太子身边有很多有才干的人。可是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人有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萧何低着头,额头上出现了三道横纹。
他其实不习惯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整天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一个国家的三公九卿,如果都把精力花费在勾心斗角上,哪里来的精力照顾百姓。
“他们怂啊!比起太子,他们更敬畏秦王啊!他们更惧怕秦王啊!”
“所以太子想干什么,都找不到帮手,没有人帮他在朝堂上说话。”
萧何不知不觉间喝起了酒,“所以呢?”
“所以,就需要有个人,来替太子做这个人,对抗秦王。”
“你糊涂了。”萧何给刘季倒酒。
刘季却抓住萧何的手,“这个时候,你我都别装糊涂。太子对你最是有恩。你该不会打算这个时候装傻吧。”
“刘季!”萧何难得严肃起来,“你说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刘季坐定,“急什么?我不是说话难听,是说到你的心坎里去了。”
萧何脸色一抽。
刘季将袖子撸起来,整个人蹲在条凳上。“你想想,今天这个事,太子什么反应?”
“让你赔罪啊。”
“这事可就大咯!我越想越不对劲。咱们跟的太子,他可没那么简单。”
“你这不是废话吗?八岁拜太子,本来就是人中之人。”萧何道。
“我回来的路上,我转念一想。这太子,他冷血的时候也还不少,人家燕国太子骂他整木工之事,他就把人给杀了。楚国的兵跑去长葛,秦国的太子一声令下,全部杀了。”
“这么一个人,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事,他会比谁都急着要惩罚我。可是他只让我给廷尉道歉。那种情况下,廷尉怎么可能还惩罚我。”
“所以你是怀疑,太子是希望你做他的刀,去帮助他对抗他的父亲大王?”
刘季点点头,“我就说,他怎么就看上我了?我一不精通秦律,二不是他梦中之人,三粗鲁无度。他堂堂太子,养尊处优,温雅沉静,怎么也不像是会喜欢我的人啊。”
“可我这个人,唯一最大的优点就是,我胆子大啊。这别人不敢干的事情,我还真的敢干。”
刘季越说,萧何的眉头皱得越紧。萧何脑海里还是今天太子对他百般关怀的神情。
“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
萧何起身,不住地在院子里徘徊。
刘季也跟着走出来。
“太子对你都是真的,对我可就不一样了。”
萧何望着刘季,月色不明,他的神情也是模糊的。
“可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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