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回 罗真人惜叹公孙胜 姚雨汐祷灵山神庙-《马陵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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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前两个青衣童子,见众人来了,入内报知罗真人,真人传法旨教众人入来。董浩与虹一向前行礼起居,躬身侍立,路新宇与沈涛各自恭谨下拜。罗真人见此,笑道:“二位何来?”沈涛答道:“上告我师,只因孙家庄辱我马陵泊,寨主陈明远与众兄弟领兵前去攻打,不想遇着一妖道显逞异术,阻我大军进兵。又因我山寨中路新宇头领与令徒公孙胜颇有交情,故我兄弟二人前来拜望我师,请我师相助。”路新宇道:“望我师看在公孙哥哥情面上,好为山寨弟兄指点迷津,小可替山寨上下谢过了。”二人再拜首,又候了半晌,不曾听得罗真人一句言语。正纳闷间,忽见罗真人道:“那会神行法的与昔日梁山的戴宗相似,倒是路义士欲效天杀星否?”路新宇不解,肚里寻思多时,方知真人拒绝。

    董浩忍不住道:“既是与清师兄是故交,我师何不望在师兄面上帮他一帮?”罗真人喝斥道:“灵清不晓天意,且罚抄《黄庭》三百。”董浩不敢再言,领命去了。虹一见状,方欲言说路新宇二人出手相助一事,罗真人又道:“虹一私自下山,亦罚抄三百。”也只得退去了。路新宇心急,忽地道:“师父乃世上少有的活神仙,以定知晓天意,当知苍天有好生之德。那孙家仗无虚妖道,恁地害人,我师岂可坐视?”罗真人道:“非是不报,实是天报未至,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新宇听了,又问道:“孙家所害之人,亦是天意否?”罗真人不答,只是闭目微笑。沈涛叩头哀告道:“我师容言,既是出家人,更当以慈悲为怀。我山寨向来替天行道,不说应天府,便是潍州城内,不知救了多少好百姓。如今孙家逞凶,若不剿除了,远近百姓更是受难,似此怎可不救他们?”罗真人口里只道:“时也,命也。”二人没奈何,只得先告退下了山,当晚商议,来日上山再做打算。

    翌日,二人复又上山,再来拜见罗真人。罗真人分付道:“唤灵清入内。”青衣童子领着董浩进来。罗真人先问道:“可抄完了否?”董浩道:“永抄不完。”罗真人奇怪,董浩斗胆道:“弟子亦要下山除贼,我师如今再多加罚便是。”罗真人听了,忽然苦笑道:“汝倒与一清一般性子。”董浩道:“弟子自蒙清师兄救了性命,每每思要报答,纵使死了,也只是还与师兄。今眼见得马陵泊只是第二个梁山泊,弟子虽救不得梁山,誓要解马陵之危!”沈涛二人乘机又拜道:“恳求我师相助,不然如何去见兄长?”罗真人喝道:“汝等敢逆天否?”三人都道有何不敢。罗真人笑道:“既如此,何谈苍天有好生之德?”路新宇一怔,屈膝拜道:“真人既是如此,我弟兄不敢强求,只尚有一事要问。”罗真人便让他问。

    只听路新宇正色道:“敢问我师,梁山可称忠义否?”罗真人道:“虽是有过,尚为忠义。”又问:“既为忠义,天灭之,可谓苍天无眼耶?”答曰:“非也!苍天虽护持忠义,但宋祚当有中削一劫,若是梁山不亡,此劫不存矣。故奸邪流世,剿灭梁山,亦是命中定数。”路新宇听得此,又道:“然奸贼既除梁山,世人愚钝,岂不是学了做歹样?”罗真人摇首道:“一善起,一邪生。眼下虽是善亡邪盛,不久当有新善剪除奸邪。此皆是天机,不合说破。”董浩听了道:“若此,亦须我等祛邪存正,以全忠义,虽死无悔。”罗真人听了,叹息垂泪道:“汝此番话,恰与那日公孙胜如出一辙。罢了罢了!当日一清不听吾言,以大义为重,终落得个身首异处,虽为怜悯,却也是命里注定。如今灵清亦要为个‘义’字。”三人听得模糊,有诗为证:

    天行有常衰宋祚,黄袍翻作酒肉庭。

    涌动风岚生奸佞,荡开云霓降紫霆。

    妖氛应蔽九霄日,忠良忽现满天星。

    话头传为匡道义,河山再得续龙吟。

    罗真人感叹了一回,乃说道:“吾已知弟子心意,若再阻拦亦是徒劳。今便许你下山,更有片言,汝当记取。”董浩欢喜,向前跪听真人指教。罗真人又道:“吾今传授你天罡五雷正法,此法与一清的天心五雷正法不同,不仅能解陈明远之忧,更若日后朝廷遣兵来讨,可破陈希真的五雷都箓大法。汝乃应上界天震星,他二人亦是上界天巽星、天圣星临凡,是为征讨雷将而下界,故此容汝入伙马陵泊。”三人听后,惟有路新宇神色有变,看官你道为何?我且不言,日后自有分教。

    当下董浩拜受了诀法,便收拾道衣、宝枪,与沈涛、路新宇拜辞罗真人。罗真人道:“弟子此去之后,功德不小,仍记修身养性,不可坠入魔道。”董浩谨记。罗真人又道:“且取刀剑来。”青衣童子便去后面捧出两把刀剑。罗真人道:“此二物一名曰:太极,一名曰:清光。陈明远乃是星主,故与太极剑;路新宇则因与一清有交,且这一番事业皆由你引出,故与清光刀。日后与雷将交手必有用处。”路新宇上前拜受了刀剑。三人又告别了虹一与众道。罗真人祭出三个手帕,道:“贫道再送汝等一程,片刻便到楚州。”就教童子取了三个帕子,铺于轩前石阶上。三人大喜,各踏一个手帕,罗真人把袖一拂,喝声:“起!”三个手帕就化做三片云,载了董浩三人直往孙家庄去。

    再说那孙淼兵败,被孙鑫一伙救回庄内,心中忐忑,自思道:“苦也,孙鑫这贼每每逞他是兄长,将来家私大半都是他的。依二哥的意思,我们本去夺功,好显些本事,那知他自己却吃贼人捉了;五弟亦不是省心的,如今也死了。倒是他两个一擒一死却罢了,止俺一人要遭殃,今日这关最是难办。望天教我熬过去,便与马陵贼人和谈,杀了孙鑫赔了人头,到时家业都是我的。”正计较间,来到堂内,看孙鑫坐在首位,旁边是澹台立。无虚虽是受伤,命人取过供鬼的血肉,自敷在身上,登时痊愈。孙淼见了,隐隐胳膊疼起,又不敢教无虚与他医治,呆呆半晌。

    正忧虑间,忽听孙鑫发话道:“三弟不听号令,擅自出兵,该如何处置?”把眼觑着澹台立,澹台立道:“三官人亦是好心……”孙鑫冷哼一声,澹台立即改口道:“只可依军法行事。”孙淼心急道:“哥哥且先饶俺,愿舍命去救二哥四弟!”又来求无虚说情,无虚却不理会。孙鑫见此,心中发狠道:“非是兄长无情。”方要分付把兄弟带下去处理了,转见堂内又走来一人,正是老父孙无德。孙老者急步而来,抱住孙淼大哭道:“为父无能,教你们弟兄不睦!如今垚儿已死,森儿、焱儿两个又被贼人捉了,你们何苦在这里阋墙!”孙淼见父亲来,眼瞅着活路在前,也是嚎啕大哭,诉说小时种种。孙鑫本不愿放他,吃父弟两个这么一说,心肠也是软了,寻思道:“大敌当前,还须兄弟协力,那吴太尉的儿子尚在,不若再捉一个,好换回二弟。”遂道:“既如此,权且将功折罪罢了。”孙淼暗喜。

    不想无虚忽地说道:“孙鑫侄儿且慢,贫道倒有一问。此番孙森侄儿求我发阵,原道你亦知情,原来却不曾和你相说。故他三个缘何偷去迎敌?若贫道未曾察觉异样,只怕都是有去无回。”孙淼见无虚问到关节,只得扣头推道:“小侄吃猪油蒙了心,妄想自领功劳,不料惨败。实是二哥的主意,不干我事!愿从此与道长做奴,还望饶恕!”孙鑫见说,猛可醒悟,跳起道:“你三个怕是将来分不得许多家产,好先赚功当本钱!”孙淼吃他说破,魂不附体,磕头流血道:“只望大哥念在手足之情,先同去救了二哥四弟回,再听惩处!”孙老者亦是苦苦哀告。孙鑫暗道:“四弟与我亦不是一路人,救他俩做甚,将来好再与我争家产?只是碍着爹爹这里。”无虚见孙鑫左右为难,缓缓起身,伸手示意,孙鑫自坐了。只看无虚缓步到孙淼面前,指向门外道:“贫道与你叔侄一场,门外就是龙池,每每投放鲤鱼,指望他化龙,与你等成材富贵。如今孙垚已死,孙森孙焱生死难料,五行阵又是不全,还须庄上众人齐心方是。”孙淼听得此,心中料定无虚愿助他,方恨自家不该跟随孙森,又累无虚吃伤。急舍了父亲,抱无虚足而哭。

    无虚又问道:“贫道的意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亦说了,宁愿舍命相救,可是虚话?”孙淼摇首连道不是。无虚望向孙鑫,以手抚孙淼头道:“你既这般说了,五行阵尚缺一个好水命的,正须用着你。”说时迟,那时快,看无虚双手捉住孙淼,发力一扭,砉然一声,皮骨分离,望龙池里丢去。鲤鱼见血,又是邪气所感,鳞聚乱涌,登时孙淼了账。孙老者先是一怔,转而大哭起来。孙鑫遂教澹台立将父亲带下,与无虚跪拜道:“赖道长洪福,马陵贼人将死在目前矣!”有诗为证:

    七步篇章素来传,阋墙牛斗笑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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