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生民怎奈逢蛇鼠,横死何如饿殍安。 东保合肥黎庶瘦,可怜天下有伯涵。 张为栋在营中,见二人回,听说此事,跌足叫苦,骂道:“你这厮好没道理,既为官军,此等行径与盗匪何异!”李东保不采,把话逼道:“你这打脊之徒,我与兄长征粮劳苦万分,你倒清闲!莫不是要去越国公处告我弟兄?”一番话,只教张为栋缄口。曾虺自来劝下。东保别过二人,去刘慧娘处复命。 刘慧娘看那文书上,条目详细,又问了些情形,李东保均对答如流。慧娘心喜,只道:“监丞此番功劳不小,我定当在越国公面前与你报功。”随即又道:“我观那西山二人常与你同在,他们原是强人出身,你家世清白,切莫多与相近。”东保道:“夫人说的是,只是这番征粮,乃是奔走劳苦之事,小人不敢劳烦朝廷众将军。西山这两个,正好驱使。说来那曾虺也是有心报效朝廷,不同他兄弟张为栋。那日我唤他两个同我前去征粮,惟曾将军出力最多。叵耐张为栋那厮,竟生懈怠之意,好没分晓!”说了为栋许多的不好。刘慧娘直听的皱眉,便道:“休管他,既无心效力,日后必有处置。眼下尚还有一事,须监丞去走一遭。”东保请问何事,慧娘道:“我已有计破贼,只是想来那日营寨被夺,召忻夫妇的女儿生死不知。若还得生,恐陷于贼巢,不免贼人投鼠忌器。还请监丞休嫌辛苦,再往青石山去,探听召小姐的消息。若在山上时,可同前时一般,许重金赎她回来。只她不在山上,我便无牵挂矣。”东保领诺而去。 且说回青石山处,那日里庄浩与娄小雨、宋达等人在山上,忽闻东北方一声巨响,不知何故,使人下山去探。喽啰回山来报:“声响处现一大坑,却是火药炸的,地上残肢无数,又有不少寨中兄弟倒地惨叫不止。”庄浩大惊,忙道:“杨兄弟在何处?”喽啰支吾道:“杨头领亦是被炸的血肉模糊,已不能救了。”庄浩急令人下山,将杨文轩尸首并那些未死的喽啰抬回山来。 娄小雨便去向那几个未死的喽啰问清缘由,遂与众人道:“此乃刘慧娘的钢轮火柜,乃是地雷的变法,可择时点燃药线,引发火药。”宋达道:“军师能破之否?”雨菲道:“可与陷地鬼户一般,交阵时先令掘子军除之。只是刘慧娘前些时候吃我破了她鬼户,如今用了这法儿,定知我如何防备,故不再用。然人心难测,日后两军对阵时仍须提防她。”众头领又因折了杨文轩,俱悲叹不已。 数日后,喽啰来报,官军又遣使来。庄浩大怒道:“害吾股肱,安敢使人来此!左右与我推出斩了,血祭杨兄弟!”娄小雨劝道:“兄长且慢,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纵是杀了这使者,官军那里无关痛痒。不如且听来意如何。”庄浩方才罢了。待到来人登堂,众人见又是李东保,姚雨汐冷笑道:“好个云中鸨,前时教你得了便宜,领了云龙脑袋回去,今个又来此何干?”东保礼道:“好汉请听,小人如今已改换了名号,叫作北洋鸿,那贱名已没了,万望休再取笑。”雨菲笑道:“想是凭那功劳,刘慧娘与你换的。不知她此番使你又来做甚?”东保斟酌道:“小人听闻江湖上好汉,最不以女色为念,不知此话真假?”众人点首。东保又道:“似这般时,你们拿了召家千金欲当何处?她本应待字闺中,可怜父母皆亡,又文武不能,留之无用。不如乞请放回,赎金定当足备。”雨菲道:“那女儿已送至我马陵大寨,不在此间。”东保听了,暗道:“果然被他们擒了去,既是不在,碍不得刘慧娘的计策,还管她做甚?”乃应道:“众头领都是江湖上闻名的好汉,想来定不会与这小娘子发难。小人尚有军务在身,且先告辞。” 姚雨汐见李东保要走,与娄小雨使个眼色,雨菲就道:“且慢,尚有一事当问。那杨腾蛟的脑袋,云天彪可有赎回之意?”李东保推脱道:“小人自说了,奈何越国公言,杨侍郎不知高低,致使丧师辱国,兵败亡身,实乃自作自受。众头领若是怜见,可否写下一纸书信,着小人去领回?”姚雨汐喝道:“你这厮倒是好算计!云龙的脑袋尚有个二千两,杨腾蛟一个宣威伯,却想分文不与,真是盍饕之心!”宋达亦怒道:“这厮小瞧俺们,与我乱棍打出!”唬得李东保一道烟走了。 娄雨菲见他去了,与众人道:“我知那杨腾蛟与云天彪素来交好,不是说这般话的人,定是这厮欺瞒了。”姚雨汐道:“既是不曾与云天彪说,杨腾蛟的脑袋与他何干,自要去领回?”雨菲虑道:“姚兄弟看他轻了,内中有老大的干系。”众头领都问,雨菲答道:“一来,杨腾蛟与纪安邦攻打我山寨时,军中有那西山一伙在内,想来多是他们陷了这两个。二来,我听那降卒言,云天彪军中,亦有西山将佐,这李东保又和他们来往较密……”雨汐猛省道:“若教朝廷知那杨腾蛟的脑袋实被我们取了去,西山这伙必然露了马脚,可想这李东保欲讨回来,好使没踪迹可寻!”众人听罢,尽皆嗟叹,有诗为证: 推换金银逞利辩,忠常缺损义常稀。 宣威翻作西山弈,魂顾天彪未有期。 只听娄雨菲又道:“且你看他见说那女儿不在山寨,便不再议,不似寻常举动。”庄浩道:“莫不是刘慧娘那厮又有甚计策?”雨菲沉吟片刻,言道:“奔雷车、陷地鬼户、钢轮火柜,此三者刘慧娘尽已用了,想来尚有飞天神雷,乃是飞炮变法,未见刘慧娘用过……”话及一半,不再言语,神情严肃,细思起来。庄浩问道:“此物有何利害处?”姚雨汐便道:“只似发石车载子母炮。然寻常火炮,虽有裂天开地之威,去的却不甚远。此物威力较闫言的火炮相差无几,都有十四五里远近,惟胜在一个巧上:那刘慧娘会勾股算术,施用起来,如臂使指,若打山头,决不落在山腰。”雨菲点首道:“是了,刘慧娘既探知召家女儿不在山上,必用此法。更兼她有慧眼,若细算了这青石山的高低远近,以飞天神雷轰打山寨,那时只恐这里不保。”宋达惊道:“如此怎生是好?”雨菲道:“只可教众儿郎日夜轮番把守山寨,先早早收拾了。若有动静,火速杀下山来,同往我马陵泊而去。”庄浩、宋达见娄小雨如此说,不敢不防,教将全寨喽啰俱都分付了一遍。 却言李东保回营,忽听得帐内训斥声,进帐来看,却是云天彪与刘慧娘。天彪道:“我儿一世聪慧,如何连连犯痴?吾乃是天子钦点的儒宗,熟明春秋,当知官贼不两立。前时你私下以重金赎了龙儿首级回,我权当不知,如今召家女儿怎地又要赎来?她虽是故人之女,奈何军威严肃,若每得这般,都去贼人那里将赎,是要教我落把柄与朝中奸佞,生出祸事来!”刘慧娘低了头,唯唯诺诺,并不违拗。李东保见此景,壮起胆来,上前道:“越国公在上,莫怪小人多言。夫人实乃为国家大事出力,不为私情。”就与云天彪一五一十说了刘慧娘的计策。 云天彪听了,不胜欢喜,一消眉间阴云,道:“既然小姐不在贼巢,不知吾儿有何妙计,可灭贼人气焰?”刘慧娘起身道:“正是飞天神雷之法。”天彪道:“那年破梁山奔雷车多亏得神雷,只是于行动的上不大济事,不知吾儿要如何使用。”慧娘道:“公公且听,这青石山与梁山有异,梁山得八百里水泊为屏障,隔着如此远,我这飞天神雷不曾能打其山头。且那时前面水泊已教徐虎林将填平了,兼有白瓦尔罕沉螺舟之法,故不曾用得。也是媳妇疏忽,漏算此计。如今可先算筹定,令士卒于山前架起,齐放神雷轰打山头,先炸他一阵。贼人虽不全灭,却以定往山下奔走,我大军截住厮杀,必可重创。之后即向淮阳军去,与魏国公的人马会合。待大姨夫的军马也到了,一鼓作气,灭了马陵泊。”天彪大喜道:“正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吾儿此计绝妙,料想那娄村姑今番也奈何不得了。”慧娘道:“事不宜迟,媳妇先去算量,再与公公商议日子。”天彪依允,叫风会陪同。 刘慧娘一连数日演算计量,与天彪定于下元节夜行动,军中昼夜并工攒造两百架飞天神雷。为因军中数遭劫杀,军匠稀少,慧娘听闻张为栋酷爱西法,手下亲兵,亦都颇知些器械,遂请相助,为栋自然领命。不想那曾虺军纪败坏,近来又有些风声吹在慧娘耳朵里,故乘机把话来试探张为栋一二。为栋本欲说了李东保的事,又恐连累自家弟兄,只推说不知。慧娘十分不喜,暗暗记下心来,只因用人在即,并未声张。 只说下元节当日酉牌时分,青石山上众头领正于寨中待用晚饭,忽地寨外掀起一阵狂风,将山上大旗半腰吹折。娄小雨见了,皱眉道:“此乃不祥之兆,官军今夜必有动静。且都勿先用饭,速去传令,教众将士今夜准备弃了青石山寨,望马陵泊前去。”又将下山人马分排好,只待夜里动身。 是夜二更深了,刘慧娘、孔厚、唐猛领五千精兵直至青石山下。刘慧娘那慧眼,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指点众人,发号施令。五千军兵将两百架飞天神雷架好,二十五人一架。慧娘定下线道,待到乌云遮月时,一声令下,神雷齐放,尽皆打向青石山上去。那飞天神雷火到炮炸,母炮内又有小雷子,乱迸乱打,顷刻之间山上火光四起,喊声无数。怎见得这神雷威力,道是: 浓烟匝地,烈焰烘天。狂风卷涌,天际间乌龙施威;霹雳雷震,地面上电蛇发狠。千千匹炭马喷红云,万万道火龙飞赤电。雷公为灾,一霎时照得满天雪亮;祝融作祸,顷刻间烧得遍地通红。万年青石已崩摧,数轮经营作飞灰。最怕天雷万道上下飞,可畏地火千层前后灼。直教山中鸟兽齐逃命,水中鱼虾尽掩踪。 山上众人幸得已准备好,不然一个个都去熟睡,早吃此法害了性命。庄浩、宋达两个见神雷威势,俱都吃了一惊,各自依计,统领自家将佐,兵分两路下山。山下已有云天彪、风会、庞毅、欧阳寿通四员大将率兵截杀。 单说李东保领着西山二将,率队从山西面上来。东保本就与张为栋不和,如今见此良机,自思道:“张为栋这厮每每与我为难,此番破贼成功,他自是功劳不小,只恐日后更不服我。”便思一计,道:“曾兄,我三个虽是佯攻驱赶,奈何杀得却不快活。不如我们全力向前,好歹斩他几员将佐。”张为栋蔑道:“前日里那好百姓不曾吃你杀的少了。”东保笑道:“贱民值得甚么!惟杀得贼人,方是功劳,也好迁升。”故意把话来撩拨他,激得为栋三尸神暴起,誓不与东保同去。东保见勾得他动,便道:“我与曾兄去东面杀贼,你独去北面,莫来与老爷争功。”为栋听了,直带人望北奔去。曾虺欲拦,却被东保阻道:“建功要紧。” 原来刘慧娘定下计策,若施放神雷,山上必拣东南北三处往淮阳军去最便宜,故只在山北外架起神雷,边打边进,再择人马于山西面望上杀去,东南二处布下伏兵截杀。北面乃是神雷打的最密处,为逼二寨军马走东南而下。李东保乃是亲信,自然知晓其中,张为栋那里晓得?可怜方离了曾、李二人不久,转见周遭一片烈焰,天上火雨如注,神雷发力,直把为栋一伙连人带马炸的粉身碎骨。有诗为证: 残香绝断火硝中,血染青石怨几重。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