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澜望着手术室那紧闭的大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是自己最近和医院太有缘分了?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趟。还是大家沾了霉运,接二连三地往医院送?正胡思乱想,鼻尖闻到一股食物的气味。接着就听到熟悉的喊声:“这里还有吃的卖,快趁热一起吃!”抬眼一看,陈醒像只大脚板的鸭子,蹒跚地端着两碗粥来到面前,裤兜里鼓鼓的塞了好几个馒头。人是铁,饭是钢。启澜接过粥,不客气地从他口袋里掏出两个连在一起的馒头,大口地吃起来。陈醒比他吃的快,不一会儿,粥见底,馒头也一扫而光。他正加快速度嚼馒头,不想手术室的门开了。“我们快去看看。”启澜拉着陈醒往前跑去,正好抬着担架出来的医护人员也在喊:“家属在吗?”“在!”“快跟我们去病房!”他们跑到担架前,急急忙忙地查看。朱行远的脸上没盖白布,胸口的起伏比在雪地那会还明显了一些。只是失血太多,嘴唇和露在病号服外的双手苍白如纸。启澜看着他被搬到病床上,松了一口气。没高兴几分钟,他和陈醒又面临一个新的难题:行远在警察局遭到毒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朱涓涓。得赶着去朱家找她,不能有任何迟疑!可是,他走了之后,陈醒就得留下守着尚未完全脱离危险的行远。万一有紧急情况,陈醒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正当启澜急的挠头,病房外闪过一位护士的身影。她端着一盘药和绷带,径直往前走,那身形有几分眼熟。陈醒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背影,悄悄去扯启澜的衣袖:“你看,好巧,不就是那个护士小姐吗?昨晚上明光桥才见过的。”启澜草草顺着窗外看了看,摇头:“不可能是小美姐,护士们背影都差不多的。”陈醒没接他的话,直接就跑了出去,追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去了。不多久,他回到病房,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我们打个赌,赌小美在不在这里,押一个银元。”启澜摆摆手:“我送你两个银元吧。这两天辛苦你了。”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又牢牢地关上。一个护士快步走到病床前,查看了病人的情况,马上轻轻摘下一半口罩来。“你们胆子真大,知不知道现在警察局的人也到了?”启澜听出这声音,惊讶不已:“小美姐,你怎么也来这个医院了?”她垂下眼睫毛,上面湿乎乎的,显然是哭过的痕迹。“文轩他......在两个小时前给警察拉到这边医院抢救。”“我得到朋友传的消息,刚刚赶到没多久。”启澜和陈醒的心立马悬了起来。警察来这里了!刚才两人还敢在手术室门口的走廊里喝粥吃馒头,好险啊!启澜轻声问道:“他现在好些了吗?”小美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我不是很清楚,他给送到单独的那栋楼去了,有警察给守着。”她说完,匆匆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连忙把口罩又戴严实。“你们赶紧走,这里交给我吧。”启澜点头,陈醒和他一起出门,又听到小美叮嘱道:“你们就不要再回这里了,明晚去明光桥等我,老时间。”小美把朱行远身上的被子又小心地掖了掖,看他的脸上有些伤,又从盘里拿了些药轻轻地涂上。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出了病房,和其他来来往往的护士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不同。小美来这里工作,最初只是偶然。半年前,章文轩为了给一个家境贫困的患者垫付医药费,卖掉了自己的手表。小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送一块好手表给他,于是就在这家医院找了兼职。一周七天,两边轮流跑,薪水自然是比单干一份护理工作要多。小美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文轩,一定要挺过这一关......”“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抢救结果出来......”离开医院的时候,启澜记着小美的话,一路上低着头,尽量避免与陌生人对视。陈醒反而自由许多,他四下望来望去,扮演一个哨兵的角色。天色渐渐大亮。医院里人多且杂,他们的打扮比较乡土,夹在其中也容易混过去。他们一直不回头地往前走,走了很远,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盯着,才开口说话。“我去找涓涓姐,克丽丝那边就交给你了。”“好!”陈醒的眼里顿时有了光彩,心也痒痒起来。启澜把从行远那里得的照片递给他:“别找错了,记得她的长相了吗?”“放心,错不了,你告诉我是那个歌舞厅就行。”于是启澜又和他大致讲了地址。“就是城里最着名的女子中学往东去的那个。”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在十字路口道别,奔赴目的地。启澜一路都在拼命地跑,他不敢停下脚步,害怕晚上一步,就救不了朱涓涓。他的裤兜里还有一些银元,眼看跑不动了,又飞快地招手喊来一辆马车。马车夫是个老师傅了,接了一个银元,又见他一脸的汗水,猜到他着急,就挑着人少的小路奔跑。雪有些融化了,路边水洼一个接一个。马车跑得一路泥水飞溅。启澜在车上晃荡得呵欠连天,只好不断地拿匕首敲着膝盖,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仿佛是一场梦的功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车夫喊了声:“到了,快下吧。”启澜往窗外探头,定睛一看,十米以外果然是朱家那熟悉的宅子。然而这次的朱家大宅,却是分外死气沉沉。空气中还残留着办丧事期间燃放鞭炮和焚香的气味。他下了车,站在空旷的街边,望着门上的两个铜环发呆。紧接着,他看到了侧门外丢着一只女人的拖鞋,十分眼熟,急忙跑去捡起。在那只拖鞋的不远处,他又捡到了另一只,凑成一双。这鞋是朱涓涓在家常穿的。她才回国不到半年,鞋面和鞋底也还挺新,缎面上的刺绣和小珍珠也挺完整。“涓涓姐不是浪费的人,好好的拖鞋怎么就随意丢在门外呢?”启澜把鞋拿在手中,又仔细看了看后院的门,发现门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