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铺面吹来,走在最前面的启澜感到喉咙里突然灌进了冷空气,忍不住持续咳嗽起来。陈醒见状走快了几步,跑过来关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昨晚通宵看书受凉了?还是今儿考场给别人传染的?”启江听到咳嗽声,也连忙停了脚步,从自己刚刚沉浸的小世界里抽身出来。他见启澜咳得脸都红了,着急地扶着肩膀问:“三弟,要去医院找个大夫瞧瞧吗?”“不用不用,你们放心,我没有害伤风。”陈醒看了看脚边被风卷起来满地乱舞的干枯叶子,催道:“我们快点回去,气温还在下降,再晚点呼出来的气都要结冰了。”启澜没有接话,缓过来以后脚步忽地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赶路。启江觉得他有心事,赶紧一把拖住他的衣襟,“半夜三更的还要去哪?好不容易出来一天,回家睡觉去。”“二哥,今晚听了大家的分析,我有些想法又冒了出来。反正考试结束了,有大把时间把之前没弄明白的事好好挖挖。”启江立刻会意,难掩担心:“你难道是想再去那个刚刚血流成河的‘飞渡街12号’瞧瞧?不行!”“我不是考完了吗,还不准干点刺激的?”陈醒也凑过来插话:“小澜,你就别折腾自己了,回去吃点心烤火,聊天嗑瓜子也行,美美地睡觉也好呀!”“我是真的有非干不可的事!”启澜见他俩不理解,也不勉强,抬头继续走自己认准了的‘独木桥’。陈醒见状不淡定了,连连在他身后边追边喊:“得了,我们先回去一趟,把点心送了,我再和你一起去那个地方。”启澜转身,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眼睛:“陈兄,你还有期末考试没完,好好回去复习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陈醒摇头,语气也重了几分:“你要当我是好兄弟,就不要单独行动。越是快要过年了,那帮坏蛋就越要努力地掘地三尺来抓你,要不怎么和上级交待呢?”启江也同意先回去,带了武器再去那个地方转转。启澜只好听了他们的。院子里安静的可怕。克丽丝和林觅的房里一团漆黑。若不是从西边行远的房里从窗户上透出一道黄色的灯光,他们都觉得死气沉沉。启江率先敲门,轻声问:“朱兄,我们回来了,你还没睡么?”里面没有人应答。陈醒见门并未上锁,就一脚踢过去,“吱呀--”,门开了。朱行远靠着床,双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他似乎是刚刚歇斯底里地发泄完一通脾气,地面上全部是摔碎的瓷碗和杯子。最显眼的是一只唐悦娴送来的装满了上好蜂蜜的玻璃罐子,它也无可奈何地被砸烂了,金灿灿的蜂蜜洒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全是甜甜的蜂蜜味。“啊!暴殄天物!”陈醒心疼地那宝贵的蜂蜜来。“悦娴姐好心送给我们的,小澜说你吃药养伤需要补充营养,特地留给你,结果你就砸了它!”启澜拉住陈醒,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行远兄,你还好吗?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一起说,不要自己受委屈。”床上的人总算开口,语气满满的愤怒:“顾老三你当初为何要救我,我现在是个活死人,还不如死了呢!谁要你多管闲事的!”陈醒气得扭过脸去,这公务员小哥不就是受不了妹妹登报说他假死,没钱没地位了吗?可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往一个无辜的少年身上撒呀。启江也好言相劝:“朱兄,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先过了这阵子,我再请父亲想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地再回去做你的官,行了吧?”发火的那个人总算是气消下去一些。他拍了拍枕头,也不去瞧床下一大堆碎片和满屋流淌的蜂蜜,翻了个身就拿被子蒙住了头。启江于是带着他们一起撤出去,进了对面的屋子。陈醒的余火未消,他把手里的六盒点心往桌上一放,低声说:“我看,他可能在这里待不长了,要不是站不起来,早跑了。”启江叹口气:“朱兄肯定也思念自己的家,毕竟明天就是元旦,他有家不能回,当然难过。”启澜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去找涓涓姐来这里看看她三哥,把一些话说明了,才少些误会,不伤和气。”克丽丝依旧去了歌舞厅上夜班。启澜和陈醒没有当着启江的面说这事,但心里还是感慨这洋妞的自立自强:临近元旦了还通宵工作,真是敬业。三人当着树梢上的月亮,摆上了杯子,一齐喝着一瓶悦娴送来的白葡萄酒。行远那边消停了,他们就一起拿了东西往外走。启澜拿了枪,还分了一些子弹给启江。陈醒坚持不要,说书生不能碰这种杀伤性武器,只肯带了一把剪刀和一根木棍。夜色把飞渡街隐藏得很好。臭气熏天的沟里,结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的冰。那些低低的平房,和黑魆魆的库房混合在一起。在这片月光都照不到的藏污纳垢的阴暗地带,也是某些组织秘密活动的地方。之前的一个夜晚,启澜拿着从死去的山田鞋子里找到的写着这个地址的纸条儿一路找来,目睹了一场内讧,死了很多的人,他也是手脚够快,翻墙逃跑,才从枪林弹雨里捡回一条小命。启江听教官说过,黑帮的斗殴往往要持续好几天,但这一晚,却好像一切都偃旗息鼓了。他们沿着血迹未干的路面一直走到院子门外,也没遇到什么阻碍。唯一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那些死尸没人收拾,横七竖八地躺着,又没有灯,走几步就容易会踩到一个硬邦邦的躯体。启澜走在最前面,鼻子最先嗅到里面的一堆奇怪的气味。像是燃烧过的纸灰,又像是火药,混合着血腥气熏得他想打喷嚏。“小澜,你看!”陈醒胆子不小,竟然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指着里头,兴奋地喊:“这里居然有挖坟的那种铜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