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一天,晨起的风似乎格外清新一些,林觅一早就闻到了一股花香。这花香分外熟悉,和自家花园里的腊梅一个味道。花香很近,近在咫尺,起初,她以为是在做梦,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床头是真的摆放了一束这样的花。她把衣服穿好,将这一束腊梅花小心地捧在手里,四处寻找一个可以插花的器皿。正在找寻,听到门响了一声,李炎就站在门口朝她微笑。“小姐,喜欢这花吗?”她把花儿深深地嗅了嗅,轻声问:“你从哪里摘的?路边好像没有这么好的花呀。”“我前几日在客栈里做事,有个伙计说家里有腊梅花,开得很好。我就托他带了一些,昨天晚上拿回来,一直养在水里。”李炎说着,机智地往门边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旁人在场,才松了一口气。“小姐,我们今天真的上街去?”他低声问。“嗯,我和爸爸说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林觅说完就拉了他的衣袖往外走,“早点去,早点回,不能耽误久了。”李炎会意。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带着林觅出了院门。而林先生一大早就拉着林一堂出去了,不知是去办什么要紧的事情。待采薇和建华起床洗漱的时候,不过才七点钟,对面的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他俩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在原地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林觅有意地领着李炎往启澜住的那条街的方向走。一路上,太阳毫不吝啬地把灰扑扑的路面洒满了金光。李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远远地望见昔日住过的林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李炎怕她触景生情,又要伤感,连忙分散她的注意力。他拍了拍随身提来的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不少零钱。“小姐,你今天想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告诉我。”“好啊,我还真的想好了要买东西呢。”林觅拉着他的衣袖,就好像从前的那些日子,去了一家卖文具的店铺。李炎看着店铺的牌子,纳闷起来:小姐是要买笔墨纸砚了?林觅果真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她以前和他上街,不是要买各种漂亮的小饰品,就是要把各种好吃的小零食都尝个遍,再带一大堆放车里慢慢吃。这次,她只选了一些纸和笔,还有墨水,砚台。她似乎是只打算要这点文具了,让柜台的店员包好,就抱在身上。李炎盼望她能多买点别的东西,就怕她舍不得花钱。他于是就根据她的习惯,从旁边的店铺里拿了梳妆用的小镜子,小香包,发夹之类的,趁林觅出来的时候,就塞给她。“谢谢你的礼物,但真的够了,不要再乱花钱了。”林觅接过他给的东西,和他聊起了最近心头的困惑。“我特别想知道,妈妈她到底有没有离开京城?每次我问爸爸,他都不肯和我谈这个话题。”李炎的嘴角轻轻地抿了抿。林太太的去向,在林家出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谜。后来与林先生在一起聊过几次,他们一致认为,她可能已经回了老家,才想着早点买票南下去寻找她的下落。然而最近的一回,他在客栈忙完下班的一个黄昏,路过曾经多次陪伴林太太去的一个裁缝店,习惯性地一瞥,竟然撞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个女人不仅身材和仪态与林太太极其相似,就连身上的披肩和旗袍,皮包都是一样的。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出现了幻觉,正要仔细上前去辨认,却听到身后的一阵狗叫夹杂着骂声。原来他光顾着看那边,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洋人的狗。那狗也是贵妇打扮,烫了卷毛,戴着项链,尾巴那里给踩了一下,正瑟瑟发抖。狗主人和仆人自然就气得要来算账了。李炎不想惹麻烦,拔腿就跑,跑得也够快,这场风波就及时地给掐掉了。往后他有空的时候就去留意那个裁缝铺子,也问过里面的老板和学徒。但他们说人太多,哪里记得住一个女人的具体样子来,再说穿相像衣服的女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满大街地一个个去瞧个仔细。但是,他心里有自己的判断,朝夕相处多年,作警卫的哪里有分不清女主人的?林太太的去向,就真的成了一个秘密。李炎没敢和林先生提半句,怕他好不容易止住的吐血又复发。更不敢对林觅如实说,怕她一时激动上街寻找母亲,落到坏人的网里就糟糕了。元旦终究是来了。街上到处是人,临近晌午,李炎执意要林觅一起回家。“我,我还想去一个地方转转。”林觅不肯,她的大眼睛似乎在恳求,他不得不答应。启澜醒得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都把身上的被子给晒热了。陈醒刚从行远的房里出来,见了他,彼此尴尬地一笑。“今天一早好心去送饭就挨了骂,看来新的一年要触霉头了。”陈醒有什么就说什么,脸上也有些委屈巴巴。“别往心里去,下次换我去送吧。克丽丝小姐还说你特别善良,特别好呢。”启澜安慰他一通,总算是不那么难过了。启江原本在院子里对着墙练拳,听完他们说话,就转过身走了过来:“小陈心胸宽阔,不和卧床的人计较。”“他一开口就问,你干嘛不叫‘陈睡’?我气得不想说话,他又絮絮叨叨地抱怨说早餐的粥好难吃。”陈醒说完,望了望西边的朝南的那间房,“今天本来就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呀,可惜林小姐没来,要不我们一起做好吃的,我上回带的鱼和肉还有好些,她应该会爱吃的。”正说着,却见启澜忽然拉开院门,一溜烟地往外跑,快得连启江都撵不上。“三弟,你急着要去哪里?”启澜边跑边回过头来,“二哥,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启江哪里肯独自离开,先装着往回跑了几下,等他不注意的时候,又从藏身的街角里冒出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