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红衣裳-《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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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九月,刘权威爷爷出生,蔡清君给他取名刘继宗,字广宇。

    这是一件大喜事,特别对刘义来说,因为刘念道年轻时整天不着家,刘义认为他也会像自己师傅李守道一样,临闭眼也见不到孙子一面。

    爷爷的出生,让刘义喜出望外,也了他一桩心事。

    等到刘继宗满月的时候,刘义抱着他来到李守道坟前,八十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似的,对着坟头又笑又哭,“师傅师傅,你瞧瞧,徒弟有孙子咧,你有重孙咧,你瞧瞧呗……”

    然而,谁也没想到,半年后,这股子高兴劲儿荡然无存,很快发现刘继宗身体有问题,左脚大,右脚小,好像右脚打生下来就没长过,找郎成一看,郎成说刘继宗这只脚自打生下来就瘫了,长大后不能走路。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在了我们全家每个人头顶。

    刘义就开始数落刘念道,说刘念道这辈子造孽太多,报应在了刘继宗身上,刘念道每次听刘义数落都是低头不语,心里想着和小玉再生一个,可是,小玉那肚子再没怀上过。

    三年后,公元1910年,清宣统二年,庚戌年。刘继宗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都已经撒开脚丫子满街跑了,可刘继宗只能让小玉抱着,那右脚倒是长大了一点儿,但是想走路还是不可能的。

    又三年后,公元1913年,民国二年,癸丑年,刘继宗六岁,这一年,刘念道给刘继宗做了副小拐杖,开始教刘继宗走路。

    六岁的瘫痪儿学走路,期间的艰辛,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想得到。为了教刘继宗用拐杖走路,刘念道几乎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刘念道这么做,在很多人看来,就像在为他自己的过去赎罪。

    又一个三年后,公元1916年,民国五年,丙辰年。刘继宗九岁,在刘念道不离不弃的教导下,终于可以拄着双拐走路了。

    不过,因为刘继宗的身体,刘义常常叹息,说师傅李守道教给他的这些手艺,到刘念道这一代就算是失传了,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刘继宗的身体按照我们行里的人来说,叫做“五阳不全”,五阳就是双手双脚和头部,五阳不全的人,不能学这个,这和那些风水算命的还不太一样。

    刘念道跟刘义说,爹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18年,民国七年,戊午年。这一年,刘念道五十一岁,刘义九十一岁,蔡清君七十三岁,小玉二十九岁,刘继宗十一岁。

    这时候,刘义还在三王庄打更,九十一岁的老人,身体还很是硬朗,只是喊那些说辞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了,声音也苍老了很多。

    人活着图了个啥?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谁愿意整天过那种打打杀杀、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前些年,刘念道跟王草鱼合伙买了条大渔船,又雇了好几个人,日子过的很不错。

    刘念道呢,自打和小玉成亲以后,就在黄河里老老实实打渔为生,昔日的捉鬼大侠,如今也已经老矣,再伟大的英雄也挡不住岁月的蹉跎。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倒是安安稳稳开开心心,有心爱的小玉陪着,有慈祥的父母疼着,有可爱的孩子缠着,夫复何求?

    因为小玉的来历和身份不明,和小玉成亲没多久,刘念道就让小玉认王小锦的父亲王大河做了干爹,并且跟着王大河姓王,大名王小玉。虽然小玉的年龄给王大河做孙女都绰绰有余了,不过王大河挺高兴,两家人依旧像王小锦活着的时候一样,亲密无间、礼尚往来。逢年过节走亲戚,刘念道会带着小玉拿上礼品到王大河家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同年夏,有这么一天,打北边山里来了个人,这人年龄和刘念道相仿,也是五十岁左右,这人姓白,叫白月山。

    白月山一进刘义家的大门,就喊着要刘义救命,说他的侄儿出事了。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刘念道打渔船上收工,刚进家门,就听到院里有人喊叫,赶忙走了出来。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老头儿,老头儿一脸风尘仆仆,头上戴着顶破草帽,身上衣服补丁摞补丁,穿的挺寒碜。

    刘念道见多识广,一看老头儿这身打扮就知道,打山沟儿里来的,看那着急的样儿,家里指定出啥邪乎事儿了。

    老头儿看到刘念道就问,“这老哥,皱是宣义师傅?”

    刘念道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屋里睡着呢。”

    刘念道说着,把老头儿引进了屋。

    这时候,刘义本来是睡着的,听到外面有人喊,就从床上起来了,刚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刘念道正好把老头儿引进屋里,刘念道赶忙给老头介绍。

    老头儿一看刘义,脸上犹豫了一下。

    刘义没察觉,问老头儿找他啥事儿。

    老头此刻跟刚进门时判若两人,也不着急了,看着刘义支吾起来,显得很为难。

    这时候,小玉把饭菜端到了饭桌上,喊刘义和刘念道吃饭。

    刘念道很客气地问老头儿吃饭了没有,老头看看桌上的饭菜抿了抿嘴,刘念道赶忙让小玉给老头盛了一碗。

    这老头儿估计来时只顾着赶路,看样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一口气喝了五碗玉米粥,吃了三张大烙饼。见老头儿这饭量,刘念道心里都冒汗,他就够能吃了,这老头儿比他还能吃。

    吃过饭,刘义又就问老头儿,是不是家里出啥邪乎事儿了,这时候蔡清君、刘念道、小玉、刘继宗全都围坐在旁边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老头儿显得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逐个儿给刘义全家相了会儿面以后,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蔡清君见状从凳子上站起身,让小玉扶她回房休息,小玉会意,扶着蔡清君、领着刘继宗进了里屋。

    堂屋里,剩下刘义、刘念道和老头儿三个。

    刘念道对老头儿说道:“老哥有啥话尽管说吧,要是有些话不好让外人听去,我们爷俩儿听了以后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老头儿忙摆手:“不是不是,俺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老头儿看了看刘义,“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俺怕他爬不得山路。”

    “哦”刘念道一听就明白了,这老哥指定住在深山沟里,跟他过去还得爬山,刘义这么大年龄,走平路还可以,爬山确实有点儿困难,要是雇人用滑竿儿抬着,就老头儿这穷样儿,估计付不起滑竿儿钱。

    自打刘念道和小玉成亲以后,这么多年来,因为家里有刘义在那里站在,刘念道几乎没帮人做过这种事,都是刘义出手的。久而久之,很多外乡人只知道三王庄有个宣义师傅,却淡忘了他这个“捉鬼大侠”的存在,这对于刘念道来说,是挺悲哀的。

    刘义这时候说话了,“么事么事,俺走不了山路,俺孩儿去也一样,你说吧,啥事儿。”

    老头儿听刘义这么说,看了看刘念道,问道:“这老哥……你、你也会?”

    听老头儿这话,刘念道呵哧一声笑了。刘念道心说,废话,来我们三王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刘念道对老头儿说,“小时候我爹教过我一点儿,你赶紧说吧,到底啥事儿。”

    老头儿狐疑地看了看刘念道,这才说了起来。

    这老头儿姓白,名月山,家住在北边儿山里的拴马庄。

    这个“拴马庄”名字的来历不详,在当时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落,四面环山,山上有条溪流自北向南打村西头儿经过。

    拴马庄里,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寡妇,姓张,村里人都管她叫张寡妇,张寡妇的男人在五年前得病死了,家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男人死后就剩张寡妇一个。

    山里人娶媳妇儿不容易,张寡妇是她男人从山外带来的,长相不错,在她男人没死之前,村里就有几个光棍汉惦记着她。男人死后,正成几个光棍汉下怀,几个人请媒婆轮番到张寡妇家说媒,不过张寡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活就是不同意,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寡。

    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从张寡妇家里突然传出张寡妇的嚎叫声,声音还挺大,听见的村民心里很清楚,这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光棍汉摸到了张寡妇家里,正在祸害张寡妇。不过,听见的那些村民谁也没前去阻止,感觉她这是自找的,谁叫她年纪轻轻守寡,眼馋村里这些光棍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打那天起,村里人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张寡妇在家里嚎叫,有时候甚至在白天也能听见。

    过了没多久,张寡妇就疯了,整天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村里村外乱跑乱叫,就这样儿,还是经常有人把她拖到背人的地方可劲儿欺负。

    在张寡妇没疯之前,有事没事喜欢哼几句山歌,疯了以后,在不跑不叫的时候,嘴里就一直反复唱着那么几句:“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一边唱,还一边哭,看着挺可怜的。

    有这么一天,张寡妇又被人欺负了,好像是被人拖到山梁上欺负的,张寡妇的嚎叫声,一声声回荡在山谷里,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嚎叫声停了没多久,有村民在谷底发现了张寡妇的尸体,好像是从上梁山摔下来的,尸体已经摔的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那件红衣裳,根本看出那堆稀烂的肉饼是个人……

    因为张寡妇在村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没人给她收尸,就那么在山谷里晾着。对于张寡妇的死,村里人显然很麻木,谁也没去追究是她自己跳下来的,还是有人把她推下来的,不但如此,村里有些娘们儿还骂她死得好,谁叫她不正经,整天偷汉子。

    第二天,有村民发现张寡妇那堆烂肉没了,就剩下那件红衣裳,衣裳上面也不知道给什么野兽抓挠的净是破洞,村里人猜测,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在夜里给狼群分吃了。

    就在张寡妇死后第七天,村里开始发生怪事儿,先是村里的狗在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后来跟着死牲口,晚上还活蹦乱跳的牲口,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直挺挺死在了圈里,要说是给野兽咬死的,身上却没一点儿伤,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像是给什么东西吓死的。

    半个月后,村里的牲口不再死了,村里年龄最大的那个老光棍,周瘸子疯了。

    周瘸子五十多岁,除了种地还给人剃头,就因为瘸,一直没讨着媳妇儿。

    周瘸子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整天穿身上,满村子乱跑。

    有这么一天,周瘸子穿着红衣裳,手里拿着剃刀,嘴里娇声娇气唱着:“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

    唱着歌儿,拿着剃刀,一瘸一拐来到村头几个唠嗑的娘们儿跟前,冲着几个娘们儿嘿嘿一笑,猛地把裤子脱下,一只手揪住自己腿叉上的家伙儿,一只手摁下剃刀,刺啦刺啦几下,把自己的家伙儿血淋淋的割了下来,几个唠嗑的娘们儿当场吓昏两个,其他几个哭爹叫娘的跑开了。

    等村里男人听说赶来以后,周瘸子不见了,第二天傍晚,有人在张寡妇跌落的地方发现一滩烂肉,在烂肉上面,有件红衣裳……

    有人说,那堆烂肉就是周瘸子,村里有些人害了怕,咋这么巧呢,周瘸子也穿着红衣裳摔在了那地方。

    周瘸子的事过去不到半个月,村里的羊倌儿又疯了,羊倌儿四十岁出头,也是个光棍汉。

    羊倌儿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穿着红衣裳唱着那首歌,把羊群里那只领头羊拿来当马骑,那领头养当然不让他骑,最后把领头羊惹毛了,驮着他胡跑乱撞,一不小心,人和羊一起摔下了山崖。羊倌儿和领头羊分别摔得稀巴烂,在那些烂肉上,依旧有件红衣裳。

    羊倌儿的事儿发生以后,村里人全都害了怕,特别是那些欺负过张寡妇的男人,一个个都猫在家里不敢出门,就这样,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很快又疯了一个,这个倒不是光棍汉,家里有老婆孩子,三十多岁,疯了没几天,也莫名其妙从山梁上跌了下来,在他那堆稀烂的肉上,还是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衣裳!

    这一下,村里人彻底害了怕,纷纷打起铺盖卷儿逃荒似的往山外逃,有亲戚的找亲戚,没亲戚的出门要饭。

    有道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个叫白月山的老头儿,家里都是本分人,家里几个男人都没欺负过张寡妇。见别人家都往山外跑,几个男人倒没什么,白月山的老伴儿沉不住气了,就跟白月山商量,“村儿里人都跑了,咱也跑吧。”

    这时候,距离张寡妇死那天,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白月山对老伴儿说,“咱跑啥,咱家又没做亏心事,眼看福根儿他媳妇儿就快生咧,你叫她生路上呀,再说田里的麦子也快熟了,人跑了,麦子咋办,不要啦!”

    就这么的,老白家和另一户老王家,这两家人都没跑。不过说也奇怪,这两家人还真没出啥事儿。

    半个月后,老白家和老王家安安生生收了麦子,老白家就等着福根儿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老王家呢,见村里人都跑光了,他们地里那些麦子就要炸在地里了,觉得可惜,就带着全家老小去收割其他人家地里的麦子。

    老王家有个小孙子,四五岁大,还不算懂事儿,大人在地里收麦子,他就在地头跑着玩儿。

    生活在山里的朋友肯定都很清楚,山里的地都是梯田,一级一级一片儿一片儿的,这小孙子在地头儿跑着跑着,一脑袋从地头儿栽了下去,下面不算高,也是麦地,那些大人忙着收麦子也没看见他,这孩子呢,也没哭,等他从下面的麦田爬回地头儿的时候,身上,居然披着件殷红似血的红衣裳……

    等老王家的人发现孩子身上的红衣裳,已经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全家人看着孩子身上那件红衣裳,吓的魂不附体,割起来的麦子也不再敢要了,孩子的父亲仗着胆子从孩子身上扯下那件红衣裳,一把抱起孩子,全家人老小惊慌失措的往家跑。

    刚跑到家门口儿,恰巧给白月山遇上了。白月山见他们全家一个个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似的,就问他们出了啥事儿。

    老王家的人连看都没看白月山,没功夫跟他解释,一个个高闷头钻进家里,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白月山见他们这么反常,心里很纳闷儿,后脚儿就跟着到了他们家里,想看看他们家到底出了啥事儿。

    就见这时候老王家里这些人慌手慌脚胡乱收拾着东西,一些不小心掉地上的东西也顾不得捡,慌成了一团。

    白月山问了他们其成几个人,他们都没空搭理他,自顾自往包袱里塞东西。

    这时候,白月山见那小孙子没事人儿似的在门口儿站着,就走过问那小孙子,家里出了啥事儿了?

    那小孙子看看白月山,口齿伶俐的说,他在地里玩的时候,摔了一跤,等爬起来以后,看见有个婶婶拿着件红衣裳,问他衣裳好看不好看,他说好看,那婶婶就把衣裳给他穿身上了,他们家里人看见他穿红衣裳,把衣裳给他扔了,抱上他全都跑回了家。

    小孩子说完,居然嘿嘿一笑。这一笑不要紧,白月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孩子的笑容,就跟那周瘸子、羊倌儿疯了以后笑的一模一样!

    白月山的脑门儿登即见了汗,他这时候总算明白老王家的人为啥这样子了。

    为了进一步确定孩子的话,白月山一把扯住了老王,老王甩了甩没甩脱他,只好把刚才看见孩子穿了件红衣裳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老王说的跟他孙子说的差不多,不过他们并没有看到麦地里还有其他人。

    白月山听老王这么说,他也害了怕,怀疑给孩子穿衣服的那个婶婶就是张寡妇,这张寡妇肯定变成了厉鬼,想把全村都害死。

    这时候,老王家的人已经把能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全家人大包小包背在肩上,孩子的父母过来抱起孩子,也不理会白月山,全家人相互簇拥着,慌慌张张往门外跑。

    白月山跟着他们追到院门口,冷不丁一抬头朝那孩子看了一眼,这时候孩子被他爹脸对脸贴身抱在怀里,孩子的一颗小脑袋趴在他爹肩膀上,一双眼睛朝后看着。

    就在白月山看向孩子的一瞬间,那孩子身体猛地抽了一下,跟着打嘴里吐出一串白沫,就像小孩子吐奶似的,眼睛眨了两下以后,一双眼睛珠子居然变得像猫一样,眼瞳眯成一条线,竖在了眼眶里。

    老王家的人似乎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孩子这时候把那双眼睛冷冷看向了白月山,诡谲的眼神,导致白月山浑身一激灵。

    他想喊,那孩子却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陡然一笑,那笑容说出的诡异怪诞,就像一只奸佞的狐狸在笑。

    白月山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抖成了一个儿,他想喊老王家的人,却因为身上抖的太厉害,连嗓子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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