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在断数宗师的数论普及天下的后世,有这样一句俗语。 当两个人的智力指数差距超过20点时,就很难进行有效沟通了。 而小公主一直以来展示出的聪慧,凌驾于在场的乌合之众又何止20点?所以小公主一番理所当然的结论,却只引发了寥寥数人的共鸣。 蓝澜嗤笑一声:“原来如此。” 陆珣若有所思:“果然啊……” 祁邢山苦笑摇头,不予做声。 其余绝大多数人却是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小公主与这些人非第一天接触,笑了笑,作起了细致入微的解释。 “简而言之,我是个天生体质特异之人,火焰王朝的气运对我来说是一种剧毒,随着我年龄增长,这份毒性变得越发猛烈,以至于我用尽手段仍不免日益衰弱……祁教主,这些年送你的汤药,都是我自己也要服用的,所以请尽管放心,我并没有在药中做手脚。” 这一下就连祁邢山也感到惊讶不已:“公主殿下……也在服用?” 小公主笑容显得有些自嘲:“如若不然,我又不是生而知之,怎么会恰好在你需要解毒的时候,就拿出了可以缓解毒素的灵丹妙药呢?这种可以镇压‘气运之力’的汤药,可是找遍天下也不可能存在的禁药啊。” 祁邢山一脸苦涩:“原来是这样……这些年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偏偏如此巧合,恰好就在我身中火毒,无法可解的时候,公主那边……” 小公主说道:“要说巧合,也是有几分巧合。这种化解断罪之火,也就是化解王朝气运之功的研究,在王宫内也是理所当然的禁忌,我一直到7岁之后才勉强腾挪出了研发的空间,9岁时才熬制出了第一份成品。如果教主早两年中了断罪之火,我也只能束手无策。” “但是,为什么殿下你会……”祁邢山听到这里,对小公主的解释已经深信不疑,但同时也越发不解,“我的确听说过,有人生下来就被王朝气运镇压,但这些人往往是继承了上古时代的罪业,也就是天生的异端。殿下你既然继承王室血脉,又怎么会被王朝气运毒害呢?” 小公主反问道:“祁教主,这里我小小卖个关子,考你一个历史常识题。火焰王朝立国千年,反贼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呢?” 祁邢山闻言一怔,继而陷入深思。他虽然不以学识渊博著称,但作为百万教众之主,这么多年当然不是白过的,各类史料烂熟于心,毕竟以史为鉴才能为人君王,不过要说反贼最多…… “是,是北部的塔城吗?”一个略微瑟缩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 却是最早和康平唇枪舌剑的年轻人叶何。 这个最早提出雷火交替方案的人,就算不是小公主的直属,也至少是“用过的棋子”,关系和一般人还是有所不同,叶何也非常善于抓时机,很清楚这是自己攀龙附凤的关键机会。 哪怕有哗众取宠之嫌,也必须加入对话。 祁邢山闻言,眉头一皱,如果只从史料角度来说,叶何的答案是没有错,最北边作为瞭望塔的那座城市,可以说是反贼之乡。毕竟那里汇聚了最多的上古余孽,王朝对北部的压榨也最狠……但恐怕小公主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果不其然,片刻后,小公主没有等祁邢山慢悠悠地思考出答案,自行揭晓了谜底。 “反贼最多的地方,就在这里。” 小公主指了指脚下,王宫大殿所在。 大部分人莫名其妙,祁邢山却恍然大悟,继而失笑:“果然如此。” 小公主解释道:“北部的乱事虽多,但真正称得上动摇国家根基的叛乱,一千年来也屈指可数。但在这个王宫之中,继承人争夺王位到白热化,你死我活的战斗已经发生了十次以上。而对于统治者来说,近在咫尺的威胁可比远在北部的乱民要可怕十倍。所以胜利者对待失败者的残忍也要更狠辣十倍。哪怕是童年时候还要好地玩耍的兄弟姐妹,哪怕是曾经视之如同父辈的师长,只要走错了一步,最终就是万劫不复。而这,就是反贼的下场。” 说到这里,小公主的语气染上了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 “王朝千年,这座宫殿云集了天下精华,医药技术远远凌驾民间,然而因为各种异常而暴毙的‘王室子弟’之多却匪夷所思,生于王室,却比民间寻常家庭的死亡风险更高。毕竟每次胜利者的出现就意味着数倍的失败者。所以,比起北方的塔城,这里才是反贼最多的地方。” 祁邢山说道:“而反贼之所在,也就是王朝气运的扭曲点所在?” 小公主点点头:“这么解释也可以,如果从王室血脉的角度来说,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些反贼的因子。毕竟是正是反,对于一个政治斗争风波诡谲的王朝来说根本没有定数。而一旦出生后显现于外的因子是‘反’,就会被煌煌大势所镇压。此外,王室子弟自幼就必须生活在王城之中,可以说遭受着最浓郁的毒素侵蚀,所以……” 说到此处,小公主神情严肃道:“几乎每一代王室子弟中,都会有情况与我类似的人出现。每年在宫中暴毙的王室子弟之多匪夷所思,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是死于政治斗争,而是死于这种近乎天罚的先天不良。” 听到这里,会场内对小公主的质疑和敌意竟不知不觉间瓦解消散了少许。 无论如何,听着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女,陈述自幼所背负的沉重,遭遇的凄惨……只要还有基本的人性,就会有同理心,无法再去责备这位公主殿下。 叶何怔怔问道:“为什么……不把那些先天不良的人,送到远离王城的地方呢?如果是在王朝气运不太浓郁的地方,应该可以生存下来吧?” 小公主笑着反问:“为什么呢?” 叶何心中恍然,却不得不垂下目光,无法再与那对清澈的眼睛对视。 其中承载的深沉,远不是他这个一身清白的小书生所能承担的。 火焰王朝,或者说君王的家族,实在是扭曲到了极点! 会场内的气氛随之凝重,直到很久之后,才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是看戏看到不耐烦的蓝澜主动发问。 “所以你为了解毒,不惜推翻自己出身的王朝?一边享受着王室给予你的种种特权,一边从根子上挖掉王室的根基,反贼的因子在你身上还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公主对此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倒是叶何忍不住反驳:“公主殿下从生下来就在被王朝气运迫害,就算要推翻王朝,也只是在正当防卫吧!?” 蓝澜瞥了他一眼,根本无心理睬。这种迫不及待展示存在感的无名小卒,还不值得她本人浪费口舌。事实上她对小公主的凄惨故事同样没什么兴趣,比起所谓王室子弟的苦难,民间的苦难无疑更甚十倍! 什么死亡风险更高,那是和同样生在城里的“中等人家”作对比,真正支撑王朝基石的底层人的死亡数据,甚至很少出现在呈交给王室的统计数据里! 蓝澜感兴趣的是,小公主的真实想法,要如何堂而皇之地对这些义军领袖诉说出来,又要如何争取支持? 当然,更重要的是,小白要如何处理届时的矛盾。 一想到大戏即将进入高潮,蓝澜就兴奋得十指微微发抖,甚至就连对小公主的敌意都被压制了下去。 而在此时,祁邢山也将话题转移到了真正重要的地方。 “公主殿下这些年来愿意扶持我等义军的原因,我已经了解了。对于先前的无礼猜想,还望殿下海涵,接下来……” 小公主却难得略显失礼地打断了老人的陈述。 “不必说什么海涵,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因为截至目前,我的性命还没有得以保全。” 这一下,所有人都有些不解了。 如果说小公主的体弱多病是被火焰王朝的气运毒害使然,现在王朝覆灭,气运不再,她的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啊。 小公主声音清冷,在大殿内回响起来。 “火焰王朝的确覆灭了,但谁能保证新的王朝气运对我来说就无毒无害呢?” 嗯!? 在场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问号。 这是什么问题? 小公主说道:“事实上,虽然我刚刚才阐述过自己身为王室子弟,却被王朝气运所害的基本原理,但那也只是泛泛而谈,具体情况要复杂得多。而换一个角度来总结的话,实际上是我的体质过于纤细敏感。毕竟在这个王朝之下,大部分兄弟姐妹都没事,偏偏就我有事,而且还这么严重。所以与其认为是王朝有问题,不如说是我自己有问题。” 顿了顿,小公主又说道:“关于我这副身躯与冥冥气运之间的关系,我还做了许多具体研究,但时间有限就不赘述了。只说结论的话,我的体质对所谓王朝气运高度敏感,而且特别挑食。从推测结果来看,恐怕无论我生在什么样的王朝之中,都会落得现在这个结果……体弱多病仿佛是我的天命呢。” 小公主说到此处,恍若无事地轻笑了起来。而伴随她的笑容,许多人质感到一阵心痛。 少女的笑容实在太过精致而脆弱了,明明生在富贵之家,身材却比常人还要瘦弱,那苍白的肌肤在华贵的公主长裙的衬托下,宛如阳光下的积雪,仿佛随时都可能消融。而这一切,竟是所谓“天命”! 但还有许多人,却感到一阵心寒。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哪怕是对小公主有着无限憧憬与敬重的人,也不会认为她是那种甘于天命的人。 如果有所谓“上天”来注定她体弱多病,英年早逝,那么小公主一定会让天翻地覆。 就如同她亲手设计推翻火焰王朝——虽然最终结果是白衣军异军突起,忽然闯入棋盘。但就算没有白衣军,各路义军也无非是多花几年来逐步蚕食火焰王朝。 但是现在,火焰王朝虽然覆灭,小公主的敌人却没有消失,那么她会怎么做?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要去作毁天灭地的妄人。”小公主笑了笑,“如果真的是整个世界都要我死,那么我虽然会竭力挣扎,但终归是难逃一死吧……可万幸的是,结论还没有那么糟。虽然我的体质是特别了一点,几乎无法适应任何王朝气运,但反过来思考,若是为我量身打造一个王朝呢?一个由我主宰一切,设计一切的王朝,难道还会引起‘过敏症状’吗?我想,这至少是值得尝试的吧?” 说完,小公主终于止住了话头,给所有人留下消化的时间。 众人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 因为小公主虽然说得委婉——不,那已经不是委婉了,只不过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人们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半晌,祁邢山才叹息着问道:“公主殿下,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成为新王朝的统治者吗?” 小公主说道:“准确地说,是新王朝的设计者、统治者、拥有者。” 片刻的停顿后,小公主说出了更为令人震撼的词语。 “以及,永生者。” 这个词,再次让会场陷入漫长的沉默。 有意质疑的人中,只有祁邢山提起勇气,开口说道:“想不到,殿下的野心居然会膨胀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以一己之力,永久统治一个王朝,长生不死,统治不断,那是初代火焰王都不曾奢望过的永世王权吧。” 小公主笑道:“粗略地这么解释也可以,不过我需要纠正一点,初代火焰王对永世王权并不是没有奢望过……恰恰相反,他已经掌握到了永世王权的精髓。过去一千年间,统治天下的人,体内始终都有他的血脉。而即将成为永生者的我,同样是他的继承者,所以,怎么能说他没有奢望过永世王权呢?” 话音刚落,祁邢山难得暴躁起来,老人用宛如猛兽的声音咆哮道:“王权根本没有永恒!” 小公主说道:“或许没有,但至少我会向着那个方向去努力。而不会因为看不到终点,就连起点都不肯迈过去。” “所以说到底,你扶持天下义军,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小公主坦然答道:“是的,我是个自私的人。虽然我也关心天下苍生的疾苦,但我更关心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我不是圣人,也不希望你们将我当作圣人。毕竟作圣人太辛苦,我体弱多病,实在难当此任。”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