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拍卖与火-《守寡失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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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刹那,话唠依旧仿佛看到一把绝世名刀,倏然出鞘,锋芒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一天,岳欣然、阿孛都日出发往益州城。

    这一路,不论是岳欣然还是阿孛都日都异常沉默,话唠只敢与石头一路嘀咕:“你是没看到,咱们夫人说要收拾那些狗.娘养的时候,那神气,那气势,跟将军横刀立马之时也差不离了!”

    “哎,你说夫人要怎么收拾那些混账?我琢磨着,动用这许多地痞流.氓,杀人放火不择手段,这路数,与那天降大石,虽是一般的狠,但手段境界上差了不只一般二般啊,一个用地痞,一个用死士,简直高下立判,不似一伙的。”

    “还有啊,你看看那天降巨石的家伙,话说得多漂亮,只是想给咱们夫人打个招呼,哪像昨天这,上来要杀要打的,根本不想给活路啊。我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就是冲着杀了夫人、直接夺财来的。”

    “可能叫这许多地痞流.氓卖命,肯定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家底儿不会太薄……没准背后还能挖出一二那些膏梁子弟来……唉,你说夫人心这么软,答应了将军出手,又不想牵累无辜……可咱们动起手来,对方肯定知道啊,狗急跳墙之下,不得对夫人下狠手?唉,再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叫人不受拖累,毕竟对方这般下作又不择手段……夫人到底有什么法子呢,真是想不明白……”

    话唠嘀咕了一路,天色将暗,快到益州城时,石头只给他回了一句话:“想太多,咱只奉命行事。”

    阿孛都日朝他们投来冷冷一瞥,话唠立时收声,小小声嘀咕道:“我就不相信将军不好奇。”

    阿孛都日的反应是直接朝岳欣然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话唠:……

    卧槽,果然将军就是牛逼啊,他好奇了一路,只敢猜了一路,将军却是直接问了当事人……

    岳欣然勒马,马鞭一指【珍宝阁】:“我要先从此处开始,你呢?”

    阿孛都日挥手,话唠与石头神情一肃,立时转身,消失在人海,干净利落。

    阿孛都日直接用行动表示他已经开始,合作伙伴如此利索,她自然也不能拖了后腿,岳欣然一跃下马,微微一笑:“那我也开始吧。”

    然后她抬头,看着【珍宝阁】那三个字。

    珍宝阁是整个益州城中贩卖所有奇珍异宝之地,上至前朝古物,下至当世奇珍,都能在此处寻觅踪迹,这样的买卖,寻常人家自然不会登门,能来的非富即贵。

    而在益州城这样的地方,当这个圈子限定到最顶尖的一撮儿权贵时,人数便极为有限,很好辨认。

    而今日,又更是特殊,是这个圈子各路人齐聚一堂的日子。珍宝阁冷清的门前,不时有华丽并车停驻,被训练有素、衣着得体的伙计亲切又不谄媚地迎入。

    前堂人并不算多,至少远算不上熙熙攘攘,这许多富贵宾客衣鬓生辉,渐渐交谈,不时有轻轻的笑声传来。

    当岳欣然与阿孛都日踏进这古朴典雅的大堂时,立时有书生模样的人上前行了一礼,将他们拦在门口:“娘子是想给家中采买什么么?”

    岳欣然笑:“我想卖东西。”

    书生先是一愣,然后笑容不变:“娘子出了门左转五十步便是‘张氏当铺’,信誉好诚信佳,绝对比我们珍宝阁更适合。”

    岳欣然却负手而立,视线一扫大堂,神情淡然:“月中了。”

    书生一顿,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这位娘子,可对方头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饰品,衣着也只是普通,却是这样的神情气势,还能说出“月中”这关键词,如果不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听说,一个小夫人怎么可能知道月中?可如果她家中长辈知晓这个,这位娘子身上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标记。

    这难不倒服侍过许多贵人的书生,他的视线往后,落在了阿孛都日身上。

    很多时候,乡间那些愚夫愚妇以为真正的富贵人家就是穿金戴金,其实真正的世家子弟,受家风熏陶,也许正好会像这位小娘子一般,周身上下只有气质,难见奢侈饰物,可能连金玉都未有一件,也正常。

    越是那顶级世家,越有可能这般。见识过益州之外,整个帝国一顶一的大世族子弟之后,书生无比确信这一点。

    而真正可以辨识富豪程度的,有时候却是在他们的随从身上。

    当书生看到阿孛都日冷凝的视线,周身的气势,不通武艺,他也能清楚地判断,珍宝阁那位教头怕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于是,书生只觉得一切豁然雾解,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欢迎小娘子参加珍宝阁的月中拍卖,不知小娘子是有何奇珍想在我珍宝阁出手呢?”

    拍卖?这益州城的珍宝阁原先主持过几次官卖,将那些抄没官员的财产拍卖出去,变成现银返还官府。

    可渐渐地,这些富贵者手中的珍玩想出手,便也想通过类似的形式,于是珍宝阁每逢月中便举行这月中拍卖,一开始或许这只是一种为了避免价值被低估的物品交换形式,可到得后来,这已经成为益州爱好奇珍的权贵者们的一次变相炫耀大会。

    若没有一定的资格,连门都跨不进来。这就是那书生先前会一再质疑岳欣然身份的原因。

    而阿孛都日更加好奇了,不知岳欣然带了什么,竟要在这珍宝阁拍卖吗?

    岳欣然一指自己额头,微微一笑:“劳烦取纸笔来。”

    书生大感惊奇,他自以为在珍宝阁见多识广,前朝皇帝的冠冕、上任太宰的书画、吴国的瘦马、大梁的石刻……什么奇物他没见过,但第一次有人敢以这种方式来展露她的拍品。

    书生立时取来纸笔,纸是雪宣,笔是狼毫,都是上上品。

    岳欣然落笔,书生欣喜地赞叹,就这手字,便没有辜负他这套纸笔,然后,当岳欣然洋洋洒洒写了三行字之后,书生的神情已经从好奇到震惊。

    岳欣然写了三行字就停了笔,递上纸面:“不知,此物够不够格当珍宝阁的拍品?”

    书生双手颤.抖着接过,连视线也不敢与岳欣然交汇,他双手抖得连那薄薄的纸页都捧不住般,额头豆大的汗珠淌下,然后,他猛然惊觉,生怕那颗汗溅在纸面上、污了墨迹,他只躬身高高捧着纸面高过头顶,颤声道:“在下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并非有意怠慢,还请夫人见谅!此物、此物……在下做得不主,马上去问阁主。”

    岳欣然挥手:“去吧。”

    书生急忙奔走,然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高举着纸页又奔了回来,急急对伙计吼道:“都给仔细伺候着!”

    这才举着纸页又对岳欣然躬身一礼,倒退着飞快跑走。

    书生乃是整个多宝阁有数的大掌柜,他这样异常的举止,令多宝阁大堂中许多轻声交谈的客人都感讶异,看着岳欣然神情中多有好奇,真不知道这位娘子写下的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叫那书生这般大动作?难道是上古流传的和氏璧?还是什么受命于天的玉玺?

    一时间,前堂中讨论纷纷。

    他们多不认得岳欣然,而个别认出了她的,向旁人指认出来,所有人更觉得惊讶,不知道这位陆府的六夫人到底默写出了什么,竟能引发多宝阁这样的震荡。

    要知道,敢做富贵者的买卖,其背后……必然也是富贵者,甚至是,更富贵者。这是生意圈中十分基本的道理。

    不多时,一个面孔沉肃的儒生缓步到岳欣然面前:“岳娘子,好久不见。”

    随着这个儒生的出现,前堂引发了小小的轰动。这里聚集了大半个益州喜好珍奇的富贵者,没有一个人不认识这位儒生。而从不在珍宝阁露面的对方,竟然正大光明出现,只为了一个小娘子手书的一页纸。

    富贵者们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请对方从容迈步走到岳欣然面前。

    犹如众星捧月般出现在面前的儒生,岳欣然却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笑容淡淡:“张先生,好久不见。”

    前堂的客人们不由再次嘈杂起来,这小娘子到底是谁?难道还是哪个微服私访的皇室子弟吗?!竟敢对三江世族的当家人这样无礼!

    张清庭对岳欣然的无礼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再次确认道:“此物,岳娘子想好了,要在珍宝阁拍卖?”

    岳欣然点头:“当然,我都带到珍宝阁的月中拍卖大会了,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吗?”

    张清庭深深看了她一眼,朝身旁书生道:“去,天字第一号拍品便是此物。”

    天字第一号拍品!

    整个大堂彻底轰闹起来!

    天字第一号!那就是珍宝阁——这益州第一奇珍聚集地——认定的,价值高于所有拍卖品的奇珍!

    珍宝阁的结论,几乎意味着绝无争议的结论。

    要知道,十场月中拍卖会都未必会有一场会出现这天字第一号拍品。

    而今天,天字第一号拍品居然就是那小娘子手书的一页纸!

    仿佛觉得对人群的惊吓不够,张清庭又不紧不慢地道:“今日拍卖第一项,便是天字第一号拍品。”

    喧闹的大堂,却在瞬间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按照惯例,天字第一号拍品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将整个拍卖的气氛推向高.潮,而现在,张先生却说将之放到第一个……

    张清庭,他是三江世族的主事人。

    他将一件拍品放到第一个……所有人沉默中,都已经明白了三江世族对此物的志在必得。

    看到这样的情形,书生收到张清庭的眼神之后,站出来躬身道:“诸位,请入席吧,月中拍卖会这便开始!”

    “第一件拍品,天字第一号,陆氏制茶术!”

    场面在短暂的死寂之时,就像一杯水猛然倒入一锅沸油中,轰然炸裂!

    制茶术?!

    陆氏制茶术?!

    能在这月中拍卖会中混到一个坐席的,谁不知道三江世族近日心心念念着什么,他们很多人出身的世族地位不如三江世族,正因为要仰三江世族的鼻息生存,他们更加关注三江世族的动向,也更清楚地知道,三江世族对此物有多么势在必行!

    甚至,隐约地,在三江世族内部,为了此物,发生了剧烈的纷争与分歧,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内部大地震。

    可现在……居然,居然,居然就这么被这陆岳氏光明正大地拿到月中拍卖会上进行拍卖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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