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仇士良的谢幕式-《大唐西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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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纷纷向他打躬作揖,感谢他的金玉良言。

    仇士良的名字不久就又传遍了三大内,他不再是杀伐决断的仇中尉,而是成了了为人师的仇师傅。好为人师的仇师傅不仅喜欢指点徒子徒孙们,也乐意指点那些吃粮扛枪的禁军卫士。

    神策军的将士对这位面色红润如婴儿的观察使的印象越来越好,每次仇观察使骑马路过大营,士卒们都会停下手中伙计,攀在栏杆上向他欢呼,声音齐壮,震动庭掖,年久日深,他们对这位和蔼的主帅愈敬重。

    因此,当他们从仇士良嘴里得到宰相李德裕要克扣军饷,用挤出来的钱为太后操办万寿节的消息时,顿时群情激奋,士兵们带着兵器冲出大营,冲进大明宫,团团围住中书省,高喊着“李德裕是奸臣,请皇帝诛李德裕”的口号。

    那声音让大明宫陷入一片肃杀,惹的人心惶惶。稍有经验的人不禁又想到了甘露之变,那副人头滚滚、伏尸满庭的悲惨景象如在眼前呀。

    余晨湾劝李炎移驾太极宫,待内乱平息再返回大明宫。

    李炎望着自己的脓包姐夫,一面披软甲,一面冷笑着说:“笑话,大明宫是朕的家,朕能到哪去?朕就不信,天子禁军难道还敢杀天子不成?”

    李炎的车驾一出现在中书省外,闹事的士兵头目就惶恐起来,及见到阳山和千牛卫卒杀气腾腾的样子,一个个即若霜打的茄子般软了下来。

    李炎站在乘舆上,对聚集在中书省门外黑压压的士兵说道:“减少军饷是朕的主意,此事与宰相何干?你们不来找朕,却围着中书省,是何居心?”

    余晨湾与一干禁军将领忙跪地拜道:“属下治军无方,请陛下治罪。”

    李炎怒斥道:“取尔等军饷为太后上寿,是表尔等孝心,全君臣之义,表率天下。太后念尔等忠孝,所赐必倍之,尔等何忧粟米不能养家?”

    众军闻之,群起欢悦。

    李炎又责余晨湾等人:“尔等身为禁军大将,不辨真伪,听信谣言,听任士卒围着中书省,围着朕的宰相,尔等配做禁军将领吗,怕连去边境为朕戍边也不配。”

    余晨湾等伏地叩头,汗流满面。见长官如此,众士卒也慌了神,一个个伏地叩拜。这才引去。

    李炎借口此事,下令大明宫的宫禁由金吾卫、监门卫负责,龙武军守左右银台门,羽林军巡视禁苑,神策军退守营盘,非诏不得不入内。违者以叛逆罪论处。

    仇士良闻讯,目愣了半晌,默默站起身来,朝着含元殿的方向看去,目光依次滑过宣政殿、紫宸殿,穿过那烟雾葱茏的内廷,望向西北的蓝天。

    他仰天一叹,闭上双眼,振一振衣,走向延英殿。

    仇士良来向李炎叩请告老还乡,李炎不准,再叩请,再不准,让他仍做观军容使,使其出京到各处宣慰。

    有旧部私谓仇士良:“公在宫中虽然不自在,宫外故旧仍众,岂可束手就擒。”仇士良木然答道:“我平生做事,有五成把握就敢去做,有六成把握就敢使十成力,若有七成把握,我没去做,睡觉也难安眠。而今之事,就是杀了我的头也不会去做!我的头已经白了七成,脚已入土三尺,何必再饶上你们的命呢。”

    在关中巡视了半年,一日到了良辰关,前军军使文世茂早早地准备了酒水迎接在馆驿,仇士良望着他满头的白,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你也老啦。”

    文世茂道:“我比仇公还长三岁,您已是满头白,我如何还不老。”

    仇士良望着侍立一旁的王福林等人,叹道:“你比我有福,即便归隐山林,也不觉得寂寞。我呢,孑然一身,注定了孤苦终老啊。即便死了,也是千古骂名难消。”

    文世茂笑道:“人嘛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潮起潮落,魂醒魂灭,说到底不过梦一场,俯仰之间,无愧我心就好。”

    仇士良若有所悟,回京之后,以病再向李炎上表请辞。时是会昌三年四月。三上三驳。六月,李炎准辞,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省监的身份致仕,为旌彰其功,为其重修长安宅邸,增赐宫女十名。仇士良归第养老,数日即病故。

    李炎闻仇士良已死,喜不自胜,强忍着为他落了两滴眼泪,待散朝,他骑着一匹玉狮子飞奔去了**。那儿,王拂儿正挎着个花篮在太液池畔的梅林里摘梅子,宫女太监们一起传报说:“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王拂儿只向南面一望,就听到得得马蹄响,一骑已破空而来。未等她缓过神来,马上人早一个漂亮的操手将她拦腰抱在怀里拽上了马,那一篮子刚刚采摘好的梅子却尽数撒了出去。恨的王拂儿一路连呼皇帝暴殄天物。

    李炎带着王拂儿一口气奔出玄武门,慌的宫中禁卫、太监、内臣一阵慌乱。纷纷骑马来追。王拂儿像一只小鸟衣扬蜷缩在李炎怀里,只等他出了玄武门,驶入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她才敢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放肆地亲吻情郎,在皇帝的脸颊和脖子上打下了一串串唇印,他说:“我的皇帝郎君今天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兴奋如此。”

    李炎放缓马,笑着答道:“你不知道,仇士良死了,就今晨病死的。你不知道朕听了有多高兴,芒刺在背,一朝拔出,朕爽快多了。”

    王拂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真的是病死的?”

    李炎说:“这个你可不能诬陷我,总之,朕是没做任何手脚。我说爱妃,你对仇士良的死好像不太开心嘛,你究竟是何居心,还不快快招来。”他用手去搔王拂儿的脖子,王拂儿哈哈大笑,也去搔他的胳肢窝。李炎一时笑的岔了气。一头从玉狮子马上跌了下去,幸好马很慢,他马技又十分了得,于是就抱着王拂儿一同摔在了一簇苜蓿花丛里,惊起了无数的小飞虫。

    李炎抱着王拂儿打了几个滚,压在她身上,望着她无瑕的面庞,眸子里含着一汪春水,他轻轻地吻了自己的女人,说:“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王拂儿说:“陛下是美和智慧和仁德的化身,天下所有女人梦中的憧憬。”

    李炎说:“可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王拂儿道:“可我只属于你,谁也夺不去。”

    李炎说:“能否夺走你是一回事,想不想夺走你是另一回事。”

    王拂儿说:“即使天下最狂妄的人也不敢生此念头。”

    李炎道:“他狂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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