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这??”毗人面呈难色,“再请巨子稍候片刻,欣赏一曲北地胡舞如何?” “唉,”随巢子凝视毗人,许久,长叹一声,“为人君者当光明正大,大可不必煞费苦心地行此小儿之戏。”看看天色,日已近暮,缓缓起身,“敬请内宰转呈你家大王,随巢告辞了!” 毗人摆手,众巴女、乐手退下。 随巢子朝毗人揖一礼,转身走向院门。 毗人还过一礼,起身陪送,言语尴尬:“巨子实意要走,毗人??恭送!” 走出院门,随巢子顿住步子,回头凝视毗人。 毗人目光躲闪,不敢对视。 随巢子意味深长道:“烦请内宰转呈魏侯,随巢此来,非为卫公,而是为他魏侯!” 毗人吃一惊,看向他,神情多少有些紧张:“敬请巨子详言!” “魏国大祸,不日至矣!” 毗人目瞪口呆。 随巢子一个转身,大步离开。 毗人醒悟过来,飞跑几步,拦在前面,赔笑道:“巨子留步!” “内宰还有何事?” 毗人笑容尴尬:“想必王上熏香已毕了!” 随巢子苦笑一声,轻轻摇头,绕过他,迈步又走。 毗人再次拦在前面,声音恳切:“巨子不远千里而来,必也是为见王上。王上虽有怠慢,却也是为见巨子而沐浴熏香,未失礼节。巨子就这样不见而别,岂不是憾事?” 见他这般说话,随巢子不好再说什么,拱手道:“既是此说,随巢就听内宰的,在此恭候魏侯尊驾了!”于原地垂手而立。 “谢巨子赏脸!”毗人深深一揖,拱手道,“请巨子稍候片刻,毗人这就请迎王上!”一个转身,小碎步走进院子。 毗人快步跑向后花园凉亭。 魏惠王、陈轸皆从棋枰上移开目光,看着毗人踏上台阶。 陈轸问道:“老夫子走没?” 毗人没有睬他,径直走到惠王跟前,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哦?”魏惠王打个愣怔,忽地站起,许是坐久了,加上起得太急,打了个趔趄。 毗人伸手拉住。 惠王稳住身子,与毗人匆匆走下台阶。 陈轸目光错愕,站起来,追上几步,又退回来,坐在原位,闭上双眼。 魏惠王从书房的偏门走进,从屏风后大步转出,只几步就跨入院中。 随巢子依旧守在原地,垂手而立。 魏惠王走到他跟前,长揖至地:“有劳巨子久等,魏罃失礼了!” 随巢子还个揖道:“野人随巢见过君上!” “巨子光临,魏罃幸甚。”魏惠王连连拱手,“为聆听巨子教诲,魏罃沐浴熏香,洗耳以待!”伸手礼让,“巨子请!” “君上请!” 二人回到厅堂,分宾主坐定。 魏惠王微微一笑,直奔主题:“承蒙祖上荫佑,魏罃得居中原一隅之地,几欲振作,奈何才疏学浅,力有不逮。先生此来,定有高论教罃!” 经过此番折腾,随巢子心中早如寒冰,见他这般问话,也不再迂回,单刀直入:“听闻君上逢泽会盟,南面称尊,可有诸事?” “唉,”魏惠王长叹一声,“非魏罃真心矣!是列国苦苦相逼,魏罃也是勉为其难啊!” 随巢子淡淡应道:“无论是否出自君上真心,野人以为,君上此举大是不智!” “哦?”魏惠王忖知老夫子要开训了,敛色屏息,倾身向前,“如何不智,魏罃愿闻其详!” “凡尘诸事,皆有根本。野人敢问君上,南面称尊,根本何在?” 魏惠王思索有顷,决定反制随巢子,同时将话堵死,遂板起面孔,晃动身躯,声音清朗道:“根本在于,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周室一家之天下。王天下者,唯德唯威。方今周室既失德又失威,请问先生,魏罃为何不能南面称尊?” 随巢子沉声问道:“野人斗胆敢问,君上德、威,可及魏室先君文侯?” 魏惠王略怔,吸一口气,缓缓道:“寡人不及先君!” “文侯之时,诚拜卜子夏、段干木、田子方三位高士为师,文用李悝、翟璜、魏成子三贤,锐意改制,变法图强,武用乐羊、吴起二将,东灭中山,西败强秦,南却劲楚,拓地千里,插足中原??” 听到随巢子历数魏室先君功绩,魏惠王心中甚是舒畅,眉开眼笑,朗声接道:“先生所言甚是,先君神武,天下无人可及!” 随巢子话锋陡转,两眼直视惠王:“文侯集德、威于一身,却九合诸侯,三朝天子,终其一生,可曾有一日称王?” 魏惠王面色愠怒,但随巢子话及先君,所言俱是事实,一时竟也无言以对,嘴巴咂吧几下,又顿住,表情尴尬。 随巢子顿住话头,拱手,以退为进道:“野人粗鄙,冒犯尊驾了!” 魏惠王嘴巴嚅动几下,勉强压住火气:“魏罃愿听先生高论!” “君上既然南面称尊,必有王者德、威。野民寡闻无知,愿听君上详陈!” 魏惠王嘴唇又是几动,却无一字吐出。 “想必君上自谦,不愿自夸德威。野人不才,可否为君上言之?” “魏罃愿闻!” “古之天下,因德而威;今之天下,因威而德。文侯之时,天下皆弱,魏势一枝独秀,鹤立鸡群,文侯也因之威服天下。及至君上,情势远非昔日可比。莫说大楚,单是沿河列国,秦公有公孙鞅,齐公有邹忌,赵侯有奉阳君,韩侯有申不害。此四君,皆为当世明君,此四臣,皆为当今能臣。四君皆明,四臣皆能,四国因之大治,国力陡起,任何一势都可与魏势比肩。方今天下,魏势虽强,实已无力独占鳌头。恕野人直言,君上之威,早为强弩之末,不能与文侯相比!” 魏惠王被人当场揭去面皮,脸色涨红,口喘粗气,好半天,方才压住火气,不仅未使自己失态,嘴角竟还挤出一丝强笑:“呵呵呵,魏罃已知不及先君了,先生能否谈点别的?” 随巢子似也觉出自己说得重了,轻叹一声:“不知君上想听什么?” 魏惠王的目光落在随巢子的满头银丝和额上突起的皱纹上:“寡人少时即闻先生大名,以为古人。今观先生,依旧精神矍铄。请问先生高寿几何?” “野人老朽,八十有六,早该就木了!” 魏惠王大吃一惊,再视随巢子一眼,咂舌道:“啧啧啧,先生年已耄耋,身体竟还这么硬朗,魏罃不及。魏罃不过五旬,自觉身心大不如前,似成腐朽!唉!” “君上不必自谦!” 魏惠王身子趋前:“先生修此高龄,必得长寿之法。魏罃不才,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长寿之道,莫过于养德!” 魏惠王眉头再皱:“先生是说,寡人之德,竟还不足以长寿?” 听到“寡人之德”四字,随巢子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平阳惨状,强抑情绪,眉头皱起:“以德立于世者,必秉怜悯之心,必以慈悲为怀,必播仁爱于天下。君上无端而伐弱卫,纵容魏卒烧杀奸掠。平阳满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遭屠戕??” 见老夫子又揭自己疮疤,魏惠王再也忍无可忍,脸色紫涨,不待听完,震几怒喝:“不必说了!” 随巢子打住话头,双眼微微闭合。 魏惠王忽地站起,拂袖而去,走至屏风前面,转对毗人,厉声道:“送客!”又一转身,扬长而去。 毗人心情复杂地望着随巢子,深深一揖,低声道:“巨子?” 随巢子睁开眼睛,轻叹一声:“野人还有一言,请内宰转奏君上!” “巨子请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巢子起身,拱手,“野民告辞!”大踏步离开。 毗人站在原地,似是没有听见,顾自喃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在后??黄雀?” 毗人口中不停重复“黄雀”二字,脑海中不由浮出韩、赵、齐三国的国旗,接踵而至的,是一只黑雕。 毗人心头一震,拔腿追出。 毗人追出院门,见随巢子已经走远,不见人影。 毗人撒腿狂追,转过前殿,远远望见随巢子的影子,人已快到宫门了。 毗人加快脚步,边追边扬手,大叫道:“巨子,等一等!” 随巢子在离宫门几十步处顿住。 毗人追上,按住一只石兽喘气。 随巢子转过身,盯住他:“请问内宰,还有何事?” 毗人大口喘气:“请??请问巨??巨子,黄??黄雀是谁?” “秦人!”随巢子说完,一个转身,大步如飞,径直出宫。 魏惠王气冲冲地走回凉亭。 陈轸起身迎接,见魏惠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脚步很重,脸色极是难看。 陈轸显然已经明白原委,跪叩道:“王上??” 魏惠王呼呼走上凉亭,没睬陈轸,直盯面前的几案。 望有一时,惠王抬脚踹去。 几案“嗵”一声倒地,黑白棋子哗地四散开去,滚得满地皆是。 待毗人赶过来时,魏惠王已经坐在他的摇榻上,仍在喘着粗气。陈轸屁股撅着,正在弯腰拾捡散落一地的棋子。 毗人看一眼陈轸,拿起扇子为惠王扇风。 魏惠王终于发出火来,吼道:“老不死的乡野夫子,真该千刀万剐!” 陈轸试探道:“王上,老夫子他??” “哼,”魏惠王怒不可遏,“寡人敬他是墨者,是巨子,望能听到一言教诲,不想却听来一堆腐辞!什么秦、齐、赵、韩,什么四君皆贤,四臣皆能,寡人观四国,泼猴耳,视小卫,瘟鸡耳,何由他在此聒噪!” 毗人停住扇子,“扑哧”一笑。 陈轸吃一惊,不无诧异地望向毗人。魏惠王发火,在场诸人最好一声不吭。似毗人这样深知惠王之人,此时竟然笑出来,匪夷所思。 果然。 魏惠王斜他一眼,斥道:“毗人,你这是在笑寡人吗?” 毗人扔下扇子,叩地,缓缓应道:“毗人不敢!” “既然不敢,你笑什么?” 毗人从容应道:“毗人想起一桩趣事,一时忍俊不禁,方才笑出声来!” 陈轸一向捉摸不透惠王身边的这个近臣,眼见这是巴结毗人的机会,赶忙堆笑圆场:“呵呵呵,内宰这桩趣事,想必是十分好笑了!” “起来吧。”听到毗人说趣事,晓得他是哄自己开心,魏惠王怒气也退下来,但脸仍旧虎着,“既然是桩趣事,不妨说来让寡人听听!” 毗人爬起,拿起扇子,轻轻扇风:“是这样,就在前几天,老奴在后花园里遇到太后,向老人家问安,太后拉住老奴,大谈先君文侯礼贤下士的事,老奴争辩说,若论礼贤下士,王上犹有过之,太后听了,大是不以为然。呵呵呵,老奴何时得空,定将今日之事说给太后,看她有何话说?” “咦,”魏惠王略怔,“今日何事?” “礼贤下士呀!前番白相国当廷顶撞王上,王上非但没有治罪,反而允准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方才墨家巨子为卫公说情,出言不逊,数落王上,王上非但未加责难,反而沐浴熏香,待以宗师之礼。老奴斗胆放言,即使先君在世,礼贤下士之心也不过如此!” 经毗人这么一说,魏惠王心里舒坦许多,也大受触动,长叹一声:“唉,你个狗才,这算把话说绝了!其实寡人心里明白,老夫子此来,无非是替卫公那条老狗说几句软话,化解眼前危难,心中并无歹意。”略一忖思,“这样吧,你代寡人送送老夫子,赏他几金。嗯,还有,再赏他御鞋两双。寡人方才看到,老夫子脚上穿的是双草鞋,破了个大洞,十个脚趾全在外面。耄耋之人了,穿着一双破草鞋奔来走去,也真难为他呢!” 毗人伏地叩拜:“老奴代巨子叩谢我王隆恩!只是巨子早已走远,老奴怕是追不及了!” 魏惠王多少有点遗憾,轻声叹道:“哦??” 毗人趁机进言:“老奴代王上送巨子出门,巨子赠送老奴一句闲话,老奴琢磨一路,百思不得其解!” 魏惠王来劲了:“什么闲话?” “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上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可否为老奴解说一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惠王闭合双目,呢喃几遍,恍然大悟,睁眼道,“毗人哪,老夫子说的既不是闲话,也不是送给你的,你哪里解得。” “咦,”毗人佯作惊讶,“当时只有巨子和老奴在场,并无外人,巨子不是送给老奴的,又会是送给谁的呢?” 魏惠王摇头晃脑,语气颇为自得:“他是说给寡人听的!” “哦?”毗人故意挠头,“老奴愚笨,敢问王上,巨子此言??”顿住话头,看向惠王。 “老夫子这是将卫公比作蝉,将寡人比作螳螂,将齐、韩、赵三国比作黄雀。哈哈哈哈,老夫子自以为料事如神,可惜他未料到,寡人之意本不在蝉,寡人候的正是几只黄雀!” 眼见惠王执迷不悟,毗人暗自着急,眼睛连眨几眨,佯作恍悟:“呵呵呵,王上这么一解,老奴明白了。不瞒王上,老奴方才一直以为,巨子所说的那只黄雀不是齐、赵、韩,而是秦人呢!” “呵呵呵呵,你且说说,你怎么想到是秦人呢?” “呵呵呵,”毗人傻笑几声,拍拍脑袋,“老奴这颗脑袋笨得就跟榆木疙瘩似的!老奴原以为,巨子只说黄雀,没有说是三只,一只黄雀不可能指代三家,所以思忖,许是巨子不放心秦人,认定公孙鞅是曲意求和,故意怂恿我王伐卫,却趁我王于卫境大战诸侯之时,出兵攻占河西!” “哈哈哈哈!”魏惠王手指毗人,一阵长笑,转对陈轸,“陈爱卿,你看看,还甭说,他这颗脑袋,真就是个榆木疙瘩,若想开窍,得拿斧头劈!” “呵呵呵,”陈轸亦笑几声,点头附和,“王上说得是。秦、魏今已亲如一家,不可能偷袭河西!老夫子游走江湖,无非是在危言耸听!” 毗人剜一眼陈轸,心中暗骂:“唉,你个奸人,成心害我王上!”面上却是一笑,“上卿大人说得是。不过,老奴在想,不怕一万,单怕万一,对秦人,王上也该多个防备才是!” “毗人哪,”魏惠王呵呵笑出几声,“说你是个榆木疙瘩,你倒拧上劲儿来了!好好好,寡人听你的,这就防备他个万一!” 毗人拱手道:“王上圣明!” 魏惠王转向陈轸,敛起神:“陈爱卿,经他这么一搅和,寡人倒是想起一事!” 陈轸低声问道:“什么事儿,王上!” 魏惠王诡秘一笑:“黄雀既已露头,寡人也该出动手拿弹弓的童子了,你说是不?” “王上圣明!”陈轸拱手道,“好虎架不住群狼,赵、韩、齐三国全都出兵,上将军那儿必是吃紧,王上该做准备才是!” “拟旨,”魏惠王转对毗人,“命龙贾率河西甲士五万移防大梁,盯好了,无论哪只黄雀胆敢振翅,就将其翅先拧下来!” 原本想让王上迷途知返,谁料反倒弄巧成拙,毗人懊悔不已,目瞪口呆。 见他毫无反应,魏惠王盯住他:“咦?” 毗人回过神,语不成声:“王??王上是要调??调走河西甲??甲士?” “哈哈哈哈,”魏惠王笑道,“是啊!你不是说防备万一吗?这就是万一!对付三只黄雀,若是没有龙将军的河西甲士,如何能行?” 毗人依旧傻着。 魏惠王不耐烦地摆手:“愣个什么?拟旨去吧!” 毗人应道:“老奴遵??遵旨!” “陈爱卿,”魏惠王抬头看天,见日已西沉,天色灰暗,站起来道,“走,随寡人同往膳房,进个便餐。待填饱肚皮,寡人还要与你谋议大事呢!” 翌日,东方现出鱼肚色,鸟鸣声声,世界鲜活起来。安邑城郊野的一棵大树下,悻悻然离开魏宫的随巢子揉揉眼,站起来,伸个懒腰,总算使心情舒畅些,开始收拾行囊,修补草鞋。 宋趼亦醒了,忽地坐起,揉眼问道:“巨子,要走吗?” 随巢子点头。 “回卫国?” 随巢子摇头:“不,去河西!” “河西?”宋趼愕然,“那儿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事儿呀!” 随巢子叹口长气:“很快就会有了!” 是夜,河西少梁郡守府中,灯火明亮。公孙衍静静地坐在几案后面,一脸疲色,似乎还没从旅途的劳顿中歇过神来。 龙贾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进来,盆上面热气腾腾。 公孙衍却如没有看见。 龙贾放好脚盆,看向公孙衍:“犀首,情势真有你方才讲的那么严重?” 公孙衍微微点头:“只怕更糟!” 龙贾拳头一紧,眉头横起,冷冷一笑:“就让他们来吧。龙贾镇守河西二十三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敢问将军,河西能战之士共有多少?” “除去各地城邑守备,能战之士尚有六万!” 公孙衍眉头凝紧。 龙贾惊愕:“六万还少?” 公孙衍点头。 龙贾长吸一口气,良久,低声道:“若是再加两万呢?” 公孙衍吃一惊,似是不信:“哦?两万何来?” “是白相国送的,”龙贾朝空中拱手,“我用白相国捐助的钱新募武卒两万,旬日之前正式起训了!” “好!”公孙衍一震几案,“犀首想去边关看看,请将军恩准!” “这个不急,”龙贾拿来一条擦脚巾,“你驱驰一日,先泡个脚,歇息一宵,明晨动身不迟。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陪你!” 公孙衍给他个笑:“谢将军!” 与此同时,魏宫御膳房里满案佳肴,惠王、陈轸正对席就餐。 魏惠王用餐刀割下一小块肉,放到陈轸餐盘里:“子曰,‘脍不厌细’,爱卿尝尝这块,品品它是什么来着?” 陈轸小心翼翼地用餐刀扎起,品尝,咂吧几下嘴皮子:“细软滑润,酥香可口,不像是兽肉,不像是禽肉,也不像是水生之物,这??”茫然摇头,“臣口拙舌笨,还真品不出个名堂呢!” “呵呵呵,让你说对了,是条爬虫!” “哎哟嘿,”陈轸惊愕道,“臣真正没想到哩!敢问王上,何等爬虫能有如此美味?” “叫作钻地龙,”魏惠王说着伸手比画,“有这么粗细,去皮黄焖,味道最佳!” “承蒙王恩,臣得享口福矣!” 一阵脚步声急,毗人小跑过来,径至惠王跟前,小声禀道:“王上,上将军紧急战报!”打开信函,呈上。 “哦?”魏惠王伸手接过,急急浏览,不无得意地将战报连抖几抖,塞予陈轸,“呵呵呵呵,果然不出寡人所料,三只黄雀结作伴儿飞到卫境去了,叠加起来,不下十万人哪!” 陈轸接过战报,看过,拱手道:“王上料敌如神,臣叹服!” 魏惠王转对毗人,斩钉截铁:“对龙将军的旨令拟好否?” “臣已拟好,尚未用玺!” “即刻改之。命龙将军五日之内起河西甲士五万,函谷车卒一万,出征卫境!” 毗人打个寒噤,站着不动。 “没听见吗?发旨去!” 毗人略一迟疑,小碎步离去。 魏惠王神清气爽,一手持刀,一手握箸,夹起一块肉塞入口中,咬嚼几口,咽下:“呵呵呵,真是越吃越香啊!”又夹一块送入陈轸盘中,“来来来,爱卿再尝一块,品个味儿!” 河西大荔边关,与对面秦国边关隔着一条洛水。洛水不宽,顶多两箭地。两岸码头各停几条渡船,水中两条在动,坐满摆渡过关的人。远远望去,魏关森严壁垒,军容整齐。沿洛水左右一线,秦魏双方各有防护,十里一个瞭望塔,二十里一个烽火台。沿河堤筑起一道防御墙,墙后魏卒严阵以待。 洛水对岸,秦国边关清晰可见,但关上不见守卒,只在集市上有人往来。 公孙衍站在瞭望塔上俯视洛水两岸,良久,眉头拧紧,看向龙贾。 龙贾也是一脸诧异。 “将军请看,”陪同的李关令手指远处,“对方关卡一个兵卒也看不见了,不仅是关卡,洛水一线,一夜之间全撤了!” 龙贾看向他:“秦卒何时撤走的?” “昨天晚上还在,今日凌晨,末将发现对面突然不见人了!末将本想观察一日,探看明白,晚上再报将军,不想将军这就到了!” “还有什么?” “末将忖不出名堂,分派几拨斥候扮作秦人过河探听虚实,已有斥候回来禀报,离此关不足二十里有处秦营,步卒约七千,也于昨夜撤走,现在成了一座空营!” 公孙衍问道:“探出他们撤往哪儿了吗?” “有说是西戎犯边,他们开赴西境去了,有说是调往商於道,前往武关换防!” 几人走下瞭望塔,走在军营里。 龙贾看向公孙衍,不无狐疑道:“秦人不会是??真心结盟吧?” 公孙衍给他个苦笑,答非所问:“龙将军,两万新军何时可以投入战场?” “训练才刚开始,离上阵还早呢。” “最快需要多久?” “三个月!” 公孙衍皱眉:“能否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学会厮杀?” 龙贾怔了下:“一个月内?”两眼盯住公孙衍。 公孙衍郑重点头:“若是不出在下所料,一个月怕也迟了!” 龙贾倒吸一口气,顿步,盯住公孙衍,似乎不相信这个推断。 公孙衍急了:“秦人这是欲盖弥彰,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龙贾再无二话,转对参将:“传令,河西城防主将、各关关令、各城邑守丞务于明日午时之前赶往少梁!” 参将拱手道:“末将得令!”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