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卫境平阳一条街巷上,郡守孙宾大步走在中间,平阳郡的司徒、司空等人左右陪伴,后面跟着一群热切等待分配家产的烈士遗属。每到一户,司徒就将房契交给身边的某个遗属。拿到契约的遗属们无不欢天喜地,跪地叩谢天恩。 一行人走至巷子尽头最后一座院落,跟在身后的只有石碾村的老石匠一家了。 司徒打开竹简,抬头审查门楣上的批号:“呵呵呵,没错,就是这处院子!”转对石匠一家,扎好架势,拖长声音,表情肃然:“平阳郡石邑石碾村子民陂氏一家听旨!” 老石匠招呼家人跪下。 “君上口谕,前番魏寇入侵,石碾村子民陂二槐遵从君旨守护平阳,以身殉国,寡人特赐此宅,彰其忠勇!”念完诏,司徒放松表情,转对老者,“呵呵呵,陂老丈,这处宅院,连同里面的所有财物,从今日起就是你们一家人的了。这是你们的房契,领旨谢恩吧。”说着递上房契。 老石匠接过房契,叩首道:“谢君上恩赐!”转对孙宾、司徒叩首,“谢郡守大人、司徒大人行赏!” 孙宾躬身还礼,面带微笑,和蔼地回道:“不必客气,这是你们应该得的!你们还有一井田地,正由司徒府丈量,待田契做好,报呈大司徒府审核后,宾另择吉日发放!” 老石匠再叩:“谢君上隆恩,谢郡守大人操心!” 一家人跟着叩首。 孙宾上前,一一将他们扶起,揖别。 分给陂氏一家的宅院,原先是户殷实人家,共有三进院落,夯墙瓦顶,画栋雕梁。 天降豪宅,老石匠一家无不欢欣,长子大槐带着两个女人四处察看,大大小小四五个孩子在几进院子里嘻哈叫闹着窜来跳去,唯有老石匠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悲喜交集,望着大宅子垂泪。 大槐他们巡看一圈,见一切皆好,遂领二槐女人和她的一对龙凤胎孩子走过来,见老石匠仍在伤感,晓得他的心思:“阿大,您又在想二槐了吧?” 经他这么一说,老石匠登时落泪。二槐女人小声悲哭,两个孩子紧紧扯住她的衣襟。 “阿大,”大槐看向老石匠,“我想定了,这房子和财物是二槐拿命换来的,理当是弟妹和两个小侄的。待把这儿安顿好,我就带几个娃子仍回村里,有门手艺饿不着。” 二槐女人急了,转对老石匠道:“阿大,哥咋能走哩?哥要是走了,这么大个院子,还有一井地,让我们娘仨咋办哩?” 大槐转对二槐女人,安慰道:“没事的,有阿大陪着你们!” 老石匠沉默少顷,对大槐道:“大槐,你领娃子们后院转转!” “好哩!”大槐引着孩子们走了。 院中只剩公、媳二人了,老石匠望向二槐媳妇,小声问道:“二槐家的,阿大想讨你个心底话。” 二槐媳妇应道:“阿大,您说。” “你哥这人咋样?” “好哩!” “二槐家的,”老石匠轻叹一声,“二槐没了,你还年轻。阿大在想,要是你不嫌弃你哥,就守着你哥过吧。你嫂子是个明白人,想必不会说啥。” 二槐媳妇满面羞红,头低了下去。 “二槐家的,”老石匠猜到她这是默认了,仍旧不动声色,“这事儿不急,你先想上几天,等想好了,再告诉阿大。” “阿大,”二槐媳妇头没抬,声音却出来了,“我不再想了,就听阿大的。” “好呀!”老石匠呵呵乐了,“待这房子整好,阿大给你们办个宴席,请亲朋好友热闹热闹,至于你嫂子那儿,自有阿大解释!” “好哩。”二槐媳妇突然抬头,鼻子吸几下,“阿大,我闻到有股怪味。” 老石匠只顾高兴和伤感,没有在意到这个味道,这听二槐家的一说,一下子就嗅出来了,抬腿走向主屋。 “阿大,”二槐媳妇叫住他道,“几个屋子我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味道也不浓,倒是在这前院里,味道重哩!” 老石匠遂在前院里转一圈,见到处干干净净,没见异样,便抬腿走出院门。 二槐媳妇也跟过来。 二人走至院墙东侧一块空地上,看到有个石碾。石碾是这个街区的人所共用的,但显然久没使用了。 一阵微风从西边吹过来,怪味突然淡了些。 一看到这个石碾,老石匠喜从中来,抚摸碾盘感慨道:“真正巧哩,这个碾盘还是阿大年轻辰光锻出来的呢!” “真是太巧了,”二槐媳妇也是欢喜,“阿大,您咋晓得是您锻的?” “呵呵呵,”老石匠笑道,“凡是咱家锻过的碾盘,阿大都会在碾盘底下刻出一行字,平阳石碾村陂氏,你若不信,趴在碾盘下面就能看到了。” “咋能不信阿大哩。”二槐媳妇笑了笑,四处嗅嗅,“好像没啥味了,我到西边看看。”说着拐向院子西侧。 望着儿媳走远,老石匠满意地笑了。 老石匠显然也想佐证一下是否真的是自己刻的,遂弯下身子,趴在地上,欲钻进碾盘底下察看。 人还没有钻进去,老石匠便惊呆了。 赫然在目的,竟是两具腐尸。 显然,他们是躲在碾下而被魏卒乱枪捅死的。许是隔得时日太久加之天气炎热,腐尸已成两具骷髅,恶臭气味正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老石匠退出来,喘几口气,走到一侧干呕几下,回到院里。 二槐媳妇也从西院回来,对老石匠说道:“阿大,我没看见什么。” “嗯,是没有什么,想是远处的??”老石匠冲院里叫道,“大槐!” 大槐闻声跑来。 老石匠看着他道:“宅子这算看过了,你这就带上媳妇、娃子们先回老家收拾行李,我们寻个吉日搬过来。” “阿大,”大槐急道,“您不回了?” “咋能不回哩?”老石匠给他个笑,“我有个朋友,听说他的孩子在司徒府里当差,我想托他问问咱家的那井田,要是还没落定,就求他为咱选块好地段儿,最好是离城近点儿。” “行!” 与小辈们告别后,老石匠走到平阳郊野,挖下一个大土坑。待到夜深人静,老石匠挑着两只麻袋走来,将之扔进坑里,推土掩埋。 埋毕,老石匠在旁边跪下,祷告道:“二位难兄难弟,你们死在老陂氏碾下,又让老陂氏收尸,也算是个缘了。常言道,缘有聚有散,人入土为安。我们的缘分至此尽了,你俩入土虽说迟些,却也算是得个安了。” 一阵冷风吹来,老石匠许是穿得少了,打个冷战,紧忙裹紧衣服,叩首:“二位兄弟,夜已深了,老陂氏还要赶路,就不陪二位了。待再过几日,老陂氏搬进新居,就为你们带些供来,请二位慢慢享用!” 老石匠起身,没走几步,又打一个冷战,抬脚再走,脚下却被什么绊住了,由不得打了个趔趄。老石匠忽然起了惊惧之心,爬起来撒腿飞跑。 天色昏黑,没有月光。 老石匠跌跌撞撞,越跑越急,不知跑了多久,仍旧望不到村子在哪儿。待星光隐去,曙光出现,老石匠不无惊惧地发现,他一直是在荒野里兜圈子,且一直未能离开他刚刚埋起来的那个土堆。 老石匠两腿发软,面孔扭曲,额头汗出。 石碾子村,翌日凌晨,大槐早早起来,打开房门,走到墙角里拿起扫帚,在院落里四下打扫。扫到柴房门口时,大槐听到里面有些响动,吃一惊,推开柴门,赫然见到缩在柴堆里簌簌发抖的老石匠。 大槐扑进去,跪地呼叫:“阿大!” 老石匠脸色铁青,目现青光,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用颤动的手指着门外,似在催促他快快离开。 大槐不由分说,将他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家里。 大槐将老石匠放到炕上,盖上被子。 大槐刚出房门,二槐媳妇就从她家院子里走过来。 大槐急道:“弟妹,快,熬碗姜汤,阿大病了!” “啊?”二槐媳妇大惊,“阿大啥辰光回来的?” 大槐苦笑一下:“天晓得哩,我见他时,他在柴房里躺着,全身乌青,不会说话了。你先烧碗姜汤,我去寻个医来!” 二槐媳妇跑进老石匠房里,伸手试探鼻息,已气绝了。二槐媳妇拿被子将他蒙上脸,跪地号哭。 好端端的老人一夜暴毙,老石匠一家悲伤欲绝,哭得死去活来,邻居及亲属全被惊动了,无不赶来奔丧。因见老石匠全身铁青,众人皆不知他得的是何怪病,有人说是叫厉鬼抓了,有人说是叫恶魔缠了,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好说辞。家人也觉得他死相难看,弄来寿衣匆匆给他穿了。刚巧邻居一个老丈有副现成的桐棺,家人出钱买过来,当日将他入殓。 按照习俗,平民死后,入殓三日方葬。村人留他连过两夜,于第三日向晚时分,一路上敲敲打打,将他抬往村南的祖坟上安葬。 送葬途中,一长溜人披麻戴孝,号哭声声,其中四人抬着黑漆棺材走在中间。 前面就是坟地了。 抬在棺木前面的二人,一个约四十多,另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小声对中年人说:“六叔,前日入殓时,我看到里面这人,”朝棺材努下嘴,“就是老陂叔,脸色乌青,吓死我了!” 六叔额头虚汗直出,明显是在勉力支撑。他瞪他一眼:“别再胡说,小心被他听见,收了你的魂!”说完打个趔趄,但又挺住了。 年轻人冲他做个鬼脸,突然呆了,盯住他:“六叔,你??咋的了?” 六叔又是一个趔趄。 “六叔,你脸上咋??咋也发青哩?” 六叔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歪倒在地,棺木也因此失去一角支撑,滑到地上。 年轻人放下抬杠,大声恸哭:“六叔,六叔—” 众人闻声齐围过来。 年轻侄儿抱住六叔,走到路边。 六叔脸色越来越青,一手紧抵喉咙,一手指着棺材,费尽力气,说道:“是??是??他??” 侄儿陡然意识到什么,两眼发直,惨声惊叫:“鬼呀,鬼呀,鬼抓人喽!”说完疯了般撒丫子就逃。 众人正在惊惧时,披麻戴孝的人群中又有一人脸色乌青,歪倒于地。 众人一看,竟是大槐,一下子全部傻了。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又发出一声喊,大家全都慌神了,四散逃去。 此后几日,附近村里死者频频,路上,田边,处处可见全身青紫的尸体。活人都学乖了,各自躲在家中,没人去埋死者。村头一棵大树下面,几个被鬼抓的佝偻在那儿等死,另有一人跪于地上,似在向上天祈祷。 平阳城中,人群惊慌,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尚未安顿下来的人们又都拖家带口地逃出城门。 田野里,年轻男女纷纷逃离疫区,人影晃动。 接二连三的死亡信息迅速传到平阳郡守府,孙宾坐不住了,当即召集府中官吏谋议,谁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孙宾急了,请到一位年长疾医,急切问道:“请问先生,百姓连续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唉,”疾医长叹一声,“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当是瘟病!” “瘟病?”孙宾惊愕。 疾医不无痛苦地点头。 孙宾吸口长气,转问军尉:“死了多少了?” “回禀郡守,”军尉拱手道,“石碾村不下二十人,具体难以计数,听说是厉鬼抓人,人们一见死人就逃。” “城内可有人得病?” 军尉略作迟疑:“已经死了一个了!” 孙宾倒吸一口气,转对疾医:“先生,这病??可有救治?” “唉,”疾医重重摇头,略顿,“它长着腿呀,它长着嘴呀,它不分青红皂白,是见谁就追,见谁就咬呀,一旦让它咬上??你跑得越快,它也??”顿住。 孙宾长吸一口气,转对军尉:“关闭城门,张贴告示,安抚百姓,各个路口设置关卡,任何人不得乱跑,尤其是罹病的人。”转对御史:“快,急报帝丘!” 信使抵达帝丘时,已是次日凌晨。 这日无朝。孙机几天前吃坏肚子,连拉几日痢疾,身体乏力,正躺在榻上养精蓄神,急报来了。 孙机匆匆阅过,顾不得病体,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橱,在书架上翻找良久,一无所得,就又搬来梯子,爬到书架高处,终于在一个角落摸到一卷尘封已久的竹简。 孙机取下来,拍掉尘灰,急不可耐地翻阅一阵,将竹简“啪”地扔到案上,轻叹一声,朝外叫道:“来人!” 老家宰闻声走进。 “平阳出瘟情了,”孙机吩咐道,“速将帝丘的疾医全部请来,我这就进宫禀报君上。” 老家宰疾步走去。 与此同时,瘟情也传到了太师府。 是太庙令禀报的。 老太师倒吸一口气,良久,似是不信任地盯住他:“是吗?” 太庙令点头,声音极轻:“是的,说是死人盈野!” 老太师的眼睛缓缓闭上。 “臣见过大巫祝了,大巫祝说,是天杀!” “天杀?”老太师猛地睁眼,似是不解。 “前些日,君上不顾上天示警,强动刀兵于平阳,上天震怒,方使瘟神降罚!” 老太师吸口长气,两手捂在脸上,上下左右揉搓,边搓边将长气缓缓呼出。 “太师,”太庙令凑上前,“瘟神不比战神,它??不怒则已,一旦生怒,就是生灵涂炭,不分贵贱哪!” 老太师似是没有听见,依旧搓脸。 太庙令本就对相国孙机抱有成见,这下逮到良机,自是不肯放过,恨恨地数落道:“怪就怪那孙老头子,满朝人中就数他折腾,偏巧君上信他,大事小事全听他的,连上天也不敬了!” 老太师停住揉搓,看过来。 太庙令压低声音:“臣之意,我们可借这个机缘,让他靠边儿去!” “哦?” 太庙令凑近,轻声嘀咕。 “唉,”老太师长叹一声,“大灾在即,还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去知会大巫祝,请他先向瘟神见个礼,告诉他,一个时辰后,本公或会与君上前往太庙,礼敬瘟神!” 太庙令退后一步,拱手:“臣遵命!” 老太师叫道:“来人!” 家宰进来:“奴仆在!” “去趟宫里,有请君上!” 家宰颇觉为难:“这??” “去吧,”老太师的语气不容置疑,“就说老朽病了,想见他一面!” 太庙令匆忙赶回太庙,见大巫祝正在殿中端坐,拱手道:“在下有扰上仙了!” 大巫祝眼睛没睁,略略拱手,指指对面席位。 太庙令坐下。 “太师怎么说?” “太师吩咐,一个时辰后,君上或驾临太庙,礼敬瘟神!” “哦?”大巫祝陡然睁眼,二目射出冷光。 “禀上仙,”太庙令小声说道,“自相国孙机入卫以来,以力凌人,蛊惑君上远离鬼神,尤其是前番魏人入侵之事,孙机一力主张以弱抗强,致使平阳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天怒人怨,上天震怒,方才役使瘟神下凡。太师希望上仙作法祭天,沟通瘟神,请他不要犯境帝丘,殃及宫城,同时要上仙秉承天意,借此契机使君上敬天事鬼,不再听那孙机蛊惑!” 大巫祝眼中的冷光收拢,二目闭合:“转禀太师,小仙心中有数了!”转对小巫祝:“传令,张灯,结彩,起瘟神牌位,奏礼瘟雅乐,恭迎君驾!” 当孙机跌跌撞撞地走进宫中时,卫成公盯住他道:“老爱卿,您这是??” 孙机奉上急报:“君上,平阳告急,起疫情了!” “疫情?”卫成公蒙了。 “就是瘟病。患者全身青紫,重则一日暴卒,轻则残喘数日而毙。迄今为止,死者近百,民心惴惴!” “这??”卫成公慌神了,“这可如何是好?” “据史书所载,禹时洪水泛滥,雍州闹瘟,历时三月,尸横遍野,死者逾十万计;武王伐纣之时,殷地闹瘟,死者难计其数,国无御敌之兵??君上,瘟祸不比兵祸,兵来尚有将挡,可这瘟祸??臣??” 卫成公带着哭腔:“苍天哪,难道你真要亡我卫室不成?” 当值内臣趋进,拱手道:“报,太师病了!” “公叔?”卫成公看向他,“什么病?” “没说什么病,只说想见君上!” “快,”卫成公站起身,吩咐内宰,“摆驾太师府!”走有几步,似是想起孙机,转对他:“老爱卿,你也去吧,看看公叔!” 孙机体力虚乏,拱手道:“公叔想见的是君上,臣不凑热闹了。” “也好。”卫成公转对内宰,“叫上御医!” 家宰引卫成公进来时,老太师正躺在他的竹榻上,额上裹条白巾,面前案上还放着一只空药碗。 卫成公疾步上前,急切地问:“公叔,您这是??怎么了?” 老太师挣扎着坐起,被卫成公按下,苦笑一下:“君上??” 卫成公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招手御医。御医过来把脉,边把边问:“老太师,都是哪儿不舒服?” 老太师白他一眼:“你这不是在诊吗?” 御医干笑一下:“老太师,请伸出舌头。” 太师伸出舌头。 御医审过,放下他的脉搏,语气肯定:“太师所患,怕是心病吧?” “你诊的是!”太师坐起来,朝外叫道,“来人,赏御医十金!” 御医谢过,知趣退出。 卫成公猜出大概,吸一口气,看着太师:“公叔?” 太师指指心窝:“御医说得是,公叔之病只在这儿!” “公叔,您若有话,但讲无妨!” “平阳出事了,君上可知晓?” 卫成公点头:“知晓了!” “是孙机禀报的吧?” 卫成公点头。 “孙机可有对策?” 卫成公摇头。 太师苦笑:“是啊,瘟神不是魏人,是个神哪!” 卫成公吸一口气:“不瞒公叔,速儿听闻此事,六神无主,正想寻公叔谋议呢。” “唉,”老太师长叹一声,“公叔本欲进宫奏报,可一想到老孙机有可能在,就打消了念头,生出这个馊主意来,劳烦君上亲躬了!” 一个老相国,一个老太师,堪称卫室两大“活宝”,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连这国难当头仍然??卫成公心中凄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公叔召速儿来,想是已有送瘟之策!” “君上,”太师略略皱眉,“瘟神不能送,该当礼敬啊!” “对对对,”卫成公连连点头,“该当礼敬!请问公叔,如何礼敬方为妥当?” “公叔与瘟神素不相识,如何礼敬,也是不晓哩!” “这这这??”卫成公急了,“连公叔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太庙令说,大巫祝与瘟神相善,想必晓得!” 卫成公转对内宰:“传旨,有请大巫祝觐见!”略顿一下:“不,寡人亲去太庙!” “敢问君上,”老太师缓缓问道,“是明日去呢,还是这辰光去?” “瘟情火急,寡人候不得了!” 老太师转向家宰:“知会太庙令并大巫祝,恭候君上礼敬瘟神!” 孙机从宫里回来,见厅堂里黑压压地坐满了疾医,少说也有二十多人。 厅中静穆。大家显然也都听说了瘟病,无不神情严肃,气氛消沉。 “诸位先生,”孙机也不多话,直入主题,“平阳疫情蔓延,时不我待了,本相紧急召请你们,是想求个良策,控制疫情!”看向坐在首席的年长医生:“老先生,您先说说!” “唉,”老医师长叹一声,拱手,“相国大人,”指向众人:“我等皆是寻常疾医,所诊多为四时风寒、经络不通等寻常疾患,而瘟病为疫鬼所使,非四时之病,我等委实无力啊!” “可有古方?” 老医师看向众医:“你们谁家藏有治瘟之方?” 众人皆是摇头。 孙机扫视众医:“既然是病,就一定有方,本相恳请诸位回家后盘下自家老底,若有成方,速报相府!” 众人点头,纷纷起身。 卫国太庙位于宫城东南约三里处,从地势上讲,是帝丘城内的制高点。太庙很古老了,始建于三百多年前,是先卫公东迁帝丘后盖起的首批建筑,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奢华程度,均高于后它而建的宫城。但宫城几经扩建,太庙却在建成后再没动过,沿用至今,看起来有些破旧了。尽管如此,打眼望去,太庙仍旧不失其初建时的尊贵和典雅。 自从太庙建成,国家大小事项,从任免吏员到民事外交,凡不能立断的,历代卫公均到太庙里求大巫祝问卦。这也使太庙变了性质,名义上是卫室的祭祀场所,实际上却是卫国的权力中心,是决策卫国大政的最终裁判所。正因如此,掌管太庙的太庙令在朝中一直炙手可热。而按照祖制,太庙历来由太师管辖,决定太庙令、大巫祝人选的自是当朝太师,因而,太师在朝中往往是一言九鼎,上至卿相,下至大夫,无不对他敬畏有加。 自成公起用孙机为相,太庙的作用明显降低,因为国家大事,无论多么棘手,孙机总有办法应对,且大多应对得还算得体。时间久了,卫成公遇事就找孙机,只在年节祭祀、婚丧嫁娶时才去太庙。太庙的权力大大削弱,太师自然也风光不再。前番魏人打来,老太师看准情势,极力主和,不想孙机却坚持抗战,搞得他在满朝文武面前灰头土脸,面子尽失。老太师本寄厚望于战事的结局,不想又出意外,秦人突袭河西,魏人主动撤兵,孙机死命一战竟然保全了社稷。太庙令、大巫祝等正自失落,偏偏瘟神下凡相助来了! 卫成公驾临时,太庙中已经临时搭起一个祭坛。祭坛四周,点着四个大火堆,坛中供着一幅瘟神巨幅画像,巫乐声声。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