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对呀!” “希望采到的不是毒菇。” 张仪惊愕:“毒菇?” “半只就可毒死一头牛哟!” “乖乖!”张仪咂舌,“幸亏方才没有吃到!走走走,小童子,这就陪我俩采去,哪些是毒菇,你得盯实些儿!” “没空。” “咦,你还能忙什么呢?” “来给你们捎个喜信呀,”童子压低声,“先生云游回来了!”说毕转个身,蹦蹦跳跳地跑向溪水。 苏秦、张仪互望一眼,竟是傻了。 有顷,张仪率先回过神来,“啪”地扔下竹篓:“苏兄,甭愣了,换衣服!”说着走向自己的小屋。 苏秦这也反应过来,扔下竹篓,跑进自己的小屋。 二人匆匆换过衣服,走向草堂。 离草堂十几步处,张仪顿住步子,一脸难色。 苏秦觉出,吟道:“贤弟?” 张仪指向自己心窝,低声道:“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一揪一揪的!” “贤弟所为何事?” 张仪顾虑重重:“你说,先生他??该不会记恨洛阳之事,赶我走吧?” 苏秦回过身,扯他衣服:“先生何等肚量,贤弟莫作此想!” 张仪心一横:“走,反正已到这一步了!”说着大步上前,敲门。 门开了,玉蝉儿迎出来。 张仪揖礼:“听说先生回来了,我们特来拜见,烦请姑娘禀报!” 玉蝉儿指向刚刚挂起的一道竹帘:“先生正在休息!” 苏秦、张仪隔帘望去,隐约看到鬼谷子帘后端坐,似入冥境。二人对望一眼,就地跪下,叩首。 一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纹丝不动。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仍旧不动。 傍晚时分,当太阳的最后一道光线隔门射进时,草堂里仍旧静若幽冥。鬼谷子端坐于帘后,苏、张跪于门外,玉蝉儿坐于几后,聚精会神地捧读一册竹简。 夕阳沉山,晚霞映天。 童子提着一篮子鲜菇和一些可食的块根,蹦蹦跳跳地跑回草堂,见苏秦、张仪跪在门口,不无惊愕道:“咦,你俩跪在这儿做什么?” 张仪急打手势:“嘘—”朝草舍努嘴,“先生在休息呢!” 童子白他一眼:“挡住路了,挪一下!” 张仪面现尴尬,往旁边挪挪,闪开个口子。 童子走进屋子,闹出很大的声音。 鬼谷子似乎让他吵醒了,张开两臂,左右舒缓几下,出声吟道:“萧萧兮谷风,幽幽兮山林。缈缈兮有约,悠悠兮尘心。” 玉蝉儿缓缓走入帘后,小声禀道:“先生,山外两位公子求见,已候多时了!” 鬼谷子声音沉沉的:“年轻人,既来求见,就进来吧。”随即旋过身子。 玉蝉儿撤去竹帘,与童子一左一右站在鬼谷子身后。 苏秦、张仪进门,趋至鬼谷子跟前,连拜三拜,伏于地上。 “呵呵呵,”鬼谷子冲二人笑道,“老朽云游几日,今日方回,让客人久等了!” 苏秦吟道:“晚辈冒昧,有扰先生清静,请先生宽恕!” “呵呵呵,”鬼谷子又是一笑,“老朽想起来了,你是洛阳那位有舌疾的年轻人吧!既然是老朽请你来的,怎么能说冒昧呢?老朽云游之前,已将配好的草药留于谷中,童子该当交给你了吧!” “交给晚辈了,晚辈已按前辈所嘱,每晚一丸,服过几日了!” “愿服就好。对你来说,这些药丸虽能软舌,却不紧要!” 苏秦急了:“前辈是说,晚辈舌疾,连这些药丸也不济事?” “是哩。你的舌疾非先天所致,乃后天养成。你心气甚高,却无自信。于你而言,口吃并不是病,失去自信,才是真病。” 鬼谷子一句点破病根,苏秦大是叹服,再拜于地:“晚辈谢先生指点迷津!” 鬼谷子看向张仪:“哦,这位年轻人,老朽也想起来了。你这是追进山来扯老朽的招幡儿吗?” 张仪全身一寒,面现惭色,叩首道:“晚辈不敢!” “既然不是来扯招幡儿的,你寻到此处何事?” “我??”张仪眼珠儿一转,“先生神算句句灵验,晚辈认赌服输,特来奉还先生三个响头!先生在上,请受张仪三叩!”说完,重重叩下三个响头。 鬼谷子微微一笑:“三个响头老朽收下,你可以走了!” 张仪急以臂肘轻碰苏秦。 苏秦吟道:“晚辈还有一求,乞请前辈允准!” 鬼谷子淡淡问道:“是求卦否?” “非为求卦。晚辈此来,疗治舌疾倒在其次,随侍先生、恭听先生教诲才是首要。晚辈恳求先生容留!” 鬼谷子转对张仪:“这位年轻人,你也这么想吗?” 张仪叩拜:“晚辈不才,欲与苏秦一道,求拜先生为师!” “你二人有心求学,可喜可贺。时下学者如林,大家鹊起,有孟轲之流治仲尼儒学,有庄周之流治老聃道学,有随巢之流治墨翟墨学,有公孙鞅、申不害之流宣扬法学,有惠施、公孙龙之流开名实之宗,有淳于髡、邹忌之流以隐语取胜,有桓团之流以诡辩盗名,还有杨朱、彭蒙、田骈、慎到之辈,皆是大家,无不著书立说,开宗立派,列国更是学宫林立,学风骤起,老朽问你,缘何不去投奔他们,反倒来此深山老林,求拜一个山野老叟呢?” 听鬼谷子一连说出这么多名字,张仪以为是要考试学问,豪气陡升,出口应道:“晚辈遍观百家学问,或宣扬大道,或彰显小技,多为矫饰之术,不堪实用!” 鬼谷子态度和蔼:“年轻人,百家学问何以不堪实用,能详言否?” 张仪略一沉思,侃侃言道:“老庄之学远离尘嚣,提倡无为而治,而方今天下,无为则不治,是以大而失用;孔孟之学以仁义为本,以礼乐为准,而天下早已礼坏乐崩,不仁不义,也是难行;墨、杨之学修身有余,治世不足,是以诸侯弃之不用;刑名之学,只求以力服人,难以驰远;名实之争、诡辩之说,皆矫饰做作,不堪取用;至于用兵之要、阴阳之术、商贾之道、农桑之论,凡此种种,虽说有用,无不过于褊狭,不足以救当今乱世!” “所以你就跑进这道山沟里来了?” “正是!”张仪顺口应道,“晚辈听闻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天下学问无所不知,就与苏秦奔波千里,慕名而来,求拜先生为师,乞请先生准允!”再叩。 “呵呵呵,”鬼谷子笑出几声,缓缓说道,“张公子想是听错了。除去算命看相,老朽实无所知,何来经天纬地之才?再说,方才听你所言,百家学问早已尽收胸中,皆有所判,老朽纵使读过几册书,怎能及你?老朽门前流淌的不过是条小小山溪,哪里容得下你这条在天的飞龙呢?” 鬼谷子之言就如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张仪由头顶寒到脚心,一时间呆若木鸡。 苏秦以肘顶他一下。 张仪回过神来,连连叩首,声音发抖:“晚辈失言,敬请先生海涵!” 鬼谷子的声音依旧十分和善:“言为心声,何失之有?”转向玉蝉儿,“蝉儿,天色已晚,可让这位公子在谷中暂歇一宿,明日晨起,送他下山去吧!” 话音未落,鬼谷子人已起身,径入洞中。 张仪大急:“先生??”爬起来就追。 玉蝉儿伸手拦住,淡淡一笑:“张公子?” 张仪又羞又愧,脸别向一侧。 “天色已晚,我们要歇息了!”玉蝉儿伸手指向草舍的柴扉,“二位公子,请!” 张仪悻悻地与苏秦走出草堂。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苏秦、张仪低着头,闷声走着。 房门到了,二人不约而同地住步。张仪给苏秦个苦笑,进舍打点行李。苏秦也无多话,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当张仪提着包袱走进苏秦房间时,苏秦已坐在榻沿,旁边放着他的包袱。 张仪急了:“苏兄,你这是??” 苏秦吟道:“与贤弟一起下山!” “哎呀,苏兄,先生只说让仪下山,没说让你下山,你当留在谷中啊!” “贤弟不留,在下如何能留?” 张仪朝嘴巴上狠掴几下,恨道:“都怪在下这张臭嘴,我这??唉,活该呀我!” 苏秦略顿:“敬请贤弟稍候片刻,容在下再求先生!” 张仪苦笑:“只怕苏兄求也没用!” “贤弟何说此话?” “唉,”张仪轻叹一声,“在下原还以为先生是得道之人,或有雅量,谁想竟也??” 苏秦没说什么,快步走出草舍,来到草堂。 草堂里香气四溢,童子正在一块铜板上烤鲜菇,玉蝉儿走过来。童子拿箸夹起一只:“蝉儿姐,尝尝,这种菇先生最爱吃!” 玉蝉儿尝一口:“果真香咧!”凑到眼前,“什么菇?” “猴头菇!” 玉蝉儿从灶台处拿起一只,端详:“嗯,还真像呢!” 童子缓缓嘘出一口气:“方才真解气!” “什么解气?” “先生呀!”童子恨道,“姓张的那小子,我在洛阳就看他不顺眼,不想上天有眼,转来转去,竟让他转到咱这地盘上!就他那副品性,还想跟先生学艺,嘿!” 玉蝉儿给他个笑,拿过箸子:“阿弟,来,阿姐烤!”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与敲门声。 玉蝉儿过去开门,见是苏秦,惊讶道:“苏公子?” 苏秦拱手,吟道:“打扰姑娘,苏秦求见先生,烦请姑娘禀报!” “好咧!”玉蝉儿应一声,燃起一支松明子,端起童子烤好的一盘鲜菇进洞,不一会儿,复走出来,对苏秦道,“苏公子,请跟我来!” 苏秦跟在后面,将进洞时,玉蝉儿转过身,给他个笑:“苏公子,要进洞了,请当心一些!” 鬼谷草堂顺山势修建,堂中有条甬道,直通山洞,草堂、山洞连成一块,浑然一体。苏秦跟在玉蝉儿身后,绕来绕去,前面现出一个布帘。 玉蝉儿隔着布帘,小声禀道:“先生,苏公子来了!” 里面传出鬼谷子的声音:“叫他进来吧!” 玉蝉儿掀开布帘,礼让:“苏公子,请!” 苏秦进去,叩首,吟道:“晚辈叩见先生!” 鬼谷子劈头一句:“你是为张公子来的吧!” “是。” “你有何说?” “晚辈与张公子义结金兰,情如手足,约定同来鬼谷,求拜先生为师。今先生不留张仪,唯留晚辈。晚辈若是独留鬼谷,有违盟誓。晚辈是以斗胆恳求先生,一并留下张公子,乞请先生恩准!” “在此谷中,唯有天道,没有忠义。老朽留你,一是与你有约在先,二是观你天性纯朴,颇有心力,若是苦修勤练,或可成为道器。若你难忘山外忠义,就同张公子一起下山去吧!” 苏秦叩首再吟:“晚辈先天不足,资质愚钝,才学不及张仪,若是留此修炼,或有辱师门,是以愿代张仪下山,乞请先生容留张仪践约修学!” 鬼谷子轻叹一声:“唉,你呀,这修身悟道也是可以拿来转让的吗?”转对玉蝉儿,“蝉儿,这位客人既然先天不足,资质愚钝,无心在此修炼,就让他明日晨起一并走吧!” 玉蝉儿对苏秦道:“苏公子,请吧!” 苏秦黯然神伤,朝鬼谷子叩首道:“先生保重,晚辈告辞!”起身,跟从玉蝉儿缓缓步出洞帘。 天色昏黑,张仪站在草舍外面,见一个黑影远远走来,知是苏秦,迎前几步,急切问道:“苏兄?” 苏秦摇头。 张仪仰天一声长笑:“哈哈哈哈—” 苏秦惊愕,吟道:“贤弟?” 张仪笑毕,径回屋中,将包袱斜挂肩上,走出来,朝苏秦深深一揖,由衷叹道:“唉,我张仪一生历师无数,服谁来着?今番总算寻到一个先生,我这儿虔心敬意,拜他为师,他却支起架子,摆起谱儿来!苏兄,无须待到明日,你我就此分手,张仪下山去也!” 苏秦伸手拦住:“贤弟,山道难走,这又黑灯瞎火的,急也不在一时。且待明日,在下与贤弟一道上路就是!” “怎么,苏兄也走?” 苏秦点头:“在下已经别过先生了!” 张仪震惊,急了:“苏兄,这??这这这??这如何能成?方才在下所言,不过是些气话,苏兄怎能当真?在下看得出来,老夫子肚里确有真货,苏兄能够留下学艺,是上天造化。张仪不是不想拜师,是没有这个福分!苏兄,在下求你了,你我兄弟一场,好歹听仪一言,万不可意气用事,误去一生机缘啊!” 苏秦黯然神伤,缓缓吟出:“贤弟无须多言。明日鸡鸣时分,我们一起上路!” 张仪盯他一时,见他言辞真切,沉思有顷,道:“好吧,在下就依苏兄!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晨起赶路是也!”说着大步回舍。 听到他的房门关闭,继而是包袱落地声,苏秦轻叹一声,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草舍。 是夜,苏秦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子夜方才困去。 待苏秦乍然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日头已出东山。 苏秦打个惊怔,忽地弹起,冲进张仪草舍,推门一看,已是人去室空。案头摆有一支竹简,写道:“苏兄厚义,仪弟心领。俗云,种豆得豆,仪弟有此遭遇,皆是应得。仪弟先一步下山,望苏兄好好修炼,成就卿相大业。不肖弟张仪。” 苏秦匆匆拐进自己草舍,背起包袱,不及向先生、玉蝉儿辞别,沿谷中小径飞追而去。 云梦山中,谷风萧萧,云锁雾绕。 庞涓、孙宾脚步匆匆地在林莽中赶路。 前面现出一块巨石,二人走到石边,见有几条分岔,遂选一条走去,转一大圈,结果又回到了巨石边。 庞涓走近石头,左看右看,挠挠头皮:“孙兄,这路不对,好像又转回来了!” 孙宾仔细审过,点头:“嗯,就是方才那块石头!” 庞涓皱会儿眉头:“换条路走。” 二人换一条小径,再转一圈,又回到了巨石边。庞涓急了,“噌噌”爬上一棵大树,瞭望一时,指着一个方向:“孙兄,那儿有个人,正朝咱这儿赶呢,问问他去!” “好。” 庞涓出溜下来,与孙宾朝那人走来的方向迎去。 来人正是张仪。 张仪低头走着,脸上写满沮丧,两条腿越走越重,心道:“张仪呀,张仪,难道你就这般灰溜溜地下山去吗?出山之后,你该投向哪儿?河西吗?洛阳吗?洛阳原是你的好去处,因为有你的苏兄,有你的雨公主,可现在??你的苏兄,你的雨公主皆在身后这道谷里,而你却??背道而行,背道而行啊!不,你不能离开他们,你不能离开这道山谷,你必须回去!你这就回头,厚起脸皮,无论如何也要赖在谷里??” 正思索间,前面传来脚步声。张仪抬头看去,薄雾中现出庞涓和孙宾。 二人越走越近,在他前面十几步处驻足,弯腰揖礼。 张仪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将头别向一侧,迈腿继续走去。 庞涓急了,上前拦道:“仁兄留步,在下求问一事!” “何事求问?” “请问鬼谷怎么走?” “鬼谷?”张仪精神一振,细细打量二人,“你们??去鬼谷何干?” 庞涓应道:“拜访鬼谷先生!” 张仪再次打量二人:“二位可是前往鬼谷,求拜先生学艺的?” 庞涓愕然:“仁兄真是神哪!” 张仪眼珠子连转几下:“你们可曾与先生有约?” 庞涓摇头。 “你们可曾见过先生?” 庞涓再次摇头。 张仪喜从中起,眼珠子连转几转:“请问二位尊姓大名,来自何地,为何进山求拜鬼谷先生为师?” “咦?”庞涓面色不悦了,“你怎么这般啰唆呢?我们不过是问你个路,你却问出许多事来,是何道理?” 张仪鼻孔里哼出一声,闪身就走。 孙宾跨前一步,深揖一礼:“在下孙宾见过仁兄!” 张仪回揖:“在下张仪见过孙兄!” 孙宾再揖,照实说道:“在下从帝丘来,这位是安邑人庞涓,在下的义弟。我们兄弟受墨家巨子随巢子前辈指点,特来云梦山求拜鬼谷先生为师,在此迷路了,还望张兄指点!” 听他这般自报家门,张仪全然有数了,心道:“乖乖,我刚要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来了!”眼珠子又是几转,拱手,“果是二位贤兄,在下恭候多时了!” 孙宾惊讶道:“张兄这是??” “呵呵呵呵,”张仪乐道,“不瞒二位,在下是奉先生之命,特此迎候二位来的!” 庞涓瞠目结舌:“先生他??怎知我们会来?” 张仪白他一眼,语带讥讽:“真是只井底之蛙!先生前知八百年,后知八百年,似此小事,焉能不知?我这就告诉你吧,先生不但算出你们今天会来,且还算准你们必定迷路,是以昨晚就吩咐在下,要在下今日辰时来此导引!在下乃性急之人,听闻有新人来,过于兴致,竟是迎得早了。前有二人打此路过,在下误以为是二位学友,上前打问,人家却是挖药的,未迎到不说,横遭一顿抢白!在下正自气恼,刚巧二位到了。在下既怕遭人冷眼,又担心错过二位,有负先生重托,是以多问几句,不想却又遭人猜忌!” 庞涓赶忙揖礼:“庞涓愚钝,得罪得罪,望张兄海涵!” “呵呵呵,庞兄不必客气,进得谷来,就是自家兄弟。”张仪伸手做出邀请状,“先生正在谷中恭候二位仁兄,请!” 庞涓、孙宾二人兴冲冲地跟着张仪,往回走向鬼谷。 行路中,庞涓的目光渐渐落在张仪的包袱上,不解道:“张兄,你这包袱??” 张仪没有回头,淡淡回道:“在下的包袱怎么了?” “张兄既然是来迎接我俩的,为什么又带着包袱呢?” 张仪显然有备了,悠然自得道:“在下背后的不是寻常包袱,是只万宝囊,万一仁兄让蛇咬了,被豹伤了,遭盗抢了,在下总得有个应对吧?” 庞涓疑虑愈重,盯紧他的包袱:“观你包袱,似乎还有被褥什么的!” 张仪信口就来:“这是必备品。万一二位迷路,转到云深处,在下接不到人,今已秋凉,长夜漫漫,在下总不能缩在这野地里过一宿吧?” 庞涓仍是不信:“接不到可以再回去呀!” 张仪猛地转身,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这点儿德行还想进山做先生弟子,叫我看,还是省省心吧!” 庞涓震怒:“我这??怎么了?” 张仪斥道:“先生吩咐接人,这是多大的信任?若是接不到人,这样空空两手,有脸回去吗?” 庞涓咂巴几下嘴唇,合上了。 张仪还要奚落,望见苏秦闷着个头,背上也挎了包袱,正在脚步匆匆地迎头赶来。 张仪扬手,远远就打招呼:“苏兄!” 苏秦抬头,见是张仪,惊喜交集,吟唱道:“贤弟,你??回来了?” “哈哈哈哈,”张仪一脸兴奋,“回来喽!回来喽!”转对孙宾、庞涓,指着越走越近的苏秦,“他就是在下师兄苏秦,必也是奉了先生之命前来迎接二位呢!” 庞涓目光也落在苏秦的包袱上:“咦,他怎么也背个包袱?” 张仪回头,盯住他:“还要在下再解释一遍吗?” “哦,不用了,苏兄必也是怕接不到人,这才带着行囊!” “聪明!”张仪冲他竖下拇指,“还有,在下提醒二位,这位苏兄是个怪人,张口说话,非吟即唱,出门行走,必挎行囊!出语匪夷所思,但其内涵,却又奧妙无穷,不尽思量!” 庞涓咂舌。 苏秦走到跟前,驻足。 孙宾、庞涓躬身,朝他深揖一礼:“孙宾、庞涓见过苏师兄!” 苏秦怔了,回揖,吟道:“苏秦见过二位仁兄!”又转对张仪,“贤弟,二位是??” 张仪给他丢个眼色:“呵呵呵,不出先生所料,二位仁兄真就是在那处地方迷路的!” 苏秦蒙了,怔怔地盯住孙、庞二人。 张仪手指孙宾、庞涓:“来来来,苏兄,在下引见一下,这位是卫人孙宾,从帝丘来;这位是魏人庞涓,从安邑来。是墨家巨子指点他们来此求拜先生为师的,在山垭口处迷路了,围着一块大石头转呀转的,哈哈哈,若不是在下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仍在那儿弯弯绕呢!”说着,再次丢给他个眉眼。 苏秦越听越糊涂,又见张仪挤眉弄眼,只好顺着话头,作礼道:“二位仁兄,请!” 鬼谷子正在洞里闭目养神,玉蝉儿走进,小声禀道:“先生,又有二人求师来了!” 鬼谷子应道:“何人?” “一个名唤孙宾,卫国帝丘人;另一个名唤庞涓,魏国安邑人。” “苏秦、张仪可在?” “张仪鸡鸣下山,苏秦睡过头了,半个时辰前醒来,见张仪不在,急急慌慌地追下去。不过,方才二人又折回来,孙宾、庞涓正是他们引入谷中的!” “是了,”鬼谷子缓缓起身,“风云际会呀!” 玉蝉儿走前一步,搀起鬼谷子的胳膊,缓缓走出山洞。 鬼谷子在草堂里坐下,玉蝉儿开门,冲候在门外的孙宾、庞涓招手道:“二位公子,先生有请!” 孙宾、庞涓趋进,叩首:“晚辈叩见先生!” 鬼谷子犀利的目光扫向二人:“听说你们是来求师的?” 因有张仪的介绍,庞涓胆子大了许多,朗声应道:“晚辈庞涓久慕先生盛名,与义兄孙宾特来鬼谷,求拜先生为师,乞请先生收留!” “老朽向来与山外无涉,你说的盛名从何而来?” “这??”庞涓无从应对,瞟向孙宾。 孙宾再叩,接上庞涓的话头:“回禀先生,晚辈孙宾有幸得遇墨家巨子,是巨子推荐晚辈前来拜师的!” 听他提到随巢子,鬼谷子二目如炬地盯住孙宾,良久,微微点头:“嗯,老朽倒是见过这位巨子。孙公子,你且说说,巨子是如何向你推荐老朽的?” “前番卫地闹瘟,晚辈有幸得遇巨子。晚辈素慕巨子倡导的兼爱大道,本欲求拜巨子为师,巨子却婉言推拒。晚辈苦求,巨子不肯,反倒推荐晚辈来此山求拜先生为师。巨子说,先生是得道之人,天下学问无所不知,晚辈若是求拜先生为师,或有所成。晚辈深信巨子,是以进山求拜先生!” 鬼谷子审视孙宾,见他慈眉善目,言语质朴,是个道器,心中暗喜,口中却道:“观你相貌,正是墨道中人,巨子却拒绝收你为徒,可有缘由?” “晚辈天资愚笨,无所专长。墨家弟子人人皆有所长,晚辈自愧不如,是以不敢强求!” “嗯,你能实言以告,可嘉。既然你学无所长,此来谷中,欲求何艺?” “晚辈虽无所长,却有偏好!” “是何偏好?” “兵法战阵!” “呵呵,这倒是个偏好。”鬼谷子略顿,“卫国有个孙机,你可认识?” “正是晚辈先祖父!” 听到“先祖父”三字,鬼谷子心头一凛:“孙机是何时过世的?” “两个月前!” “哦,”鬼谷子闭目有顷,转向庞涓,“这位公子,你来此处,也是求学兵法战阵的吗?” 庞涓叩首:“是。晚辈此来,正是与孙兄同习兵法战阵!” 鬼谷子点下头,缓缓站起身子:“二位学子,老朽久居深山,唯知修道炼仙,不知兵法战阵。你二人还是早点儿下山,另访名师吧!”话音落下,已是迈动两条老腿,朝洞中缓缓走去。 庞涓吃一大惊,偷眼望去,见鬼谷子不似开玩笑,急了:“先生,您不是派人??” 鬼谷子已经走到洞口,转头,吩咐玉蝉儿道:“蝉儿,送客!” “二位公子,请!”玉蝉儿拱手将孙、庞送出草堂,关上房门。 庞涓、孙宾未曾料到是此结局,无不惊愕。在门外愣怔一时,庞涓忽地拉上孙宾,气冲冲地朝苏秦、张仪的草舍疾步走去。 苏秦坐在一块石头上,张仪倚树站着,显然在候结果。庞涓沉了脸,径直走到张仪跟前。张仪盯住他,动作优雅地朝嘴里扔进一颗干果。 庞涓剜他一眼,冷冷道:“姓张的,你不是说,先生算准我们要来,特别派你下山迎接吗?” “呵呵呵,”张仪笑道,“在下的确说过!” 庞涓鼻孔里哼出一声:“姓张的,我这问你,既然如此,方才先生为何不认我们,拒收我们为徒?” “姓庞的,在下好心接你,你却狗咬拉屎的,不识好歹呀!在下的确说过先生算准你们会来,可在下说过先生就一定收你二人为徒吗?” 庞涓怔了,嘴巴张了几张,想反驳却穷于辞令,只得喘着粗气道:“可你??你说是先生让你去迎接我们的!” 张仪给他一白眼:“这不是迎接了吗?” 庞涓急了:“那??先生为何不认我们?” “咦,先生不认你,你该去问先生才是,寻我做啥?” “你??”庞涓语塞,蹲到一边,脸扭向别处,呼呼大喘粗气。 草地上静得出奇,唯有庞涓一声重似一声的出气声。 孙宾拱手揖道:“孙宾恳请苏兄、张兄,望二位兄长在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请他老人家收留我们!” 张仪回他一个苦笑。 苏秦回个揖礼,吟道:“孙兄有所不知,我二人已在此谷求拜多日了??” 未及他说下去,庞涓忽地站起,眼睛大睁:“你是说,先生也未收你二人为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