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苏秦点头。 庞涓怔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转对张仪放声长笑:“哈哈哈哈,这老天,真他娘的公平!哈哈哈哈!” 张仪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有能耐,让先生收下你去!” 庞涓回以冷笑:“你以为在下不能?” 张仪朝草堂努嘴,揶揄道:“去呀,庞仁兄!” 庞涓一个转身,大踏步走向草堂。 孙宾急了,在后叫道:“贤弟,你要怎的?” 庞涓头也不回:“不怎的,在下只是请他出来,求他留我二人为徒!” 庞涓“噔噔噔”走有十余步,脚步放缓,再后停下,缓缓拐回。 张仪哂笑一声:“嗬,庞仁兄,进军鼓声尚未落定,怎么就又鸣金了?” “哈哈哈哈,”庞涓长笑几声,反唇相讥,“有人伸着脖子想捡现成的,在下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呢!” “不错,不错,”张仪鼓几下掌,“人贵有自知之明,庞仁兄知进知退,在下服了!” 庞涓正待再驳,孙宾止住他道:“庞兄,张兄,空谈无用,我们来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嗯,”张仪转对他,竖起拇指,“孙仁兄说得是,在这谷里蛮干行不通,讨论实际方是正题!”指下自己身边空地,“诸位仁兄,都请坐下来吧!” 苏秦、孙宾皆坐下来。庞涓不好再说什么,席坐在孙宾身边。 四人各入冥想。 良久,张仪猛地睁眼:“有了!” 三双目光全射过来。 “先生一日不留,我们就一日不走,和他对耗!” “好主意!”庞涓击掌道,“此谷不是先生买下来的,他能住,我们有何不能?” 苏秦急了,忘了吟唱:“不??不??不??” 张仪看向他:“苏兄,你不个什么呢?” 苏秦缓过气,清清嗓子,吟道:“我们此来,是拜师,不是逼师!” “嗯,”孙宾点头,“苏兄所言甚是,俗事都不能勉强,何况是对先生!” 一阵更长的沉默。 孙宾陡然想起什么,伸手入怀,从紧身内衣里缓缓摸出一只锦囊。 庞涓眼尖,看过去:“孙兄,是何宝物?” 孙宾持囊在手,解释道:“将行之际,墨家巨子将此锦囊交付在下,说是进谷之后,万一发生意外,可拆此囊。今日当应巨子之言,我们不妨拆开看看!” 听到是墨家巨子给的锦囊,庞涓三人俱是兴奋,围过来观看。 孙宾拆囊。 孙宾、庞涓走后,玉蝉儿看向童子:“阿弟,你说,他们几个会走吗?” “若是走了,谷里可就冷清喽!” “冷清才好。这几人中没有一个中眼的!” “嘻嘻,”童子眼珠子一转,“那个叫孙宾的蛮有看相哟!” 玉蝉儿满面羞红,啐他一口:“我根本没拿正眼看他!” 童子嘻嘻又是一笑:“还是阿姐厉害!” “我怎么厉害了?” 童子指指自己心窝:“进谷没多久就学会了用心看人哪!” 玉蝉儿“扑哧”一笑:“瞧你瞎说什么呀!” 不一会儿,草堂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噗噗”几响之后,寂静无声了。 童子走向门边,隔柴扉一看,吃一大惊,急道:“蝉儿姐,蝉儿姐!” 玉蝉儿抬头看他:“怎么了?” 童子指向门外:“快看!” 玉蝉儿走到窗前,隔窗望去,见苏秦、张仪、孙宾、庞涓四人正对草堂大门,跪作一排,秋日的阳光刚好射在他们的头顶。 玉蝉儿冷冷道:“想跪,就让他们跪去!” 童子点头。 夜深了,苏、张、孙、庞四人依旧跪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童子开门,扫他们一眼,掩上房门。 草堂灯光熄灭,四周昏暗。 天色大亮,童子起床,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到房门前面,拉开门闩,定睛一看,急忙闭上,揉揉眼睛,再次睁开。 草地上,四子依旧跪在那儿,头发、额头、衣服上沾满露水。 中午,太阳较昨日更加毒辣。童子于心不忍,端起一锅粥和几只空碗走到四人跟前:“诸位公子,稀饭来了,喝一碗填填肚皮,跪起来才有劲呀!” 没有一人理他。 四人只是跪在那儿,各自闭目。 童子挠挠头皮,将粥端回,换来一盆清水,水中放只空碗:“诸位公子,不吃粥,就喝口水吧!” 依旧没人理他。 童子怔了下,将水端到苏秦跟前,舀出一碗,递过来:“苏公子,饭可以不吃,水得喝呀。来,喝一口润润舌头!” 苏秦闭目不睬。 童子到张仪跟前:“张公子,喝一口吧!” 张仪亦不睬他。 童子依次走到孙宾、庞涓身边,没一人看他。童子叹一声,将水盆放在四人中间,转身走开。 又是一个黎明。 童子再次开门,见四人依旧跪在那儿,身上披满霜露,秋寒袭人。童子急急走至他们跟前,朝盆中一望,那盆清水一滴儿不少。 童子瞪了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嗬,你们这是修仙哪!” 四子纹丝不动。 第四个黎明到了,四子依然如故,个个面色蜡黄,显然撑不下去了。 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中午时分,谷中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不一会儿,惊雷响起,大雨滂沱,四人淋成了落汤鸡。 草堂里,童子看向玉蝉儿:“蝉儿姐,外面下雨了!” 玉蝉儿冷冷地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童子急了,一眼瞥见墙上有件蓑衣,拿起来,推开房门,冲入雨幕。玉蝉儿轻叹一声,转身入洞。 洞中,鬼谷子端坐于地,已是入定。 玉蝉儿掀开布帘,蹑手蹑脚地进来,在鬼谷子身边缓缓跪下。 鬼谷子嘴角微动:“是蝉儿吗?” 玉蝉儿轻声应道:“是蝉儿!” “有事儿?” “是的,先生。那四人一直跪在草堂外面!” 一阵沉默。 “跪满三日了!” 还是沉默。 “没吃一口饭!” 仍是沉默。 玉蝉儿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滴水未进!” 鬼谷子的耳朵微微颤动一下,算是有了反应。 一阵更长的沉默。 玉蝉儿泪水滴下,声音越发柔和:“下大雨了,先生!” “唉,”鬼谷子长叹一声,“这个随巢啊!” “随巢?”玉蝉儿一怔,拿袖子拭去泪水,“先生是说,他们这么做,是墨家巨子出的主意?” “这世上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苦招儿!”鬼谷子长叹一口气,转对玉蝉儿,“去吧,告诉他们,就说老朽让他们起来!” 玉蝉儿起身,匆匆出去。 草堂外面,山雨越下越猛,四人又饿又冷,浑身打战,无不将头抱了,蜷缩身子跪在雨地里,模样悲壮。 浑身湿透的童子在雨中拉拉这个,扯扯那个,无一人肯动。 童子急了,跺脚哭道:“各位公子,童子求求你们了!” 玉蝉儿站在草堂门口,望四人一时,冷冷道:“四位公子听着,先生让你们起来!” 四人听得分明,身上的刚劲儿一下子卸去,如四摊烂泥般倒在地上。 童子急了,大叫道:“蝉儿姐,快来!” 玉蝉儿跑过来,手足无措道:“天哪,咋办哩?” “先把他们弄进屋里,我给他们换衣服,你去熬姜汤和糊糊!” 童子、玉蝉儿连拖带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四人弄进苏、张二人搭下的草舍里,安顿他们躺下。童子为四子换衣服。玉蝉儿匆匆折返草堂,熬姜汤,烧糊糊。 这场秋雨由大变小,淅淅沥沥地下个不休。 苏秦等喝过姜汤和糊糊,童子又寻来草药熬给他们喝了。四人于半醒半梦之中连过三日,在雨水停歇这日,就又鲜活起来。 第五日上,四子吃过早饭,向童子借过工具,分工合作,或伐木,或割草,或搬土石,不消数日,在山窝子里又搭起两间草舍。 这日午后,新草舍落成。 庞涓扯起三人走到数十步外的草地上,远远欣赏草舍,乐得合不拢口:“呵呵呵,新盖的就是不一样,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势有气势!” 张仪瞄上几眼,“嘿嘿”连笑两声,接过话茬儿:“的确是有模有样。不过,要是东山墙不歪那么一丁点儿,西房脊不高出那么一丁点儿,差不多就赶上两间旧的了!” “哈哈哈,我说张仁兄呀,孰歪孰直,孰低孰高,外行是看不出的,得问行家!”庞涓看向苏秦,“苏兄,你得给句公道话!” 苏秦“嘿嘿”傻笑几声,远远看到童子,朝那边努嘴。 庞涓亦看到了,伸手大叫:“小师弟,走快点儿!” 童子一反常态地蹦跳,走得不急不慌,显出很有城府的样子。待他走到,庞涓调侃道:“小师弟,你这把蚂蚁都踩光光了呀!” 众人皆笑起来。 庞涓指向新旧草舍,满怀期待道:“小师弟,来来来,你眼力真,好好瞧瞧这两幢房子,哪一幢更标致一些?” 童子各瞟一眼:“若说标致,都差不离,不过,依童子之见,两幢都得拆掉!” 四子皆怔。 庞涓急了:“咦,小师弟,凭什么我们的也要拆掉?”刻意将“我们的”说得又慢又重。 童子看向庞涓:“不凭什么,中看不中用呗!” 四人面面相觑。 张仪不服,跨前问道:“说话得讲证据,是哪儿中看不中用了?” 童子指向两幢房子:“你们看,朝向不适,方位不对,门户不当,坡顶过缓,两栋四间,无一处合适,怎么中用呢?” 张仪、庞涓、孙宾皆将目光望向苏秦。 苏秦大急,口吃起来:“这??村??村里都??都是这??这么盖??盖新房的!” 童子对苏秦嘻嘻一笑:“苏公子,那是在你们村里,不是在这山沟沟里。” 庞涓再审房子一眼:“小师弟,照你这么说,两幢房子一无是处了?” “有无是处,过个冬夏就晓得了!” 苏秦缓过神来,吟道:“请师弟详解!” 庞涓附和着点头:“对呀,小师弟,你得说说清楚。先说朝向,为何不适?” 童子指着门前山坡:“此处西边开阔,草舍应坐东朝西,你们的房子偏是坐北朝南,出门一堵山。常言道,门前是山,心想不宽。” 苏秦反驳道:“房门朝南开,这是建房的规矩!” “那是你们山外的规矩,在山里没用!” 庞涓一拍脑袋:“对呀,小师弟,说得好!还有什么?” 童子指房基:“此地看起来平,却是正对山沟,一旦下雨,雨水就会顺沟而下,正好冲到此处,让你们的房基一挡,流不出去,就会成汪。” 庞涓一拍大腿:“对呀,前几日下雨,怪道门前一汪水呢!” “你们得感谢上天,下的不过是场秋日细雨。若是夏天的暴雨,嘻嘻??”童子刻意顿住,看向四人表情。 四人面面相觑。 童子指着门窗:“再说这门窗。门高窗大,夏天爽快,冬天却是难熬。”指向房坡,“山里下雨,要么是急雨,要么是淫雨,房坡这么缓,雨水必会渗下。童子敢说,待到夏日,外面大下,房中小下,你们可在房中直接取水喝了。” 四人尽皆傻了,无不瞪大两眼盯向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庞涓咂舌:“一个小不点儿,咋能懂得这么多!”扫一眼张仪,语调风凉地转对孙宾,“孙兄,咱这栋房子山墙不直,房脊不平,还是拆掉重搭吧!” 张仪白他一眼:“要拆就拆,嘟哝什么?” 童子扫二人一眼:“依童子之见,你们大可不必拆了!” 张仪怔了:“咦,这又为何?” “嘻嘻,反正你们也住不了几日,这般拆来搭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四子无不震惊。 庞涓直盯童子:“小师弟,此话从何说起?” 童子扫四人一眼,面现不悦:“还有,诸位公子不要动不动就师弟长师弟短的。师兄师弟,这不是随便就能称呼的!” 四子越发惊怔。 庞涓急了:“小师弟,请你把话说明白点儿!先生既已答应收留我们,我们年龄大,自然就是师兄。身为师兄,难道不能称你一声小师弟吗?” 童子转向庞涓,“嘿嘿”笑出两声,反问道:“庞公子,先生这么说过吗?”见四人均不作声,接着又道,“哦,对了,四位公子,童子差点忘了,先生有请!”说完扭头走向草堂方向,脚步越发沉稳。 看着童子走远,庞涓转对张仪,小声问道:“哎,张仁兄,小师弟这话,听出意思没?” “哈哈哈哈,”张仪大笑几声,“小孩子说话,难免惊惊乍乍,看把庞仁兄吓的!”转对苏秦、孙宾,“诸位仁兄,走呀,难道要先生亲自来请不成?” 孙宾点头:“嗯,张兄所言甚是,不能让先生久等!” 近几日因为干活,大家穿的都是粗布便服。孙宾礼细,提醒道:“若去先生那儿,我们得换过衣服才是!” 几人赶回房中,各自寻出衣冠穿了,走向草堂。 走没几步,庞涓放缓脚步,小声说道:“各位仁兄,在下有话要说!” 三人停住步子,看向庞涓。 “今日之事,在下实在放心不下。在下有个主意,可防万一。待会儿见到先生,我们几个二话不说,倒头就拜。先生必会发愣,我们趁他发愣,齐喊师父,无论他应也好,不应也好,跟着就行拜师礼,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张仪应道:“行倒是行,这也未免太繁杂了。依在下之见,我们进门先喊‘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接着再行拜师礼,简单明了!” “好好好,就依张兄!” 苏秦吟道:“在下不曾拜过师,怎么拜呢?” 张仪应道:“小礼是一拜三叩,中礼是再拜六叩,大礼是三拜九叩!” 庞涓一捏拳头:“我们就行大礼,三拜九叩,让先生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三人各自点头,齐步走向草堂。 候在门外的童子见四人走来,进屋对玉蝉儿说道:“蝉儿姐,他们来了!” 玉蝉儿迎到门口,揖礼:“四位公子,先生有请!” 四人互望一眼,各自正了衣襟。按照事先商定,苏秦打头,张仪第二,孙宾、庞涓紧随其后,随玉蝉儿鱼贯入门。 鬼谷子端坐正堂,童子立于左侧。玉蝉儿走过去,站在鬼谷子右侧。四子见了,自左至右横成一排,一齐跪地,朗声道:“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各行三拜九叩大礼。 四人四条心,拜得甚不齐整。苏秦最实,张仪轻灵,庞涓最粗,磕头声音也是最响。孙宾礼节最细,每拜一次就要起身鞠躬。其他三人俱已拜完,孙宾才开始第三拜,而后又是三叩。 鬼谷子自始至终微微笑着,待孙宾拜完,缓缓问道:“你们可都拜完了?” 四人互望一眼,一齐看向苏秦。 苏秦一阵紧张,勉强吟出声:“回禀先生,拜??拜完了!” “既已拜完,你们还有何事?” 苏秦不知如何应对了,回看三人,讷讷道:“没??没有事了!” “没有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四人皆是震惊。 庞涓狠剜苏秦一眼,别过脸去。 张仪急了:“先生,是您召我们来的!” 鬼谷子淡淡应道:“不错,是老朽召你们来的。老朽召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这句话:‘该出谷了!’” 庞涓自是不依,抬头辩道:“先生,那日在雨地里时,我们分明听到玉蝉儿姑娘说,先生您要我们起来。也就是说,先生您已允准收留我们,为何仍要赶我们下山?” 鬼谷子微微一笑,转向玉蝉儿:“蝉儿,你是如何对他们说的?” “回禀先生,”玉蝉儿轻启朱唇,“婵儿说的是:‘先生让你们起来!’” “听见了吗?”鬼谷子转对四人,“老朽只说让你们起来,几时答应收你们为徒了?你们四人没日没夜地跪在老朽门口,挡住老朽出路。老朽要你们起来,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要你们让路而已!” 鬼谷子矢口否认,四人尽皆呆了。 苏秦顿首,情急之下又忘了吟唱:“先生,我??我们四??四人已??已是无处可去了,求??求先生收??收??收??”口吃得收不住。 苏秦此话一出,走投无路的庞涓真就动了感情,叩首于地,失声悲泣:“先生,弟子求您了,弟子被人追杀,真的走投无路了,望先生垂怜,收留弟子吧!” 孙宾、张仪亦各叩头。 鬼谷子敛起笑容:“你们听好,哭也罢,跪也罢,这些都是徒劳。老朽实意告诉你们,老朽这儿,向来不收名利之徒,不收争强好勇之士,你们还是提早下山,另投名师去吧!” 听到鬼谷子讲出此话,孙宾心头怦然一动,抬头问道:“晚辈请问,先生欲收何徒?” 鬼谷子看他一眼,缓缓道:“老朽唯留修道炼仙之人!” 孙宾长出一口气,伏首长叩:“晚辈不才,愿从先生修道炼仙,乞请先生收留!” 孙宾此言一出,苏秦三人皆是一震,目光齐射过来。 鬼谷子微微一笑:“孙宾,你不是要学兵法战阵吗?” 孙宾朗声应道:“仲尼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晚辈若能跟从先生感悟天地大道,实为此生大幸,再学兵法何为?” 鬼谷子转向庞涓:“庞公子,孙宾欲从老朽感悟大道,你是何考虑?” 庞涓眼珠子连转几转,叩首:“晚辈与孙兄情同手足,孙兄心意,亦即晚辈心意!” 不待鬼谷子问过来,张仪亦叩首道:“先生,晚辈也愿修道炼仙,乞请先生容留!” 鬼谷子没有睬他,将头扭向苏秦:“苏秦,他们三人皆欲在此修道炼仙,你为何一言不发?” 苏秦大窘:“先生,晚??晚??晚??” “想必是放不下你那个荣华富贵的卿相之位吧?”鬼谷子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苏秦面色更窘,叩拜于地,只不作声。 鬼谷子敛起笑容,扫四人一眼,叹道:“唉!” 见他何时口吃不好,偏偏要选在这时候,张仪急了,用肘弯急碰苏秦,低声道:“苏兄,你??” 苏秦仍然将头埋在地上。 张仪彻底急了,大声替苏秦辩解道:“先生,晚辈素知苏兄,其实苏兄早有修道之心,只是??只是口舌不清,一急就说不出了!” 鬼谷子盯住苏秦:“苏秦,是这样吗?” 张仪用肘弯狠顶苏秦一下,苏秦喃喃道:“回??回先生,是??是??是??” 鬼谷子目光逐个扫过四人,大声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四人皆愿留在山中,伴老朽感悟大道了?” 四人齐叩,朗声道:“我等愿从先生,感悟大道!” 鬼谷子爆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 四子被他笑得不知所措。 鬼谷子收住笑,缓缓道:“真也好,假也好,你们有此表示,老朽也是快慰!只是,修道尚需道器,而你四人皆非道器,莫说生有他心,纵使真心潜修,也未必成器。老朽奉劝诸位,还是提早下山为好,莫要在此耽搁时光,误去各自前程!” 都已求到这一地步,鬼谷子仍是不肯,四人真正无招了。孙宾忽又记起锦囊所言,扎下架势,再次叩首。庞涓、张仪见了,也都叩下。苏秦依样画瓢。四人再无言语,一如前番雨中一样,各自抱头,俯首撅臀,叩伏于地。 见他们又来这一招,童子急了,对鬼谷子低声道:“先生,以童子之见,不妨留下他们,让他们试一试修道的滋味。若是能修,就留下他们。若是不能,那时再赶他们下山,谅他们也无话说!” 经童子这么一提,四人激动不已,齐声道:“先生,我们愿意一试!” 鬼谷子转向玉蝉儿:“蝉儿,童子欲留他们试试,他们也愿一试,你意下如何?” 四人尽皆抬起头来,四双期盼的目光纷纷射向玉蝉儿。 玉蝉儿面色绯红,嗔怪道:“先生要留就留,不留就赶他们下山,蝉儿唯听先生的!” “呵呵呵呵,”鬼谷子捋须笑几声,转对四人,“好吧,就照童子所言,老朽容留你们再在谷中居留三个月。三个月之内,若是你们能够证实自己是个道器,老朽就会收留你们为徒。若是不能,休怪老朽无情了!” 四人无不嘘出一口长气,伏地叩首:“谢先生收留!” “自明日开始,你们可听童子吩咐!”鬼谷子转对童子,“童子,就依你所修,好好管带几位公子。他们四人能否成器,为师就看你小子了!” 童子走前一步,叩首:“弟子谨遵先生吩咐!” 鬼谷子缓缓起身,玉蝉儿跨前一步,挽上他的胳膊,二人款款入洞。 四子跪在地上,目送鬼谷子、玉蝉儿消失在洞里,方才起身。 苏秦朝童子深揖,吟道:“谢童子成全!” 童子还揖:“苏公子不必客气!” 庞涓走过来,在童子的头上轻拍一下:“嘻嘻,小兄弟,今日得亏你了,走,庞大哥陪你林子里耍去,为你捉上两只小鸟儿玩玩!” 童子后退一步,正色道:“庞公子,你不可再叫我小兄弟,也不可叫我童子!” 庞涓纳闷道:“咦?不叫你童子,不叫你小兄弟,我该如何叫你?” 童子不再睬他,扫他们一眼,煞有介事道:“诸位方才可都听清了,先生要童子好好管带你们。从今日始,三个月之内,你们须叫我师兄!师兄我呢,也尽师兄所能,带你们勤奋修炼,助你们成器。如果你们自甘堕落,不愿成器,师兄可就帮不上喽!” 童子一本正经,说得像个小大人似的。 四子听了,皆是一怔。 张仪瞪了一双惊愕的大眼,绕童子转起圈子来。 张仪连转数圈,收住步子,点头,长揖:“张仪服了。请问师兄,三个月之后呢?” 童子微微一笑:“三个月之内,你们听师兄我的。三个月之后,如果你们还能留在谷中,我们就一起听先生的。不过,依师兄看来,”扫众人一眼,略显沮丧,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庞涓面现不悦:“师兄何出此言?” 童子故意拉起长腔,长叹道:“唉,诸位有所不知,修道炼仙不是易事,几位公子未必吃得了这个苦!观你等品性,不消一月,只怕就要嚷嚷着出山呢!” “嘿,嘿嘿嘿,嘿嘿,”庞涓发出几声怪笑,“小师兄,你休说大话,莫说修道有何难处,纵使杀头,庞涓也熬得住!” “熬得住就好!诸位公子先去歇了。明日鸟鸣,你们可在门前候着!” 回到草舍,四人摩拳擦掌,不无兴奋地议论起修道之事。 “唉,”庞涓却出一声长叹,“修道好倒是好,可??我们这??堂堂四个大老爷们竟得受制于一个乳臭未干的童子,却是憋气!” “嘿,这辰光说人家乳臭未干了?”张仪斜他一眼,“就方才那阵势,咱几个跪下给人家磕几个响头也不为过!” 庞涓嘴巴咂吧几下,竟是无话可说。 玉蝉儿搀扶鬼谷子回到洞中,在先生坐定后,小声问道:“先生,您这算收下他们了吗?” 鬼谷子给她个笑,反问道:“这算收吗?” 玉蝉儿若有所悟:“先生是说,先熬他们几日,让他们自行下山?” 鬼谷子又是一笑:“我说了吗?”闭目,进入冥思。 玉蝉儿深吸一口气,缓缓退出。 第(3/3)页